第31章 (31)
皇子是容不下我們顏家了?”顏明德喃喃自語。
“父親,只要太子哥哥還是太子,顏家又不能為他所用,那三皇子就肯定容不下我們顏家的。”顏寧冷聲說道。
“那南安伯被滅門之事,你看……”
“必定也是他的手筆。”顏寧肯定地道。
好狠的心啊,那可是幾百條人命啊!而且,楚昭業竟然私下豢養殺手?
顏明德看女兒如此肯定,點點頭,“此事不能瞞着太子殿下,我這就将此事告知殿下。”
顏寧點頭,目送父親離去。
顏烈興高采烈的拉着她說話,看她神情怏怏,以為她昨夜睡的太晚,連忙趕她回去歇息。
顏寧答應了,慢慢離開書房。低頭,看着自己的一雙手。
這雙手上,又添上了兩條人命。
南安伯被滅門時,其實還有阮氏和劉瑩兩個活口。
她們兩人都受了傷,但是傷看着不致死。秦紹祖和陳侍郎詢問時,兩人閉口不答,只叫着要進京鳴冤告禦狀。
楚谟留在南州的人,火速将這消息送進了京城。自己接到消息後,立即回信,讓他們将阮氏和劉瑩都殺了。
也只能說楚昭業謹慎地過了頭,若是不玩故弄玄虛的一手,直接讓阮氏和劉瑩攀咬顏家,那倒麻煩了。
現在,她們未留下只言片語。
陳侍郎和秦紹祖看人已死,只當是刺客回頭再次下手了,最多也就認個保護不力之罪。
幸好,楚谟的人動手的很及時。
若是讓她們兩人進京,禦前說是顏府狹私報複,再提到汪福順。然後又有四皇子府外遇刺,現場撿到了顏府的腰牌,那個刺客的身形又和孟秀相似……
那,顏家才真的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阮氏和劉瑩雖然可惡,但是罪不至死,可是,不殺了她們,倒黴的就是顏家。
顏寧慢慢地走回薔薇院,坐回書桌上,抽出桌上的信看了起來。
這信,是今早楚谟派人送來的,在信裏,他居然花了一頁多紙,細細寫了阮氏和劉瑩如何打殺府中無辜丫鬟、如何欺軟怕硬。
看着看着,顏寧失笑。
這人,是覺得自己會內疚,所以寫信安慰自己,告訴自己,阮氏和劉瑩死有餘辜嗎?
剛才心中的那種負罪感,好像真的減輕了?她忍不住笑了笑,自己早就不在乎手上沾染人命了,但是有他這些話安慰,好像真的好過很多。
第二頁、第三頁紙上,楚谟寫了軍營中如何辛苦、如何無趣。這人真是,打仗就該好好打仗,還無趣?
從南州傳來的戰報,楚谟帶着大楚軍隊,與南诏作戰,節節勝利。楚谟雖然第一次帶兵,但用兵詭谲,讓敵軍防不勝防。
南诏國內天災人禍,軍心又不穩,南邊的戰事,很快就要結束了吧?
想到南州,想到楚谟,顏寧又想到了鎮南王的毒——纏綿!
孫神醫這些時日日夜翻書,但是沒有醫書提到此毒解法。
等自己拿到纏綿之毒,孫神醫調出解藥後,就當是還楚谟的人情吧。
顏寧高興的事,就是楚昭業憤怒的事。
他回到府中,召過南州回來報信的人,一一詢問,确定阮氏和劉瑩是活着的。
自己的人以救命之姿,将她們帶出,又傳了自己的話,說南安伯一家是因為暗殺顏寧,被太子和顏家懷恨,才被滅門的,證據就是汪福順在他們手裏。
還承諾若是她們進京告禦狀後,元帝必定憐惜,或許會讓劉瑩成為哪個皇子側妃也不無可能。
若是不進京禦前告狀,在南州,有秦紹祖在,她們就是死路一條。
這母女倆自然相信,為了活命,連忙答應要進京告狀。
随後,那幾人安排她們被陳侍郎和秦紹祖的人發現搭救。
一切,水到渠成。
就等進京後,大戲開場。
沒想到,這母女倆居然死了!
