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天道盟不穩正是魔教入侵的好時機,尤姜知道自己此時該返回漠北整軍備戰,可心中總是懸着一事放不下,最終還是留在了房中打坐。

他也不知自己在糾結什麽,就算付紅葉是那他連名字都不敢再提起的少年又如何,他又不可能為此離開魔道,至多也不過是攻破天道盟之後留下付紅葉一條命而已。那是曾經為姜奉之放棄性命的人,現在的他卻不能為少年放棄魔教,世人的評價沒錯,尤姜這個魔頭果然不是什麽好東西。

許是這份愧疚之心作祟,當付紅葉回房時尤姜難得安靜了許久,發現青年只是閉眼打坐什麽都不說,終是忍不住率先開了口,“特地和本座住一間房,你安的什麽心啊?”

付紅葉其實有些摸不準尤姜現在是什麽心情,若是太過親近也怕當真惹怒了這個人,索性潛心調養真氣彼此也就相安無事。不過,尤姜既然打破了沉默,此話便無異于邀請了。本是在蒲團上打坐的正道魁首這就爬上了床,只對尤姜笑道:

“與前輩一起打坐,交流修煉心得。”

正魔兩道有什麽心得能交流,尤姜自是不信這種鬼話,斜了他一眼就冷冷道:“哦?那告訴本座你是如何成功渡劫的吧。”

所謂教會徒弟餓死師父,正因渡劫期修士數量及其稀少,任何進益都可影響正魔戰局,這渡劫心得在各派便是藏着掖着的大秘密,就連親傳弟子都不一定傾囊相授,更別提指點自己的敵人。

尤姜本是借此諷刺付紅葉,不料這人竟是認真回答了問題,“所謂仙本就是非人,天劫亦是據此進行判定。洗淨人性缺陷成至聖者為仙神,舍棄人的軟弱走極限之道者為天魔,當一個修士已不能被稱之為人,天劫便會降臨為他打開前往仙境的通道。這九九八十一道雷劫并不是在淬煉我的軀體而是磨煉神魂,若我猜得沒錯,只要我渡過心劫斬斷凡塵,這具肉身就會煙消雲散,神魂則是飛升仙境成為我們所說的仙。”

尤姜早已進入渡劫期卻沒有迎來一道天劫,本以為是自己修行不足沒有明悟,如今聽付紅葉一說才知這渡劫條件竟是如此苛刻,一時也忘了意氣之争,只不敢置信地喃喃道:“天劫不至是因為天道認為本座還是人并沒有達到成魔的要求?我這樣的……”

他言語中有妄自菲薄之意,付紅葉見狀又貼的近了一些,輕聲安撫道:“前輩或許稱不上好人,卻也非大奸大惡之徒。”

天魔境極看中飛升者的殺意與冷酷心境,昔日魔君也是被其拒收,最後另辟蹊徑放下屠刀以佛入道去了西方極樂世界。而今尤姜聽見付紅葉這評價只覺自己成為天魔的可能性越發渺茫,雖早已接受現實仍是免不了失落。他不願付紅葉看出自己的落寞,仍是擡頭諷刺一笑:“你這樣對魔修手下留情的人竟也能被天道認定為聖人?”

正道要求除惡務盡,付紅葉卻三番四次放過尤姜,按理說的确不該如此順遂,然而他對這樣的異狀只是淡淡解釋了一句,“我和師父師祖不一樣,天道對我的判定會寬松許多。”

尤姜正為如何渡劫困擾,這人卻說他渡劫更為容易,他自然是聽見就有悶氣,立刻冷笑道:“你還真以為自己是天道之子?”

他本是借此嘲諷青年太過狂妄,未想付紅葉竟絲毫沒覺不對,反倒是無奈地回:“我并不願被世人知曉自己的特殊之處,這個稱號是魔君師父起的,也不知怎的就流傳開了。”

江湖中吹噓是常态,尤姜本以為所謂天道之子不過是茶館說書的笑談,誰知竟是出自魔君之口。那在正魔兩道間反複橫跳的老家夥可不是省油的燈,付紅葉竟能讓他如此驚嘆,到底是個什麽身份?

魔君何歡在人間時便高居江湖懸賞榜首位,飛升後賞金不降反升,直到現在依然無人可以超過。其實誰都知道沒人能飛上天去拿這位人頭,但茶餘飯後懸賞魔君已是正魔兩道多年養成的習慣,一日不添一次總覺少了些什麽。懸賞何歡仿佛是過去歲月的标記,就這樣深深埋在他們這一輩人的記憶中,偶爾想到魔君不在了還有幾分唏噓。

尤姜可以說是魔君一手教出來的魔修,過去雖然每次見到那老混蛋都要打一架,如今再提起故人還是有些滄桑地嘆道:“那些搞風搞雨的老家夥都走了,沒了他們吵吵鬧鬧這江湖居然還有些寂寥。”

這個人卸下渾身倔強時總是能讓付紅葉心生憐意,他摘下魔魁的面紗,用手指輕撫這熟悉又陌生的臉頰,“前輩,故人逐漸離去的确令人感傷,可我還在,我不會讓你寂寞。”

“管好你的手。”

這樣親昵的舉動讓尤姜不适,他倒寧可付紅葉強行推了自己,至少那只令他憤怒,不會讓他産生彼此關系暧昧的錯覺。

也不知是不是聽見了他的心聲,原本還很規矩的青年不止沒把手收回去,反倒是欺身上前逼得他退到了床榻內側,分明是做着這樣極具侵略性的行為,付紅葉那面上卻是溫和無辜的神色,“你知道的,我現在容易行為失常。”

他話說得随和,按在尤姜肩頭的手卻是制住了魔修渾身真氣令其動彈不得,分明就是不懷好意。尤姜失了先機沒法反抗,嘴上仍不肯失了聲勢,立刻回以慣例的冷嘲熱諷,“你是不是還想說只蹭蹭不進去,大聖人付掌門,你把本座當三歲小孩騙呢?”

