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鬼胎
第一次不是一個人入睡,羅绛卻覺得無比安穩,沒一會兒羅绛的眼皮就開始打架了,等她快要合上眼睛的時候,門外先是傳來一陣清脆的鈴聲,接着就是一聲巨響,瞬間把羅绛驚醒。
“什麽聲音?”衛霖薔也從床上坐了起來。
羅绛二話不說掀開被子,随手套了一件衣服,“奶奶設了陣,有東西進來了,說不定傷到人了。”
衛霖薔點頭,“那我先躲躲,待會要是被你奶奶發現不好。”
“嗯。”
沖到門外,羅绛第一反應就是找羅奶奶。
“奶奶,你沒事吧?”
“我沒事,聲音是從樓上傳來的。”羅奶奶顯然也是被吵醒的,這會正披着外套出來查看情況。
“是沉素?”
羅绛再次上樓,“奶奶,你在這裏等我,我上去看看。”
“小心點。”
這時,只見羅芙身上挂着浴袍臉色發黑的從浴室中出來了,她的頭發還在滴着水,左肩上一個血淋淋的牙印。
羅绛皺着眉頭問:“這是怎麽了?”
羅芙手指還保持着掐訣的姿勢,看到羅绛後就放松了下來,她淡淡的解釋,“沒事,被狗咬了一口,只是浴室的窗戶破了,我去追。”
羅绛看着羅芙血肉模糊的傷口,攔住了她,“這麽晚了,你也追不上,明天再說吧。”
羅芙依舊沉着臉,聽到羅绛這麽說,點了下頭,把浴袍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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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绛來到浴室,只見裏面一片狼藉,玻璃的碎片掉了一地,淋浴器的噴頭也壞了,這會正到處滋水,羅绛關掉水閥,“是那只狐貍是嗎?”
羅芙在她身後回到:“嗯,趁着我在洗澡,沖進來報仇呢。”
“報仇?”
“嗯,怪我燒壞了她的尾巴。”
羅绛:……
沉默了一會兒,羅绛拿來了掃帚,開始收拾殘局,“說起狐貍,我想起了奶奶給我講的一個故事。”
羅芙站在門邊歪頭看她,等待着下文。
“有一個人在走夜路的時候,突然聽見一個聲音問他,‘我像不像人?’,那人心中奇怪,周圍連個鬼影都沒有,哪來的人,恐懼感促使他加快腳步,但是那個聲音一直跟着他,反反複複問的都是同一個問題,‘我像不像人?’‘我像不像人’,那男子吓得心裏發虛,終于忍無可忍的說了一句,像。後來那個聲音就消失了。男子回到家後把這件事告訴了村裏人,村子裏有一個懂行的老漢,老漢告訴他,這是狐仙成精了,要修成人形前,必須問一個人,它像不像人?如果問的那個人回答不像,那個狐仙就永遠沒辦法變成人。男子很害怕,那老漢安慰他,他回答了像,也是變相的幫助了狐仙,狐仙不但不會害他,相反還會幫助他。後來那個男子果然一生順風順水。”
羅芙若有所思的問:“如果那個男人回答不像會怎麽樣?”
“那就不知道了,畢竟五仙說好聽點是仙,但本質只是修煉成精的妖。”羅奶奶回答道:“這些家夥沒有脫離動物的本性,報複心又強。有一年,隔壁村一個養雞的人家因為捅死了一只誤闖進家裏的黃鼠狼,沒過多久那家人的孩子就死了,死在了建築工地,據說是修房子的時候從樓上摔了下去,肚子被立在地上的鋼筋貫穿了,腸子流了一地。”
羅奶奶在樓下等了一會兒,終于還是不放心,上樓來看羅绛和羅芙。
羅绛聽得毛骨悚然,“那為什麽還叫他們仙,沒有人出面管管嗎?”