理由竟然是傷重不治!
壓根就是些皮外傷,怎麽可能傷重不治?
到底是哪裏出了岔子?太子楚昭恒和顏明德,他自問還是有些了解的,這兩人,都不笨,但是不夠心狠手辣。
昨夜刺殺楚昭钰的刺客,又被擒獲了,他特地派人去大理寺打聽過,刺殺現場,除了些兵器血跡,別無他物!
他去四皇子府探望時,太醫正在診治。
經過昨夜那一場,楚昭钰相信顏家不知道他曾安排人暗殺過顏寧。
他親口證實,顏烈帶着孟良和孟秀還有顏府中幾個護衛,将他救下來了。
救個鬼啊!那五個黑衣人壓根就不會取你性命!自己培養的死士,竟然就這麽白死了!
想到元帝今天在勤政閣那一番言辭敲打,他接下來,就不能再對這幾人動手了,父皇已經疑心了,萬一留下證據,那楚昭钰這出,自己就是首當其沖的嫌疑人。
楚昭業讓人退下,他只覺得心中悶了一口血,吐不出來,又咽不下去。
☆、139章 街頭一幕
大理寺卿游天方,在早朝上被元帝罵了一通,回到大理寺繼續查案。
只是,刺殺四皇子這事,本就是個無頭公案啊,兇手還全都死了。
他不敢抱怨,只能按照常理,将當日的人分別問話,四皇子楚昭钰躺床上養傷,是不能找了。
他找了四皇子的侍衛長和幾個侍衛核實當夜情形,又找了顏烈和周家兄弟倆問話。
四皇子府的侍衛和顏烈都提到,在打鬥時,五個黑衣蒙面人用軍中刀法對敵,掩蓋身份,到後來生死關頭,才用了真功夫。
游天方覺得很可疑,普通人想冒用軍中刀法,可也不是就能冒用的。
他一一核對黑衣人身份,這一細查,還真找到一個,其中竟然有一個是顏府的棄奴。
當初顏寧發現顏忠之事後,讓顏明德和秦氏将家中奴仆清理了一下。
顏明德在戰場上殺人不眨眼,下了沙場卻是心慈不過。要是換到林文裕或楚昭業手裏,這種形跡可疑的奴仆,必定是一殺了事,可顏明德只将他們驅逐出府。
顏寧不能說父親做錯了,也顧慮多殺會讓府中人心不安,就讓父親将這些人送遠些。沒想到,這些棄奴,還是被利用了。
現在,在五個黑衣人裏發現這人,游天方判定是有人買兇殺人,而這人懷恨在心意圖嫁禍顏家。
至于是誰買兇,卻毫無頭緒了。其他幾位皇子,自然是嫌疑最大的。
可游天方不敢把這嫌疑提出來啊,這一說,他就把皇子們都得罪光了,他只好将所查之事寫入奏折,上報給元帝。
元帝拿着奏折細看後,倒是沒再發火,只讓游天方繼續查查其餘四個黑衣人的身份,就讓他退下了。
顏府棄奴的身份核實,倒是将楚昭恒摘出來了。
元帝在勤政閣中沉思片刻,讓康保傳旨:顏烈少年英勇,臨危不退,特封為禦林軍六品校尉。
禦林軍是天子近衛,負責守護皇宮安全的,在大家看來,元帝這是讓顏烈免了刀頭舔血去立軍功,而是直接賜官了。
等顏烈在禦林軍中待個一年半載,再到玉陽關時,就不用從頭做起,少說也能在軍中幹個校尉了。
這一聖旨傳下,楚昭業一笑,父皇倒是采納他的提議了。
楚昭晖和楚昭钰卻都不太高興,顏烈是太子的表弟,他守衛皇宮,不就等于太子把手伸進禦林軍了?
