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五皇子魏瑜捧着一尊檀木雕啧啧稱奇:
“三哥,這真是田聰大師的手筆嗎?你去趟洛水,竟還特地去給我搜了這個嗎?”
魏瑜捧着那木雕愛不釋手,對一旁坐在榻上擦拭佩劍的三皇子魏堯說道。他年紀小,臉上頗帶稚氣,他母妃是胡人,因此魏瑜也帶有一半的胡人血統,高鼻梁,深眼眶,眼珠子比一般中原人要淺淡幾分。
魏堯面冷,不茍言笑,容貌俊美,身姿修齊,與魏瑜相比自不遜色,聞言後只是點了下頭,便不再多言。
魏瑜知道三哥的脾氣,十足的面冷心熱,戀戀不舍的放下木雕,坐到了魏堯對面,拿起他擦拭完了的一根袖箭在手裏把玩,魏堯擡眼看了看他,輕聲叮囑:
“箭頭鋒利,別刮着手。”
魏瑜将手中箭頭左看右看,放在了桌上,然後雙肘撐在矮桌一邊,對魏堯問道:“三哥,這回你和四哥去洛水,明明是你先去的,怎麽最後是四哥先回來呢。還有那些降書也是他呈送的,他在父皇面前将自己的功勞吹噓的天花亂墜,說什麽水寇難招,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做到,半句不提三哥所為。”
魏瑜的母妃能歌善舞,十分受寵,能夠時時陪伴在皇帝身側,這些就是他母妃與他說的,魏瑜和魏堯的關系不錯,所以言語間,頗有一點為魏堯打抱不平的意思。
與魏瑜的不服相比,當事人魏堯的情緒就穩定多了,語氣頗淡道:
“不提便不提吧,事情做好就成,誰去回禀都是一樣的。”
“三哥,這怎麽能一樣呢。”魏瑜挺直了身子,滿臉的憤慨:“這事兒分明就是四哥做的不地道,他料準了你不計較的性格,就把全部功勞都給攬走,在父皇面前邀功賣苦,可我聽周平說了,那水寇能夠臣服招安,完全是因為三哥厲害,跟他有什麽關系呀,虧他還敢腆着臉說功勞是他的。”
魏堯将佩劍擦拭完收劍入鞘,這才擡頭對上魏瑜那雙冒着火星的眼睛,一雙黑眸中看不出任何波瀾,如古井一般沉靜,他的容貌十分俊美,五官如鬼斧神工般出色,看着自家三哥這張臉,魏瑜确實相信,當年三哥的母妃,前淑妃娘娘定有令六宮粉黛失色之顏,若淑妃娘娘還在,估計也輪不到他的母妃終日陪伴帝側了。
兩人正說着話,魏堯的貼身護衛周平從外頭進來,抱拳行禮:
“參見五殿下。”而後走到魏堯身前,回禀道:“爺,雲相派人給您送來了東西來,說是答謝您在洛河救了張大人一事。”
魏堯還未開口,魏瑜就說話了:“雲相?雲公良嗎?”
周平點頭稱是,魏瑜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後看向魏堯,看他怎麽說。
魏堯冷然:“不用了,讓他把東西拿回去吧。”
周平猶豫的擡頭看了魏堯一眼,又道:“爺,屬下看過了,就是幾壇子酒,原也不是什麽大禮,若連幾壇酒都退回去,未免讓人覺得……太不近人情了些。”
求助般看向了魏瑜,魏瑜也跟着點頭:“嗯,若是什麽價值連城的東西,确實不能收,不過幾壇酒,收了也沒什麽,雲相這些年在朝中聲勢頗旺,接的是陳閣老那一班子,處事還算公正,為人挺正直,朝臣中的口碑也很不錯,跟薛相完全不同,三哥何不給他這個面子呢。”
魏堯沉吟片刻後問:
“雲公良拿來的可是醉仙釀?”