羅奶奶解釋道:“一方面是管不了,另一方面是沒法管,萬物有靈,衆生平等,很多人能做的也只是從中調解,再說了一個人類的壽數不過百年,五仙修煉大多都是百年以上。不過也有人請五仙做保家仙,人類提供貢品,保家仙守護這家人,這也是一種人和動物的相處模式吧。”
羅绛輕輕咬着下唇,想起奶奶說要管村裏的事情,“奶奶,你真的要管嗎?”
羅奶奶因為久站,腰部有些不适,她錘了錘後腰,“我就算是想管,也沒有精力管了,這件事情就交給你了,芙兒會幫你的。”
羅绛有些驚訝,羅奶奶一直反對她接觸這些,怎麽突然變了态度,她和那些被父母試探一樣的孩子一樣,猶豫着要不要馬上表忠心,說自己不會幹涉呢?
羅奶奶像是看穿羅绛的心思,“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這兩天都做了什麽,還有你房間裏那個鬼,要不是我看在它沒有惡意的份上,你以為就憑她能進來嗎?”
羅绛面上一囧,心裏感慨,姜果然還是老的辣。
羅芙看出羅绛不自在,主動幫她說話,“奶奶,小二也是為了做好事,而且她是我們羅家的孩子,有這樣一身本事實在不該荒廢。”
羅奶奶冷哼一聲:“要這破本事有什麽用,還不如好好考個大學找個工作做個正常人。”
說完也不等羅绛兩人辯解就直接下樓了。
羅绛嘆了一口氣,“奶奶就是這個脾氣,你別介意。倒是你的傷,我房間裏有藥箱,你先處理一下。”
羅芙雖然沒有交疼,但羅绛知道這一口那狐貍一定也沒有留情,羅绛看着那傷口隐隐發青,好像還有被狐火灼過的痕跡,眉頭又凝重了一分。
“放心,我只是一時不查被鑽了空子,并不算嚴重。”
折騰了一晚上,羅绛也終于回到房間睡下,第二天一早,她就被薛宜的電話吵醒了。
“又發生了什麽?”羅绛迷迷糊糊的拿起電話,以為又出事情了,但沒想到電話那頭的薛宜支支吾吾半天沒說話,羅绛有些不耐,“你倒是快說啊,能急死個人。”
薛宜聽羅绛的聲音沒有異常,這才開口,“绛绛,昨晚的事情我聽我奶奶說了,對不起,身為你的朋友,我沒在你身邊,你受委屈了,不過你要相信我一定是站在你這邊的,我也相信你,當年的事情跟你沒有關系。”
羅绛默了一下,心裏有些暖暖的,但嘴上還是嘲笑着薛宜,“我還以為什麽大事你非得早上六點鐘就叫醒我呢,我能有什麽事,我可是那個冷心冷肺的羅绛呢。”
薛宜在電話那邊也笑了,“也對,早知道我就不該糾結一晚上給你打這個電話了,矯情真是不适合我,既然你已經起床了,就麻溜的滾過來,我們一起去村子裏搜集信息吧。”
羅绛臉上挂着笑,“一晚上沒見,薛将軍膽子倒是肥了不少,那你在村口等我吧,我去叫上沉素。”
挂掉電話之後,羅绛看着手機發了一會呆,當初她對薛宜遮遮掩掩也是害怕薛宜知道這件事情之後就讨厭她,但沒想到看起來粗枝大條的薛宜竟然完全不在意。
“喲喲喲,看你的神情,接到的像是中彩電話一樣。”衛霖薔在一邊酸着。
羅绛不動聲色的收起手機,掀被子穿衣服,“我記得昨天叫你盯着村子裏的孩子,怎麽昨晚就有人來我家鬧事,說孩子不見了呢?”
衛霖薔讪讪一笑,連忙狗腿的飄過來給羅绛開門,“我那是不小心,這不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嘛,何況那麽多孩子,我哪知道哪個孩子會丢呢?”