其中,楚昭钰的心情最為複雜。顏烈是救了他的命沒錯,可是,他這一身傷,也是拜他所賜啊,偏偏他還不能跟人說。在府裏也不知發了幾次火了。
養了大半個月的傷,進了臘月,楚昭钰可以起身慢慢行走了。
宮裏劉妃擔心得不行,幾乎天天派人來探望。元帝為了免愛妃憂心,将楚昭钰找進宮,讓他們母子見見,也好讓劉妃安心養胎。
楚昭钰奉召,連忙讓人備了馬車,進宮去。
臘月的京都城,銀裝素裹,這段日子幾乎隔天就一場雪,馬車行在路上,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四皇子府出來,就是京都的西大街,這裏逛街的百姓不多。所以,楚昭钰的馬車,行的挺快。
馬車走了一段路,坐在馬車前面、跟着四皇子伺候的太監倒是看到熟人了,“殿下,您看,那不是三皇子府的李祥嗎?旁邊那個,好像是洪太醫?”
楚昭钰對于一個奴才自然沒興趣,但是洪太醫三個字,讓他有興趣了。
他挑起車簾,順着那個太監說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三皇子府的一個小太監李祥,正和洪太醫在那說話。
兩人站在街角一家藥鋪門前的柱子後面,若不細看,都不會看到。
這個李祥是楚昭業親信李貴的徒弟,年紀雖小,可在三皇子府,可不比一般的小太監。
楚昭钰望了片刻,看洪太醫與李祥,可不是初見的樣子,李祥一個小太監,能找洪太醫有什麽事?楚昭钰認定是楚昭業有事了,但是自己這三哥能有什麽事,要經常見洪太醫?還不召進府裏,要在外面見面?
楚昭钰本就是多疑的性子,他召過侍衛長,讓他安排人跟着洪太醫和李祥去,自己繼續往宮中行去。
元帝看楚昭钰走路還有些歪斜,讓人擡了躺椅,送他去齊芳殿。
劉妃已經近五個月的身孕了,和楚昭钰上次見她比起來,她肚子倒是沒顯大,臉色很好,紅潤細嫩。
她看到楚昭钰坐着躺椅進來,心疼的直抹眼淚,提到南安伯全家被滅門,自然更是傷心。只不過在宮裏,她就算是父親去世,也不能戴孝,更不要說送葬了。
楚昭钰派人去南州為南安伯一家料理喪事,順便留在那裏看審案經過。看到自己母妃這麽傷心,連忙安慰,又說父皇已經下旨,一定要緝拿兇手為外祖一家報仇的。
劉妃擦去眼淚,早在證實南安伯被滅門時,她已經哭暈過去好幾次,現在,心情已經平複許多了。
“母妃,您肚子裏可還有我的小皇弟,一定要保重身體啊。”楚昭钰勸道。
“放心吧,今早洪太醫才來幫我請過平安脈,說一切都好呢。不過你這皇弟可真懶,你五個月的時候,都會在肚子裏踢人了呢。都說女孩子動的晚,可能懷的是個公主。”提起肚子裏的孩子,劉妃露出了慈愛的笑。
就算真是個公主,她也不嫌棄,反正已經有一個兒子了啊。
楚昭钰也是這麽想的,玩笑道,“是個皇妹,父皇肯定也喜歡,母妃你也不用老抱怨兒子不貼心了。”
他又勸慰了劉妃半晌,看她心情好些了,又不經意地問道,“母妃,您覺得洪太醫信得過?”
“洪太醫是宮裏老人了,我當年懷你的時候,就是他看診保胎的。”
洪太醫在這宮裏,一向中立,從不摻和內宮争鬥。他擅長內科婦科,宮妃們有孕時,都會找他看診,若能得他保胎,那就等于有保障了。
這些,楚昭钰也是知道的,只是,今日在宮外見到的一幕,還是讓他心裏有些不安。
☆、140章 死胎
楚昭钰也不好久待,跟劉妃又說了會話,告辭出來了。
走到禦花園,看到楚昭恒正待着招福和招壽賞花。
自從楚昭恒跟在元帝身邊學習理政後,倒是很少看他獨自待着了。
楚昭钰讓兩個太監将他擡過去,“太子殿下,今日倒是有空賞花啊?”
