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雲招福和魏堯從宮裏出來, 坐上了回定王府的馬車,雲招福坐馬車喜歡将簾子挑開往外看, 車廂裏好長時間都沒有說話,魏堯轉頭看了雲招福兩回,終于忍不住開口:
“今日在宮中,可有人與你說什麽?”
雲招福放下車窗簾子,與他對視, 疑惑的睜大雙眼:“說什麽?”
四目相對, 魏堯遲疑着開聲:“說……沈側妃的事情。”
雲招福老實的回答:“哦,這個呀!有啊,晉王妃和寧王妃都與我說了的。”
魏堯回過頭去, 目光落在茶幾上, 平靜的點了點頭:“那你是怎麽看的?覺得怕嗎?”
雲招福奇道:“我有什麽好怕的?房梁又不是砸在我頭上的。難道王爺你怕了?”
魏堯的眼中閃過一絲光彩,又與雲招福的目光對上, 略微勾起唇瓣微微一笑:“從賜婚那日開始,已經有四個側妃都遭了難,外界都說是我天生走黴運, 克了她們,你果真不怕?”
雲招福眨動她的大眼睛,一字一句,認真的說道:“我真不怕。從小到大我身上也沒別的優點,琴棋書畫不會,詩詞歌賦太累,唯獨運氣挺好, 今後我分你些運氣便是。”
她的聲音平緩而有力,将魏堯的心都沖撞的飄忽起來,嘴角的笑容越發深厚,牽起了雲招福的手,放在自己膝蓋上壓着,然後側過頭與她緩緩靠近,額頭相抵,魏堯低啞聲音傳入雲招福的耳中:
“那今後便仰仗王妃了。”
雲招福覺得兩人距離太近了,魏堯身上有一種很清新的味道,就像是竹林的風,清晨的露水,沒有絲毫濁氣,與他這般親近,雲招福忍不住抿唇一笑:“好說好說。”
甜甜蜜蜜回到定王府,魏堯下車後不忘将雲招福給扶下來,管家王順在門口等着他們,迎下臺階,對魏堯和雲招福行禮:“王爺和王妃回來了。那個……工匠已經走了,說是沈側妃那間屋子的房梁接頭處松了,也不知是不是有蠹蟲為患。”
雲招福疑惑:“蠹蟲?都是新建的屋舍,如何會有蠹蟲?”蠹蟲照理說不該出現在新木頭上,并且如果出現了,也不會只損及接頭處才對。
“這個老奴也不明白,工匠們那樣說的,說若非蠹蟲的話,好端端的房梁又怎會松動呢。明日老奴再去土木司請人回來瞧瞧,若有蠹蟲,得提前治理才行。”王順将情況禀告給魏堯知曉,魏堯點頭後,正要入內,卻聽王順又喊住了他:
“王爺稍待,還有一件事。”王順的表情似乎不太好,很無奈的樣子,只聽他斟酌着低聲對魏堯和雲招福說道:“那個……杜側妃今兒早上也把腳給扭了,下人們都在說……”
王順不敢說下去,一張粉白的老臉都快皺到一起去了。
“說什麽?”魏堯冷聲問。
“說是……府裏邪性,人心惶惶的,管事們都去李嬷嬷那兒說這事兒了。”王順是從小伺候魏堯的,在魏堯面前有點體面,敢說旁人不敢說的話。
魏堯深深呼出一口氣,有些不悅,聲音聽起來更冷了:“我看不是說府裏邪性,是說本王邪性吧。”
王順吓得趕忙低下了頭,魏堯冷哼一聲,便拂袖離去,王順這才敢擡頭,就看見雲招福還在,對雲招福堆起一抹無奈的笑:“王妃,不是老奴搬弄是非,不過一天一夜的功夫,接連出了兩回事情,昨晚上沈側妃的房梁塌了,到現在還驚魂未定,哭着呢,誰想到,杜側妃那兒又扭傷了腳,這未免也太巧了,不怪下人們嘴碎。”
雲招福點點頭:“嗯嗯,連着出了兩回事情,确實很巧。要不我去看看沈側妃和杜側妃吧。”
王順立刻躬身帶路:“哎,王妃這邊請。”王順當了定王府的大總管,不怕做事,就怕沒人管事,這麽大個定王府,上下仆役好幾百人,擋不住衆口悠悠,若不管不顧的話,指不定将來會出什麽亂子呢。
王順領着雲招福去了兩個側妃居住的香蘿苑,香蘿苑是個四方院,面積挺大,兩個側妃分別住在東面與西面,一面大概并排四五間房的樣子,中間有個大花園,南北兩側是回廊。雲招福進了院子之後,就聽見沈側妃的哭聲,哀哀戚戚,身邊似乎有人正勸着,王順上前對雲招福指出:
“沈側妃住在西面,原本是住在中間那間,但昨兒出事兒,現在挪到旁邊的屋子裏去了,杜側妃住在東面。”
雲招福點頭,然後果斷往東面去了。她最怕見人哭了,讓沈側妃先哭會兒,情緒稍微穩定些,她再過去表示慰問,這樣效果可能比較好一點。
雲招福走上了東側院的臺階,就有個穿着青衣的丫鬟迎了出來,那丫鬟雲招福見過,是杜媛媛的貼身丫鬟,好像叫什麽褚紅的,從前杜媛媛還沒做魏堯側妃的時候,貴女們聚會,她就是帶着這個丫鬟在身邊,沒想到嫁人的時候,也給一并帶了過來。
褚紅是個窄長臉,瘦高個兒,骨架不算大,但關節卻很明顯,手上有不少繭子,據說是小時候在杜家做雜役的,後來被杜媛媛解救到身邊做一等丫鬟。
“參見王妃。”
褚紅給雲招福行禮,雲招福擡手讓她起來,問道:“你們側妃呢?聽說她扭了腳,怎麽回事啊?”