周平想了想,回道:“有兩壇寫的确實是醉仙釀。”
“那便收下吧,放到地窖中妥善存放起來。”魏堯這般叮囑,便是讓周平收下禮的意思。
周平拱手領命而去。
魏瑜笑了起來,說道:“這個雲公良還挺聰明的,知道送其他的東西三哥定不會收,便只送這種叫人不好退的。怪不得陳閣老當年力薦他接任呢,确實有些道理的。”
魏堯不喜評論這些,只随口應了一聲:“嗯。”
魏瑜卻很有興致:“他挺有能耐的,別看他做丞相的時間不久,但在薛相面前也未見多失色,甚至頗有追趕之勢,我母妃說,前兒皇上和皇後還特意召見過這位雲相爺,問了一些他家中孩子的事情,據說雲相有兩個女兒,皇上或許有想要雲相一女做兒媳的意思,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魏瑜在那兒獨自一人喋喋不休,魏堯只是埋頭擦拭他的随手兵器,并不搭話,腦中卻是不由想起多年前在揚州府,德生茶樓內那個賭石運氣好的叫人羨慕的小姑娘。
“嘶。”
魏堯手一松,發出一聲悶哼,魏瑜看過來,就見魏堯的食指指腹流血不止,湊上前看:“怎麽了,被刮箭頭上了嗎?”
魏瑜低頭看着手裏的袖箭,箭頭是淬鋼,極其鋒利,箭身是勁竹,箭鋒之上幹幹淨淨,箭身卻沾了血,魏瑜拿過那支先前還被他抓過的箭,納悶道:
“我剛才拿手裏那般把玩也沒看見這箭身裂開了呀。怎麽……”
怎麽到了三哥手裏,它就裂開了口子呢。
不過這句話,魏瑜忍着沒有說出來,自家三哥哪兒哪兒都好,唯獨一點令人唏噓,那就是運氣實在是……太、差、了!十個蘋果,一個壞的,九個人全都挑的好的,剩一個壞的鐵定落他手裏,就是這麽有尿性。
這樣的運氣,真是叫人一言難盡,也正是因為這樣,這些年朝中大小之事明明是三哥做的更多,功勞最大,卻偏偏得不到該有的重視,一路高唱衰歌。
看着自家三哥臉上沒有多餘表情,神色淡定的給自己仔細清理傷口,而後上藥包紮,動作娴熟不說,關鍵是氣定神閑,一副習以為常,逆來順受的樣子。
魏瑜暗自嘆了口氣,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想把自己的運氣分一點給三哥。
這日,雲招福正在自己院子裏剪花,天氣漸漸轉涼,院子裏的那些花兒就算不摘下來,也會零落成泥。
正忙的興起,就被喊去了主院,告知了一件事情——皇上皇後要為二三四殿下選妃,京中各府适齡女子都要參加,雲招福不例外的被列入其中。
雲招福一臉呆滞的看着雲公良,雲公良被女兒看的心虛,于心不忍,安慰道:
“哎呀,你別有壓力,就是走個過場,你要相信自己。”
雲招福帶着心思坐到一邊,對雲公良和範氏說道:“相信什麽呀,我不想做王妃。”
雲公良理所當然的點頭:“是啊,所以讓你相信自己,憑你的姿色和才學,你一定選不上的。”
一臉怨念看着自家親爹,雲招福有點懷疑自己不是親生的,往她娘範氏那兒看去,想要從娘親那裏得到一點同仇敵忾的感覺,只見範氏點了點頭,認真道:
“嗯,你爹說的對。”
雲招福:……
聽到這個消息的所有害怕和震驚,在這對有毒夫妻的三言兩語下,被打擊的無影無蹤。
但不管心情怎麽樣,皇家的聖旨已經下來,雲招福不管怎麽樣都得去宮裏走一遭的,雖然很不想認同,但她确實沒什麽跟人家競争的資本,從初選到最後,總共七八道關卡,每一道都要刷下來大片,雲招福簡直懷疑自己連初試都進不去,為什麽呢,因為她沒有特長啊。
宮裏挑選的人問她一句:你會表演什麽呀?
雲招福總不能腆着臉回答:我會表演吃飯吧。
妥妥給打出去的節奏,京城的貴女們從一出生開始,三歲學儀态,五歲學彈琴,六歲學詩畫,七歲學下棋,這麽被培養多年,長到十幾歲的時候,就成了一個貌美如花,琴棋書畫技能傍身的霹靂嬌娃,有那種父母心大,養出例外的,比如雲公良和範氏夫婦,對兒女那是放縱的不能再放縱,雲招福就記得小時候,七八歲了,還跟着雲召采在後院挖泥巴玩兒……
所以說,一只放養在山野的小野雞,怎麽可能跟被養在金絲籠裏的金絲雀們相提并論呢。
這麽一想,雖然很不想承認,但自家爹娘先前的話是話糙理不糙,還是有點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