“四弟,我可不是賞花,而是專程看看四弟。”楚昭恒笑着說,“自從四弟受傷後,一直挂念着,今天看着,倒是好多了。”
“是啊,幸好只是皮肉傷。”
“四弟以後可要小心,出門得多帶些侍衛。今日是進宮跟劉妃娘娘請安的?”
楚昭钰不欲多說,只客氣地道謝,“多謝太子殿下關心。”
“四弟,劉妃娘娘還好吧?自從洪太醫照顧劉妃娘娘這胎後,聽說安穩多了?”
“是啊,幸好洪太醫醫術過人。”
“這倒是,以前林妃娘娘病時,也得洪太醫妙手。我出來有些時候了,得回去了,四弟,你好好保重,回頭再來探望你。”楚昭恒說着,恍如不經意地丢下一句話,慢慢從楚昭钰身邊走過。
楚昭钰本就看了早上一幕後,心中在疑心,聽到楚昭恒這話,只覺心中疑心的種子更盛了。
他離宮回府後,叫來侍衛長,“早上派去的人,有沒有看到什麽?”
“殿下,那個李祥和洪太醫說完,就回三皇子府去了。那個洪太醫,倒是沒回府,去了一處宅院,待了快一個時辰,才又回太醫院去了。”
聽起來沒有異常,越是如此,楚昭钰卻越是不安,他思索了半天,招來管家,吩咐了幾句。
第二天一早,他又遞牌子要進宮向劉妃請安。
“你昨兒不是剛去請安過嗎?”元帝問道。
“父皇,兒臣看母妃昨日有些神情恹恹,特意找了兩盆臘梅盆再,給母妃閑時觀賞,解解悶。”
“好,倒難為你一片孝心了,快送去吧。”元帝點頭首肯了。
楚昭恒在邊上笑着說,“四弟一片孝心,快親手送給劉妃娘娘吧。”
康保聽了元帝和太子的吩咐,叫過一個小太監送楚昭钰進宮。
楚昭钰自己還是坐着躺椅,讓兩個侍女捧着花,來到齊芳殿。
劉妃倒還奇怪,楚昭钰昨日剛進宮過,怎麽今日又來了。
待聽到說是給自己送盆景的,滿臉笑容,讓人給帶路的小太監拿了賞錢,接楚昭钰進了暖閣。
楚昭钰讓閑雜人退下,叫過一個捧花的侍女,“你給娘娘搭脈診治一下,看看娘娘這胎如何。”
劉妃有些驚疑,但是兒子說的,她自然不會反對。
那個侍女上前看了劉妃一眼,又連忙垂眼,給劉妃搭了脈,跪下回禀道,“殿下,娘娘,奴婢看娘娘這胎……這胎不好,求娘娘讓奴婢摸一摸肚子。”
這話讓劉妃白了臉色,連忙說,“好,你快查看。”
那侍女扶着劉妃到暖閣後面,片刻後出來,“娘娘這胎,是……是死胎。”
“什麽?”楚昭钰一把抓過這侍女,低聲喝問,“你敢肯定?”
“一般婦人懷胎,因為要滋養胎兒,臉色都容易晦暗。可娘娘臉色紅潤,氣色很好,應該,應該是喝的藥中有大量的益母草,母體不僅未滋養胎兒,反而讓胎兒來滋養母體了。”
“是誰?是誰敢害我孩兒!”劉妃對這一胎,滿懷喜悅,乍一聽到這話,只覺又是傷心又是憤怒。
她知道楚昭钰既然會冒險帶這侍女進宮,此人必然醫術可靠,而且人也信得過。
楚昭钰讓那侍女退下,“母妃,外面還有人!”
