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景南霜是個行動派,說完第二天就真的帶着花念上飛機飛到了明市。

花念記得那個警察和自己說的話,爺爺被葬在城北那邊的公墓裏。

具體的位置不清楚,但是問了兩圈還是找到了那座新建不久的墓。

墓上很簡潔,看着照片上那熟悉得讓人落淚的老人花念抿唇跪了下去,磕了三個響頭。

說過會讓爺爺享清福的,可是最後沒想到是自己的原因害得爺爺自殺。

是自己的感性,也是原主遺留的悲傷作祟,眼淚決堤了一樣從眼中奪眶而出。

“對不起爺爺。”

“我替您把那個畜生送下去了。”

“對不起這麽久才回來看您。”

……

摸着冰涼的石碑,花念把壓抑許久的感情全哭了出來,景南霜站在她身後沒說話,看着照片上的人長嘆了一聲。

如果她能早些遇到花念。

那或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

淚如雨下,花念在墓前跪了半個多小時,把花放在墓碑前,她在景南霜的攙扶下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

凝視了墓碑許久,最後她和景南霜還是離開了這裏。

算是了解了一樁心願,花念心中對這老人有很重的愧疚,如果當時她能掙紮着站起來阻止,事情就不會發展到那種不可收拾的地步。

Advertisement

“事情也不完全是你的錯,你不要太自責。”

景南霜斟酌了下,委婉的說着,“我想爺爺九泉之下肯定希望你過得開心的。”

花念聽見這話并沒有多開心,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我知道。”

離開墓園兩人并沒有直接離開明市,而是在花念的帶領下一起去了曾經花念住的地方。

許久不歸,家裏很多東西都染上了塵埃,身份證已經在景南霜的幫助下補辦好了一張,但是很多重要的東西花念都沒有随身帶着,都在這個房子裏鎖着。

房間不是很大,款式也是上個世紀的擺設,家裏還供奉着一些神靈還有祖宗的牌位。

花念洗手上了一炷香,随後才進了房間把重要的資料都收好準備帶走,明市這個地方,或許她以後不會再回來住了,或許只有每逢清明的時候會過來。

心中不免升起一股難受的感覺,并不是她的情緒,而是遺留的情緒在作祟。

把明市的事情都處理好了,回去海城的時候下機她就看見了和上次一樣的陣仗,但是來找的人顯然不是她而是景南霜。

“大小姐。”

為首的人看見她們下機第一時間就趕了過來,“老爺子讓您回一趟景宅。”

景宅?

景南霜看了這人一眼,然後又看着花念,他看着花念不太好的臉色讓景南霜一瞬間就猜到了來意。

“不去。”

景南霜拉着花念轉身就往外走。

“大小姐,老爺子說無論如何今天你都必須回一趟景宅,也讓我們無論如何都要把你請回去。”

那人攔下景南霜,語氣強硬的說着。

“你在威脅我?”

“不敢。”

“那就滾開!”

景南霜眸色一寒冷聲呵斥了一句。

他以為他是什麽人?

管自己?

他憑什麽?

憑他是自己的殺母仇人嗎?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大小姐,您別忘了老爺子是您的親生父親!”

父親?

呵呵。

“我也還記得我媽媽是怎麽死的,我又是怎麽被他們當垃圾一樣送去吳縣的。”

“拿這個身份壓我,抱歉,我不吃這套。”

景南霜半點商量的意思都沒有,不過好在景南霜也不是普通人,她也料到了自己光明正大的這些舉動會引來景家的注意,所以在回來前就讓阿強他們來接機了。

“可是血濃于水啊!”

“你偏要我說?”景南霜被他左一句右一句的話惹惱了,冷笑的看着這人她道:“身為景家的老人,曾經發生過一些什麽,我想你恐怕清楚得很,我怎麽回報他的,你們相必也清楚得很,我不欠他什麽了,你們也別來煩我,否則撕破臉皮對誰都沒有好處!”

保镖臉色難看的看着景南霜,他當然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麽事情,當初景南霜還是他送到那個城市去的。

但是這些年景南霜的态度雖然冷淡了一些,但是處處幫着景家,這次老爺子住院她還來照顧了,景家以為景南霜已經不計前嫌了,可是沒想到景南霜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擺脫景家,為了和景家斷開聯系。

“老爺子他很想你。”

硬的不行,他打起了親情牌。

“抱歉,我并不想他。”

景南霜的臉冷得吓人,看見阿強他們幾個過來了,景南霜帶着花念走了過去。

“大小姐!”