羅绛白了一眼衛霖薔,準備去找羅芙,羅芙這會已經起床了,正在房間做早課,聽聞要去村子裏,也欣然同意。
與薛宜會合後,三人一鬼決定去走訪一下沒了孩子的幾戶人家。
羅绛是一個不善于打交道的人,羅芙看起來又冷,所以外交的任務就落在了薛宜身上,薛宜也沒有辜負組織的信任,三言兩語就讓原本還沉浸在傷痛中不願說話的家屬開了口。
“我家妮妮平時是不愛亂跑的,那天我和她爸要去檢查大棚裏的蔬菜,就叫她自己在家,因為村子裏出的事情,我還特意叮囑了她不許出門,不許出門,但是沒想到那天在大棚裏忙得晚了些,回到家就發現孩子不見了,我們找了一宿,第二天才在村口看見妮妮的屍體,我可憐的妮妮,她還那麽小,出事前的一天她還鬧着要吃糖餅子呢,當時我還打了她說她不聽話,那幾天農忙,心情也不好沒顧上孩子,我真的好後悔,我家妮妮在下面也不知道冷不冷,餓不餓。”妮妮的母親沒說幾句又開始掉眼淚。
薛宜見狀只好拍着羅三嬸的肩膀安慰道:“三嬸,不是你的錯,妮妮有你這麽好的媽媽她一定也是很幸福的,你要相信妮妮不會這麽不明不白的沒有的,那些做了壞事的人也一定會遭報應,老天爺是不會放過他們的。”
薛宜看着羅三嬸幾乎全白的頭發,鼻子也是一陣發酸,羅三嬸家的房間很髒亂,看得出來羅三嬸和丈夫都沒有從失去孩子的傷痛之中走出來,根本無心打掃,羅放在一邊吧嗒吧嗒的抽着煙,他聽着自己妻子的講述,雖然沒有如同她那樣痛哭,但也默默紅了眼圈,在他的旁邊是一方矮矮的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張照片,照片裏的小女孩笑得很開心,看得出來是幾年前的老照片,但此時看着卻是一股子的心酸,連羅芙都不忍心的別開了臉。
羅绛微微蹙着眉,“羅三嬸,你們找人找了一晚上,沒發現什麽奇怪的事嗎?”
羅三嬸搖頭。
羅绛又提出要去看看妮妮的房間,羅放這時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說:“我帶你去。”
羅绛跟着羅放去了妮妮的房間,妮妮的房間倒是很整齊,小姑娘平時做的作業和上課用的書本都被父母細心的碼成一摞,牆上還貼着妮妮的獎狀,并沒有發現什麽奇怪的地方。
走出羅放家,羅绛卻不着急去下一家。
“我們去問問妮妮家的鄰居,當晚有沒有聽見什麽動靜。”
薛宜和羅芙都表示贊同。
羅放家旁邊住的是一個老太太,老太太的老伴很早就去世了,孩子們又都出門打工了,這會老太太正在和另一個老太太聊天。
一進門,薛宜就換上了笑臉,“羅二奶奶,您正喝着茶呢?”
老人家睡眠少,起這麽早也不奇怪。
羅二奶奶看見薛宜,笑得一臉褶子,“喲,這不是隔壁家的小宜嘛,長這麽大了啊,好些年沒見了,二奶奶都快認不出來了。”
坐在羅二奶奶旁邊的老人眯着眼睛看了眼薛宜,轉頭問:“這是薛老頭家的孫女?跟那老頭不像啊。”
薛宜一陣尴尬,笑着說:“我長得像我奶奶。”
羅二奶奶又看了一眼羅绛和羅芙問:“小宜啊,這兩個是誰家的孩子啊,長得真漂亮。”
羅绛這些年變化也很大,不僅人長高了,還戴了眼鏡,所以羅二奶奶沒認出來。
“這是我同學,來我家玩呢二奶奶,對了二奶奶,我今天來啊是有事要問你呢。”
“什麽事啊?”