“昭钰,是誰?是誰敢害我們?”劉妃說着,想起自己這胎是洪太醫看診的,“洪太醫?是不是他?昨日他還說我們母子平安,是他害我們嗎?他為何害我?”
“母妃,您先坐!”最壞的情況發生了,楚昭钰反而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他将昨日街頭一幕告訴了劉妃,又提到自己遇刺時的種種。
“母妃,洪太醫是他楚昭業的人。兒臣覺得,是楚昭業想要殺了孩兒後,嫁禍給顏家,這樣母妃傷心之下失了胎兒,或者,還能讓母妃去和皇後娘娘鬧一場?”
楚昭钰越說越覺得有理,只要自己被殺了,或者,只要自己信了那場刺殺是顏家安排的,那自己這家,跟太子就結仇了,他楚昭業不就能漁翁得利了?
劉妃捏緊了手,尖利的護甲,刺痛了掌心。她那張紅潤的臉上,此時已是蒼白一片,辛苦懷上的孩子,還未出生,就被人害了。
她在宮中多年,自然知道宮中生産有多不易,時時處處小心,沒想到,自己信任的太醫,竟然是別人殺人的利器,“洪清遠,他竟敢……他竟敢害死我孩兒,我這就去聖上面前,讓聖上為我們做主!”
“母妃!”楚昭钰拉住了劉妃,“母妃,你這麽跟父皇去說,有什麽證據!”
“肚子裏的孩兒,就是證據啊!”
“洪清遠可以說是母妃本身有不足,或者胎兒先天不足!”
“但他……他昨日才說母子皆好的。”
“母妃,昨日到今日,已經過了一天了。”就算洪清遠真拿下了,那也不能證實是楚昭業指使的,他還是有很多辦法置身事外。
劉妃癱坐在坐榻上,看到塌上那些針線,只覺刺痛了眼睛。她的孩兒,她還特意選了最軟的棉布,一心要為他裁衣做鞋,這一下子,卻全都落空了。
楚昭钰對未出生的孩子,沒有劉妃那麽深的感情,他知道,當務之急,是把孩子打下來,免得時日久了,最後劉妃不能生産,一屍兩命。
“不,不能便宜了他們!”劉妃冷靜下來後,收斂了悲傷,寒聲說道,“我的孩兒,難道是這麽容易害的嗎?楚昭業,他休想好過。”
“母妃,你打算……”
“這事你不用管了。”劉妃不願楚昭钰知道,萬一計劃不成,他不知道,自然也不會獲罪,只是,想到楚昭業在朝中冉冉直上,她嘆了口氣,對楚昭钰說,“昭钰,你,不如求太子庇護吧。”
☆、141章 傷口撒鹽
說出這句話,劉妃覺得全身力氣都被抽光了,呆坐着再沒說話。
楚昭钰沒有應聲,只是一言不發的坐在邊上。
在這宮裏,每個皇子,都想坐上那把至高無上的椅子。
每個宮妃,都想要生下兒子,然後讓兒子去争那把椅子。
劉妃自然知道,比起其他幾位皇子,她的母族太弱。可是,她還是不甘心,楚昭钰也不甘心,母子倆也曾做着一朝成龍的夢。
可是,現在,摸着鼓鼓的肚子,劉妃只覺萬念俱灰,她的孩子,就這麽沒了,楚昭钰,是她唯一的兒子了。
她年紀雖然不老,容貌也還很美,可聖寵已衰,這次能懷上孩子,純屬僥幸。這胎沒了後,她還能留有多少聖寵呢?
沒有強大的母族庇護,楚昭钰又沒有經天緯地之才,又不是獨得元帝青眼,這樣的情況下,他們還有多少勝算呢?
“昭钰,你現在想想,顏烈救你,或許不是湊巧呢?現在,太子殿下已經跟在聖上身邊學習理政了,三皇子有林家,在朝臣中又有聲望,就連二皇子,柳家雖然不是顯貴,可也不是沒人。母妃不求別的,只求你能平安了。”
劉妃這話,說得很喪氣,卻句句屬實。
楚昭钰只覺得被一記耳光甩過來一樣,從小到大,他也樣樣争強,可是,總是比不過上面的幾個哥哥,現在,連争一争的念頭,都不能有了嗎?