褚紅起身,請雲招福入內,回道:“昨晚沈側妃那兒出了事,我們側妃就一直陪着,今兒早上去廚房給沈側妃炖些安神的補品,沒想到從廚房出來的時候,從臺階那兒踩空了一腳。”
雲招福進到屋內,就看見杜側妃一只腳踝上纏着白色的布條,滿屋子的跌打酒味,雲招福用帕子掩在鼻間,往吃力掙紮着要起身的杜側妃走去,擺擺手:
“既傷了腳,就別起身了。”
杜側妃倒是聽話,坐了下去:“多謝王妃體諒。”
雲招福的目光在她的腳上瞅了兩個眼,問道:“好端端的,怎麽就踩空了一腳呢。”
杜側妃幽幽嘆了口氣:“唉,人倒黴起來,喝涼水都塞牙縫。那臺階不過半掌高,我走的時候也瞧見了,可不知怎麽就踩空了,現在回想起來,就像是……腳脖子忽然被人拉了一下。”
雲招福正要喝水,聽見杜側妃的話,就停下了動作:“腳脖子給人拉了一下?有鬼啊?”
杜側妃色變:“這,這……我,我可沒說啊。”
“你好端端的走着路,有人趴你前面拉你腳脖子嗎?不就是想說府裏有鬼,讓你中邪了嘛。”雲招福一下子就把杜側妃的意思給透析出來。
杜側妃聽到雲招福直言不諱‘中邪’兩個字,臉色有點不自然,卻沒有否認:“王妃怎麽說怎麽對咯。”
話不投機半句多。
雲招福真是不太願意跟這杜側妃說話,站起身來喊王順,王順近前,雲招福說道:“給杜側妃的屋裏拿幾張鐘馗像來,門口貼一張,大廳裏貼一張,她床前床後都給貼一張,總得把她身上的邪給去了。”
王順愣愣的看了雲招福一眼,然後就反應過來:“啊,是,老奴待會兒就派人給杜側妃送來。”
雲招福點點頭:“嗯,那就這樣吧。我再去瞧瞧沈側妃。”
說完這些之後,雲招福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杜側妃的屋子,留下杜側妃坐在那裏發懵了好長時間。
她扭傷了腳,雲招福那個女人居然給她鐘馗像?杜側妃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忍住想把手邊東西砸爛的沖動。
雲招福從杜側妃的屋子裏出來,直接就去了沈側妃那裏,先去沈側妃之前的屋子,也就是砸了房梁的那一間去看了一眼,屋頂上的八根梁,确實砸了一根下來,床架子也給砸塌了半邊,現在屋裏中央正豎着一根長木樁,防止屋子坍塌下來。
“王妃,沈側妃在隔壁呢。”王順從旁對雲招福提醒。
雲招福按照他指的方向去,沒讓通傳,便直接走了進去。
沈側妃似乎哭完了,內室裏有說話的聲音傳出來,王順給雲招福掀了簾子,雲招福走進內室,就瞧見羅漢床上半躺這一個戴着束額壓驚的沈側妃,眼睛鼻子都紅紅的,确實憔悴了不少,病恹恹的靠在軟墊上,羅漢床前坐着一個中年老婦,雲招福看了一眼王順,王順便上前答道:
“那位是李嬷嬷,咱們王府回事處的管事,王妃入府第二天,老奴跟王妃提起過的。”
雲招福想起來了,便是那個她嫁剛嫁進門,就病的連面不能見的李嬷嬷,現在看來倒是比沈側妃要精神不少的樣子。
李嬷嬷原本正在勸解沈側妃,聽見門邊的動靜,便回過頭來,瞧見是雲招福進來了,李嬷嬷從容的立起身,待雲招福走近之後,才微微屈膝行了個側身禮:
“原來是王妃駕到,老奴有失遠迎。”
雲招福擺擺手,算是回應,按着沈側妃的肩膀,說了句:不必多理。然後就直接将李嬷嬷先前的位置占據了,坐在沈側妃的病床前:
“昨兒的事情,讓你受驚了,可有傷到哪裏?”
沈側妃低頭搖了搖,沒開口,李嬷嬷就在一旁替她說道:“沈側妃是傷了神了,好端端的夜裏睡着,忽然房梁就砸下來,任誰都要吓的魂不守舍的,可憐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