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嗔市

與貪市繁華,癡市質樸不同,嗔市撲面而來的就是一股濃濃的肅殺之氣,街邊寒風蕭瑟,地上處處可見幹涸的黑褐色的血跡和被踢翻打壞的桌椅,嗔市地處陰寒,空氣中常年都有一股子瘆人的寒氣,行走在這裏不由自主的開始冒雞皮疙瘩。嗔王夏炴,曾經是獨霸一方的帝王,作為一個有名的暴君,夏炴一生的追求不是江山美人,而是致力于暴力美學的研究,夏炴在世時法律極為嚴苛,嚴苛的法律不是為了治國理政,而是為了借口研究各種酷刑,據後人不完全統計,夏炴共發明了三百多種酷刑,親自執行的刑責就有一千多次,共處死九百多人,其中最為出名也是最讓人聞風喪膽的要數生割。生割,顧名思義就是從活人身上割肉,不同的是,夏炴喜歡在人體最柔軟的地方下刀,比如大腿內側,手臂內側,割完肉後,會在犯人面前養一條惡犬,讓犯人看着自己的肉被狗吃掉,狗吃點肉後,把狗關在這人的對面養起來,并餓幾天,再割下一個位置,等犯人的肉重新長起來,又重新在舊傷口上下刀,大多數人不是被疼死或者流血而死,而是被日日夜夜吠叫的惡犬給吓死的。夏炴死後,本性難改,他生前背負太多人命,哪怕在地獄受刑這麽多年也難以稀釋,反而變本加厲,煞氣沖天,嚴格意義上來說,嗔市是惡鬼的天堂,各種肮髒黑暗的交易都在這裏進行,另外夏炴還修建了一個開放式的刑場,小鬼們憑票卷入場,可以觀看各種刑罰執行。

聽到錢萬金和绮歡關于夏炴的這段評價,羅绛不禁在心裏感慨,變态不可怕,可怕的是變态死了,還在做變态的事。

錢萬金站在單向門前,他不知道夏炴會在門那邊設什麽機關,但有了绮歡幫忙,他有自信能沖破障礙,且他還準備了足夠的替死鬼,羅绛在一旁繼續扮演着背背叛者的角色,時不時拿眼睛瞪錢萬金兩眼,或者罵上幾句。

“人都下去了,我們也下去吧。”錢萬金在踢下去二十幾個人後,對绮歡道。

绮歡妩媚地笑着,柔荑一攤,“那就請錢老板先下吧。”

錢萬金看了一眼绮歡,對門那邊有些恐懼,但又不能丢了男人的面子,于是指了指羅绛,“讓她先下。”

绮歡連忙上前擋住蜃,“不行,我的娘子肉身凡骨的磕壞了怎麽辦,還是我先下去吧。”

绮歡面上是笑意,心裏對錢萬金更加鄙視了。

绮歡下去後,羅绛才和錢萬金再次說上話,“錢老爺,請記住我們的約定。”

錢萬金點點頭,笑得不可捉摸,“羅绛小姐請放心。”

這個笑容讓羅绛有些不舒服,她看了一眼蜃,也跟着绮歡跳了下去。

癡市的單向門是個井,貪市的單向門則是湖中心的漩渦,羅绛一入水陰寒遍生,她快速游到靠湖中心的位置,一股強大的力量就把她拉扯進了漩渦。

被吸進湖裏的羅绛很快就被湖水吐了出來,再次呼吸到空氣的時候,眼前的景色已經大變,面前躺着十多具精怪的屍體,鬼魂都化作了虛無,前面不遠處站着绮歡,她似乎也有些狼狽,不過看樣子,應該是把所有的機關陣法都破掉了,看到羅绛绮歡眼冒金光,幾乎是潛意識地朝羅绛這裏飛過來,幸好蜃及時出現,把羅绛拉到一邊。

“绮歡小姐這是……?”

绮歡尴尬的笑笑,不在意的拿掉羅绛頭上的水草,“我這不是看我家娘子儀容不整,想要幫忙嗎?”

羅绛咧咧嘴沒有說話,不過……這裏真冷,羅绛一身濕衣頭發還在滴水,又是在這麽冷的地方,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錢萬金以同樣狼狽的方式出了場,後面又稀稀拉拉跟來了十幾票人,總算湊齊,看到錢萬金肥頭大耳擰袖子上的水時,蜃忍不住露出了一絲鄙夷,這個神情正好落在了羅绛眼裏。

“這樣吧,我們先修整一下,然後再出發。”

羅绛記得錢萬金說從癡市去往嗔市,至少要三天路程,這才過了兩天,那個蛤蟆精肯定還沒到,所以衛霖薔現在是沒有危險的,想到這裏她也就沒有再說話。

绮歡看了一眼四周,這裏是一塊荒地,離鬼市的中心還有一段距離,剛才她為了破陣費了不少精力,現在去打夏炴,實在不明智,“那就如錢老爺所說,休整一下。不過……得看好我的小娘子,我怕她再跑去夏炴那裏通風報信。”