“母妃,你盡快安排,我……我先離宮了。你讓我想一想。”他幾乎逃一樣的離開齊芳殿,剛才母妃的話,讓他難堪,只覺再多待片刻,都是煎熬。
所以,他顧不得去聽劉妃的計劃,狼狽地離開了。
走出宮門,碰到正進宮謝恩的顏烈。
顏烈看到他,還一本正經的行禮問安,看看他的神色,“四殿下,看您神色還是不好啊,莫不是傷還沒好?”心裏點評着,一點皮肉傷,養了半個多月還這死人臉色,太嬌弱了。
“靜思,你今兒怎麽進宮了?”楚昭钰點點頭,随口問道。
“哦,聖上賞了我做禦林軍校尉,今日進宮來謝恩,過幾日就要任職了。”這還得多謝您了,要不是您遇刺,我也不用進禦林軍啊。
楚昭钰點點頭,不再多言。
顏烈看看他那臉色,神秘兮兮的湊近問道:“四殿下,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呢。”
這話,說得沒頭沒腦,楚昭钰奇怪的挑眉看他,“靜思,這是什麽意思?”
“咦?我以為……那個濟安伯嫡女,給三殿下做側妃,今兒日子都定下了。我,以為您臉色不好,是因為……”顏烈的話沒說完,但是楚昭钰明白了。
濟安伯嫡女劉琴,要嫁給四皇子楚昭钰做皇子妃,這個流言,在京中也傳了不少時候。當然,是不是流言,那只有濟安伯和楚昭钰自己知道了。
現在,劉琴要給楚昭業做側妃了?
楚昭钰倒真是第一次聽到,這消息,濟安伯和楚昭業都未露過口風。
昨日,林妃求見元帝,提到楚昭業見到劉琴後,雙方互有好感雲雲。
元帝為示開明,今日召見了濟安伯,問問他的意思。
濟安伯也說劉琴和楚昭業見面後,覺得三殿下英姿過人。
元帝看雙方都願意,再說濟安伯家,也不算有兵權的實權人家,當然樂得成全自己的兒子,索性拍板,為三兒子定下了這個側妃。
這事,是剛剛才發生的,顏烈進宮謝恩時遇上了,現在,看到楚昭钰,他連忙傳了這喜訊。
楚昭钰聽了顏烈的話,只覺又是一記耳光打在自己臉上,但是,他只能強撐着,若無其事地笑着說,“靜思,你胡說什麽呢?兒女婚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雖然是皇子,可婚嫁之事,也是要父皇做主的啊。”
“哦,呵呵,不是就好,那個……我先走了啊,四殿下,您慢走。”顏烈摸摸頭,讪笑着走了。
楚昭钰看他離開,平靜的坐進馬車中,車簾放下,終于再忍耐不住,他恨恨的幾拳,捶在馬車車壁上。
饒是皇子坐的馬車,車壁為了取暖,訂了厚厚的棉氈。他含憤打出的幾拳,還是讓車壁傳出聲響。
“殿下,可是有事?”馬車外的太監和侍衛聽到車廂內有悶響,擔心地問道。
“無事,走,回府!”楚昭钰怒聲說道。
其他人不敢再多問,連忙護在馬車周圍,回四皇子府去了。
楚昭钰砸了幾拳,才覺得出了口惡氣。
他許給劉琴的,可是四皇子正妃之位,濟安伯,竟然寧願女兒去做三皇子側妃,也看不上他的正妃之位嗎?
顏烈走出一段路,回身,看到四皇子進了馬車後,車廂裏還傳出幾聲悶響,心中暗爽。
哼!讓你敢暗殺寧兒!偏不讓你好過!