俗話說得好,學好要三年,學壞只需三天。最初心魔蠱惑付紅葉把奉之變成自己的人時,他內心是百般抗拒,甚至鬥争到了氣血逆行失去理智的地步;如今心魔被收拾了一番,怕了他躲在神識中不敢發聲,他反倒覺着這個在床上交流的提議很不錯,親了親魔魁面頰便笑道:“前輩,你我已和平相處半個時辰了,你不覺得這是值得慶祝的事嗎?”

他都已經慶祝上了尤姜又能如何,受制于散仙連推開他都做不到,也只能在嘴上做掙紮,“本座有這麽銷魂嗎,你舍棄一生清譽也要強上?”

付紅葉到底不是邪惡之徒,見他神色不甘願便停了手,不過他也不會放了尤姜,這個魔修跟魚似的,他稍一松手就能溜得遠遠的,一不留神就再也找不回來了。所以,他選擇布下魚餌,逼得尤姜與自己周旋,“前輩所求不過是為魔教尋找靈氣充沛的栖身之地,可你也該知道,天下沒人能勝過我,就算魔教傾巢而出,我也擋得住。既然武力行不通,不如你試試從內部攻克我?”

他這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自信着實令人氣惱,然而尤姜也知道這是事實,散仙之境的修為足以讓付紅葉在人間為所欲為了。他過去不是沒試過派人誘惑付紅葉,什麽清純妖豔的少年少女都往玄門送了去,就連魔道第一美人都上了陣,最後的結果卻是這些人反倒被付紅葉度化改邪歸正了,那第一美人更是直接嫁給了玄門長老。這賠了夫人又折兵的結果讓尤姜一氣之下把魔教唯一的楓樹大切八塊,将那滿地紅葉踩了一夜後便不再起這方面心思。

他只當付紅葉道心穩固不可魅惑,卻沒想到原來是派的人不對,臭小子好的竟是他一口。如今聽了這提議也是又可氣又可笑,只能斜青年一眼,“搞定你有什麽用,天道盟那群老東西會允許魔修回到中原?”

既然考慮可行性便是心動了,付紅葉此時也不要求尤姜對自己真心實意,只要奉之不視他如洪水猛獸時刻躲着就行,這便輕聲細語地繼續說服魔道魁首,“前輩百般不願不還是和我在一張床上了嗎?別看我這樣子,其實很擅長勉強別人的。”

看似溫吞的付紅葉強勢起來根本無法抵抗,尤姜對此早已親身體會,更加确信天下沒幾個人能扛得住他的勉強,此時唯有咬牙道:“你跟魔君學的是他的惡劣性情?”

他言語上雖還強硬,付紅葉卻能清晰感受到魔修抵抗的意志正在削弱,似乎很猶豫是否該試一試他的提議。既是如此他也就不客氣了,一把抱住魔修微涼的身軀,就在尤姜耳邊輕聲低語,“前輩身上很涼,想是在地下洞窟沾了陰氣,這樣下去對身體不好,我抱着你睡或是在被子裏練劍取暖,你選一個,全都要也行。”

這兩個選項無非是慢性死亡和當場暴斃的區別,尤姜雖知把付紅葉控制在自己手裏才是對魔道最好的選擇,聞言還是忍不住怒視了過去,“本座選宰了你!”

付紅葉就喜歡他這一面惡言惡語一面又猶豫是否該掙紮的樣子,見狀更是誘惑道:“魔修最擅蠱惑人心,我相信前輩也不會完全不通。我現在心魔入體正是最容易被魅惑的時候,前輩為了魔道大業千萬不可錯過機會。”

他這聲音簡直就是天魔的低語,尤姜想要抵抗最終還是沒止住心動,反正又不是沒被上過,若能把付紅葉拖進魔道,天道盟在他們面前就不過是土雞瓦狗而已。臭小子有毛病想要天天被罵,成全他就是了,他一個魔修難道還會被正道修士魅惑不成?

愛冒險是魔修天性,尤姜如付紅葉所願終是放松了下來不再運氣抵抗,只是言語間仍不服輸地喃喃道:“本座早晚殺了你。”

不論如何,能抱着奉之就寝已是極大的進步,付紅葉堅信自己一定能守住道心并把尤姜也度化過來,面對他倔強的眼神也只是輕輕一吻,微笑道:“好,我等着你。”

作者有話要說:  付紅葉:前輩不要多想,我只是想和你一起通宵學習做完這套五三。

尤姜:你這還不如上了我!

付紅葉(欣然同意):好吧,我聽你的。

尤姜:臭小子,你套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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