鑒于羅绛有前科,绮歡不得不防範着她。

蜃笑了笑,被天雷劈地焦黑的手搭在羅绛的肩膀上,拍着胸脯道,“有我在。”

羅绛暗暗斜了蜃一眼,蜃讪讪的把手放下了。

本來錢萬金想要把羅绛就在貪市,但羅绛心裏記挂着衛霖薔,言明要跟着來,绮歡也擔心羅绛留在貪市會出意外,想比而言,放在眼皮子底下最為合适,所以蜃就成了第三方,支付寶一樣的存在,錢萬金寄存在這裏,事後绮歡來取,就連休整的時候,錢萬金和绮歡都自動把蜃和羅绛圈在一處,兩人和他們保持着安全的距離。

绮歡在不遠處一邊恢複體力,一邊含笑看着羅绛,錢萬金面前生了一堆火正在烤衣服,其他的人在清理屍體。

羅绛心裏有事,加上凍得太久,身子已經感覺不到寒,只有木木得疼,她看了一眼在旁邊練功的蜃,問道“我很好奇,你一個修煉了幾千年的老妖怪,為什麽會委屈求全給錢萬金這個缺心眼做事。”

蜃慢慢張開眼睛,幽怨地說,“還不是因為你,我在雷劫中險留一命,本來就虛弱,在雲霧山也算安分,偶爾打打靈魂來食,上次被你的法器所傷,勉強逃到貪市,看到錢萬金在招護衛,這才在這邊安定下來。”

羅绛面無表情的道了個歉,心裏并無多少歉意,站在人的立場來看,蜃就是個殘害性命的妖,哪怕兩人現在有共同利益,但不代表羅绛會認可他,“你有點怕我,為什麽?”

蜃無奈的笑笑,“我不是怕你,而是怕你身上的這個東西。”

羅绛低頭瞅了瞅朱砂痣,并不覺得朱砂痣有多強大,雖然她靠朱砂痣救過命,可是朱砂痣的不可控因素太多了,她在羅芸桑那裏學習到的控制術法,也沒法發揮朱砂痣的所有力量,“這個東西有這麽可怕嗎?”

蜃道“這個東西不可怕,可怕的是,它的主人曾經是羅家聖子,在我還沒化形的時候,曾經目睹了聖子徒手抓了一條惡龍,那惡龍為禍一方,常常興風作浪,打翻了不少來往的漁船,海底下到處都是冤鬼,就連我們水族,有誰不服從他的命令,就會被他吃掉,在我眼裏他就是頂了天的存在,可是聖子一出現,他被打得完全沒有招架之力,最後被羅氏族人截成兩半,當場就染紅了半個海域。”

相比之下,羅绛就覺得自己菜多了,人家能徒手抓龍,自己卻被绮歡追得滿地跑,實在是丢人,先祖,讓您蒙羞了。

蜃話鋒一轉,突然道“聖子的風采确實令人驚嘆,不過關于他的說法,很多地方口徑并不統一。”

“為什麽?”

“也是因為你的這個法器。”蜃回憶道,“羅家對外說的都是聖子甯為了保住族人血脈抓了一只強大的妖獸,放盡其血,把妖屍和血液煉成法器,但是我卻聽過另一個版本。”

羅绛凝神聽着,“什麽版本?”

“有人說,他殺的根本不是什麽妖獸,而是天獸。”

蜃這麽一說,羅绛也突然記起當初蜃見到她的時候說的也是天獸之血,只不過她不太明白天獸和妖獸有什麽區別。

見羅绛露出困惑的神色,蜃接着道,“妖獸和天獸自然不同,妖獸就是妖,哪怕祖上有位列仙班的,族人只要沒過天劫,就還是妖,頂多就是有幾分仙氣混雜,而天獸就不同了,他們生下來就是仙族,是祥瑞,很多仙官和尊者為凸顯地位都會飼養天獸,有的天獸在開啓靈智後還能修煉成仙。”

不知怎麽的,羅绛腦海中突然就浮現了祠堂裏挂的那幅畫,聖子甯抱着一個怪模怪樣的小獸,但都說不通啊,“如果天獸像你說的那麽珍貴,為什麽會被聖子抓到,這東西不應該是被上面保護起來嗎?”

蜃搖搖頭,“所以說真相是什麽我也不知道。”

羅绛斂眉沉思着,關于聖子,她雖然好奇,但目前要解決的事情不是這個,她看了一眼蜃,又看了看遠處的兩人,突然想起了錢萬金那個不明深意的眼神,她對蜃道,“要不,我們做一個交易吧。”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