給別人刀口上撒鹽這種事,顏烈還是第一次做。
做完之後,他發現這感覺,渾身舒坦啊。尤其是看到別人明明氣憤還不得不壓抑時,那個臉色,啧啧,他得快點回家去和寧兒分享一下。
顏烈回到家中時,顏寧正見了封平,聽他說了宮門遇到楚昭钰的一幕,倒沒太大意外。
“寧兒,你說四殿下會不會去和三殿下拼了?這奪人妻室……”最好兩個狗咬狗,一嘴毛。
“二哥,你胡說什麽。劉琴和四殿下又沒定親,京中流言嘛,傳傳也就過去了。倒是四殿下,你說他特意給劉妃娘娘送花?”
“是啊,昨日剛進宮請安過,今日一早特意又給劉妃娘娘送花了。對了,太子殿下還讓我告訴你,四殿下帶了兩個侍女去送花。這話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啊,就是帶人送禮的意思吧。”顏寧敷衍着,又岔開話題問道,“你說四殿下聽了你的話,臉色不好看?”
“本來臉色就不好看,跟鬼一樣。聽了我的話,更不好看了,還撐得沒事人一樣。”顏烈立時來興致了,細細說了一遍在宮門見到楚昭钰的臉色如何,上了馬車又如何。
顏寧知道,劉妃娘娘那胎應該是不好了,而楚昭钰,已經知道了這消息。接下來,這對母子會怎麽做呢?
☆、142章 沉得住氣
顏烈說了半天,看顏寧都沒啥回應,有些失望了。
顏寧倒是問起他今日進宮謝恩遇到些什麽,聽說楚昭業提議讓他盡快上任,而元帝也首肯了。
顏寧只覺得心中不安,楚昭業的提議,肯定不會為顏烈好吧?
但是顏烈也只是一個六品校尉,在禦林軍中雖然也算有官職,這官職并不高,能有什麽事?
倒是顏烈大手一揮,“管他什麽打算,我反正好好當我的差,不管閑事,盡忠職守,就不怕他。”
顏明德回家聽了顏烈的話,也是點頭贊同。
顏寧看父兄這信心,一時又摸不準楚昭業到底想做什麽,也只能先放着了。
很快,楚昭恒倒是遞了消息過來,說劉妃娘娘特意要去給皇後娘娘請安,但顏皇後體諒她還在孕中,讓她先免了。
劉妃自從懷上龍子後,可有段時間沒去顏皇後處請安了,這是示好嗎?
顏寧對劉妃倒不再擔心,只是吩咐封平,再去找李祥幾次。
楚昭業肯定想不到,他的皇子府裏,也不是鐵板一塊。
說到李祥,顏寧覺得實在要感謝前世的楚昭晖,不知他從何處得到的消息,知道這李祥雖然無父無母,但是小時在京都城外長大,受過一個村婦的照顧。
李祥五歲時,父母就全亡故了,他跟着叔叔嬸嬸過日子,他叔叔家本來就有幾個孩子,多了他這一張嘴,自然不會對他好到哪裏去,他嬸嬸那就更不用說了。
有一次他發了高燒,他叔叔嬸嬸竟然連大夫都沒給他請,就将他扔到後山去。
村裏一個婦人看他可憐,撿回家去照顧,總算讓他撿回一條命。
到了九歲,宮裏到外面買人,他叔叔嬸嬸硬是将李祥拖了賣進宮裏。
李祥進宮後做事勤快嘴巴嚴,李貴看他機靈,就收了做徒弟。
那個村婦也是坎坷,幾年後竟然丈夫兒子都死了,無依無靠,被夫家趕出來,流落到京城。
李祥知道後,倒是知恩圖報,悄悄安頓了她。
前世,楚昭晖獲知此事後,讓人将那婦人抓了,逼李祥給楚昭業下毒。李祥事敗後那個老婦人,也被楚昭晖殺了。
人,只要有牽挂,就會被人拿捏。
在李祥心中,他是視那村婦如母吧?