這些人被阿強他們攔了下來,景南霜帶着花念頭都不回的出了機場,遠離了這場鬧劇的核心。

“你剛剛說…”

花念把景南霜剛剛和那個人的對話全聽了,面色複雜的看着景南霜,她沒想到景南霜和景家居然是個這樣的關系。

難怪景南霜一而再的強調她是她,景家是景家,她們沒有任何關系。

“吓到你了?”

景南霜聽見花念的聲音抿了下,然後笑道。

“你不用這樣,你現在應該很難受吧。”

“沒有。”

怎麽可能還會難受呢,她早就對那些人死心了,血濃于水這種話也就他們需要自己的時候說得出來。

“你想聽聽我的故事嗎?”

“你願意說的話。”

景南霜抿唇揉了揉她的頭坐在車上想起了當年。

“我的母親是間接死在我父親手上的,因為他需要維護景家的顏面,而我母親想要的不止是錢,她還想嫁進景家。”

“這種想法在生下我之後更加強烈,那段時間景端在競争一個重要的位子,我母親抓住了這個機會,拿我來威脅景家,不娶她入門的話,她就把我的存在公布于世,那時候輿論的攻擊肯定會影響景端的晉升。”

“可是娶了我母親,沖擊同樣不小,我父親并不愛我母親,也是,這麽大的年齡差,哪來的愛不愛。”

“後來又發生了很多事情,在我母親的不退步下,她發生了‘意外’。”

“我被接回了我母親夢寐以求的景家,但是很快我就被送走了,送到了吳縣,一個遠方親戚家裏。他們走了,約定每年打兩萬塊錢過來作為照顧我的生活費。”

“我就這樣被寄養在親戚家裏,直到高中住校以後才獨立出去,一直到今天。”

景南霜挑着平淡的事情說着,對于她自己的想法,她的經歷只字不提,只是說了一個大概。

花念當然不會只聽只言片語,就以為事情這麽簡單,一個剛剛死了親人的小孩子被送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這種落差想想都很大。

而且看景南霜現在的樣子,對那家親戚從來沒提過,想來在那邊的日子肯定不會好過。也是,景家這麽大富大貴,對一個親生女兒卻如此吝啬,一分錢都舍不得多出,那家人對如同棄子一樣的景南霜怎麽可能會有好臉色,更不可能把錢全花在景南霜身上,能讓她不被凍死,不被餓死就是仁至義盡了。

花念聽完後沉默了下去,她只看見了現在景南霜的厲害之處,卻從來沒想過景南霜是怎麽走到如今這一步的。

這條路容易走嗎?

不容易。

景南霜成功了,而且是以這麽年輕的年齡走完的,她要承受的壓力遠大于普通人。

“你恨他們嗎?”

“恨?小念兒太小看我了。”景南霜笑着搖頭,“很多事情不能只從自己這方面來看,從他們的角度來看,這件事情做得很對,唯一欠缺的地方大概就是…”

景南霜的聲音突然戛然而止,不知想到了哪個不能說的,她沉默了下去。

“凡是都有兩面性,我不恨他們的所作所為,我母親也有很大一部分是貪心惹的麻煩,我不恨,但是也不可能諒解,畢竟我不是旁人。”

花念對景南霜的灑脫沒感到高興,景南霜太老道了,花念也清楚景南霜的一番話很正,但是景南霜如今年歲不過三十,卻說出古稀才能說出的話,這怎麽能讓人高興?

“你外公外婆呢?”

“沒去找過,我母親是書香世家出來的,父母都是大學教授,當年那事一出,他們兩人差點被氣得進了醫院,後來和我母親斷絕關系了。”

花念一怔,看着景南霜道:“我覺得你可以回去看看他們。”

“念兒覺得可以嗎?”

景南霜看着花念,她也想過,不過是在很多年前,她還在讀大學的時候偷偷去過那座城市,順着記憶去了他們任職的那座大學。

她外公是個很好的老人家,她和她外公說過話,當時還下了一局棋,跟着外公看了他研究的課題,他對她母親只字不提,旁敲側擊下也是只當作沒有女兒一樣回答她的問題。

外公身邊那時候有個小孩子,那是她舅舅的女兒。

外公的生活很好,根本不需要她,她若是和外公相認或許這老人連忘年交都沒得做。

他們一家都選擇性忽略掉了有個女兒的事實,她的表妹,對有個姨姨的存在是完全的不知情。

那次後她便再也沒去過那座城市了,後來事業成功了,也只是派人多注意一下她舅舅,她外公外婆已經退休了,而舅舅卻繼承了她外公外婆的事業繼續在那所大學當起了教授。

景南霜覺得自己是一個多餘的人,兩邊都融不進去的那種,不過幸運的是她也不是那種偏要靠人才能活下去的人。

一個人,照樣可以活得很好,而且她現在已經不是一個人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