“是這樣的,羅三嬸家的妮妮出事那天晚上,您有沒有聽到什麽動靜啊?”
羅二奶奶聽聞,仔細的回想了一下,搖頭:“旁的沒聽到什麽啊,哎,老人家年紀大了,記性不好。”
薛宜握着羅二奶奶的手,“您說什麽呢,二奶奶身子骨這麽健朗,一點都不老。”
羅二奶奶被薛宜誇得心花怒放,“哎喲老了老了,不過這羅妮也真是可憐,這麽小就沒了,這些天她媽一直在哭,嗓子都哭啞了,真是揪心啊。”
在羅二奶奶旁邊的老太太突然插話,“說起這個,我想起了一件事,也是發生在羅妮出事那晚。”
薛宜急忙問:“什麽事?”
老太太不緊不慢的回答:“那晚上,羅煙杆家那個瘋女人又發瘋了。”
羅二奶奶都見怪不怪了,“她一個月要發瘋好幾次,這有什麽好奇怪的,幾個月前就是因為她發瘋,撞到了村長羅漢家的大兒媳婦,害得人家沒了孩子。”
老太太馬上反駁,“誰說村長家的大兒媳婦沒了孩子,我昨天還看見她了,孩子好好的,可能是動了胎氣,給救回來了。”
羅二奶奶:“是嘛,那可能就是我聽錯了,不過那個羅煙杆家的瘋女人也是造孽,差點害得人家沒了孩子。”
“哎,那女人也是個可憐人啊,她自己沒了孩子,一看到孕婦就要發瘋,看到小孩就要搶,這羅煙杆也真是,家裏有個瘋子也不知道看緊點。”
兩個老太太你來我往的聊着,羅绛卻聽出了不對勁,“二奶奶,您說的那個瘋女人是怎麽回事?”
羅二奶奶也沒賣關子,把十幾年前的舊事告訴了羅绛,“那個女人叫蘇七娘,是當年逃荒的時候逃到羅家村的,羅煙杆是村裏有名的光棍,見蘇三娘長得漂亮,就收留了她,蘇七娘呢為了活命也就住在了羅家,羅煙杆的父親本來打算年後就給兩個人成親的,但是沒想到蘇七娘有一晚上去砍柴的時候迷路了,回來後沒幾天被發現懷孕了,這可氣壞了羅煙杆,他把蘇七娘打了一頓,奇怪的是,蘇七娘被打得半死,肚子裏的孩子卻沒事,村子裏的老人說蘇七娘懷的極有可能是鬼胎,你們想想啊蘇七娘一個人在野外迷了路,怎麽懷上的,這不是鬼胎是什麽,鬼胎這東西這麽邪門,誰敢生啊。這可吓壞了羅煙杆,他和他爹買了堕胎藥,硬逼着蘇七娘喝了下去,流掉孩子之後,蘇七娘也就瘋了。”
羅二奶奶說完,老太太又搭話了:“我看哪是什麽鬼胎啊,肯定就是那個外地女人跟男人鬼混了,不然怎麽可能迷路了一晚上,羅家村這邊的山巴掌大,怎麽可能走不出來。”
羅绛聽完,心裏很是怪異,直覺這件事情不簡單,她拉着薛宜和羅二奶奶告了別。
“待會問完孩子家長,我們去這個蘇七娘家看看怎麽樣?”
薛宜問:“怎麽了绛绛,有什麽問題嗎?”
“我感覺有點不對勁,但是又說不上來,去問問吧。”
雖然說故事本身本來就會因為年代久遠被傳得神乎其神,但羅绛還是想去試試,也許真相就像那位老太太說的,蘇七娘只是嫌棄羅煙杆,夜會情郎然後懷孕,可直覺告訴羅绛事情也許不簡單。
“我同意。”羅芙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