顏寧讓封平找到李祥,讓他去找洪太醫說話。
楚昭钰知道三皇子府的人,在宮外多次與洪太醫見面。洪太醫又是專為他母妃安胎的,他自然會生疑。
果然,劉妃已經知道自己的胎不妥了吧?
事情發展的比顏寧想得還快。
幾日後,林妃見了濟安伯夫人和劉琴,到禦花園散布時,遇上了劉妃。兩人走過花徑時,互不相讓,劉妃一個不小心,竟然摔倒了。
按品級劉妃比林妃低了半階,理應讓路。
可她肚中有小皇子啊,林妃就是有理也變成了沒理。
等小太監到宮外找到洪太醫,再将他請回宮時,劉妃已經落紅滑胎了,據說是個男胎。
元帝怒不可遏,将林妃再次禁足了。
等楚昭業獲知消息時,一切木已成舟。
元帝一時急怒攻心,躺在顏皇後處歇息。
楚昭業跪在鳳禧宮外,想要面見元帝。楚昭恒出來勸他:“三弟,父皇有些頭痛,剛才躺下睡了。你先去看看林妃娘娘,待父皇醒了,我再讓人叫你吧?”
楚昭業不信林妃這麽蠢,會當衆讓劉妃摔倒,再一想到劉妃向皇後請安被婉拒之事,拿自己母妃做伐,這算是劉妃母子的投誠狀嗎?
“多謝太子殿下了。劉妃娘娘滑胎之事,實在意外,那胎兒……”
“也是可惜,聽說剛見紅時胎兒還會動呢,沒想到還是保不住,沒了。”楚昭恒一臉沉痛,“本來,我們又能添個皇弟了。”
“是啊,這真是出人意料,沒想到這事讓我母妃遇上了。”
“林妃娘娘可能只是一時意氣,這事,誰能料到呢。”
“我就不打擾父皇了,等父皇醒了後,太子殿下代我請罪吧。”
楚昭業知道,他再見元帝也沒用了。
這事,顯然皇後或者楚昭恒,已經幫劉妃安排妥當了。
元帝聽到活生生的胎兒,就這麽落了,怎能不怒?他原來的期望有多大,那此時的失落和怒火就有多大。
自己的安排,是哪裏出了差錯?
他不再糾纏見元帝,也不再為林妃求情,這種節骨眼,求情只是火上澆油。
楚昭恒看着他走遠,對于楚昭業這麽沉得住氣,不由人不佩服。
母子天性,明知不可為,但是眼睜睜看母親受辱受罪,于心何忍呢?
若是顏皇後被人冤枉再被禁足,自己還真不一定能做到他這樣。
楚昭恒慢慢踱回鳳禧宮,坐在殿外守候。
顏皇後看着元帝喝了藥躺下,怕人多吵鬧,自己在裏面守着。
過了半個多時辰,元帝才醒轉過來,感覺頭痛減輕了些。
他召了康保入內。
康保低聲禀告了楚昭業求見等事。
顏皇後送上一盞藥茶,勸道:“聖上,林妃也知錯了,眼看着三殿下就要納側妃了,這禁足……還是再想想吧?”
“你不用幫她求情!朕看她得清淨着好好想想,昭業就是納個側妃,有你這個母後在,她有什麽相幹?”
顏皇後還想再勸,元帝已經不想聽了,“好了,回頭朕就告訴昭業,納側妃的事由你做主。朕回去看折子去了。”
顏皇後也不敢再說,只好喚人進來伺候。
元帝看到楚昭恒,又對顏皇後說:“太子是老大,太子妃的人選,你可得上心,挑個好的。”
“父皇,兒臣還不急,等兒臣身子好了,再說吧。”楚昭恒連忙說道。
“你也不小了,該娶妻了。朕去看折子,等下你去傳旨禮部,選秀的事也該準備起來,我皇家明年可要挑兒媳婦了。”
元帝今日這一暈,想起至今還沒個皇孫承歡膝下,四個成年皇子都還沒正妃,有些急了。
楚昭恒答應了,将元帝送到勤政閣,自己到禮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