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溫寄擡眼看見他盯着她腰間若有所思,了然,并不驚訝于連殷的謹慎。
作為一個學了十幾年帝王權術的儲君,他連這點本事都沒有,那才奇怪。
但是這太子殿下竟肯打落牙齒混血吞了。
與剛開始誰都不搭理的模樣相比,可謂進步神速。
只是有一點不好。
他過于謹慎了,她就很難耍一些小聰明。
一想到先前他都是裝傻配合,溫寄就有些受不了。
那不就是一直在看她的笑話嗎?
可憐的太子殿下還不知道自己被反偵察了,仍沉浸在自己送的賀禮會被壓箱底的悲傷之中。
這個時候,長壽面就很适合用來打破尴尬。
對于連殷來說,長壽面他沒有少吃。
但宮裏頭不興這一套,基本都是他吩咐了禦膳房才會做。
每一回一想到自己過生辰吃長壽面還要主動要求就不太高興。
但是又想要吃一碗圖個吉利。
就很難辦。
所以說,難得有這樣不用自己開口的機會,太子殿下自然心情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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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他來的宮侍想要替他試毒,被他制止。
這要是真的試了毒,那才是真正的笑話。
如果連靖遠侯府都會謀害皇室,那這靖朝也沒可能留到現在。
宮侍本來就是例行公事,也沒有堅持。
若說溫氏能做出這樣的事,嘉和帝都不會信,而連殷對于靖遠侯府莫名又堅定的信任,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來自于嘉和帝。
溫寄少有見連殷能好好地吃完一碗飯。
在宮裏,他身為儲君,每個樣式的菜只能用上一兩口,因為不得暴露喜好。
想來也是可憐極了。
這麽一頓吃下來,再好的食欲也要沒了。
不過要是說靖遠侯府無人能安插人手,溫寄還真有些不敢保證。
畢竟有連尤的前車之鑒在,溫二小姐不怎麽信任自家府邸的防賊能力,所以如果可以的話,她其實是想勸那位宮侍再忠心護主一些,再堅持一點的。
但是沒有想到他說不試就不試了。
這也……過于聽話了罷。
難道能夠抗住壓力進谏的就只有溫氏了嗎?
真是世風日下。
這次宮侍還算是手下留情了,在連殷吃下了三分之二的時候試圖叫停。
說是叫停,也是要顧着連殷和靖遠侯府的臉面的。
于是在那宮侍左右為難時,連殷很是自覺地擱了筷子。
無非就是一碗長壽面罷了,他也沒有那麽稀罕。
溫夫人見狀,順勢起身送客。
雖然連殷本人還沒有說要走,但是他來送個賀禮,順便還留下來蹭了一碗面,這會兒他不想走也該走了。
可是溫夫人起身送客了,溫寄這個壽星自然也不能落下。
溫二小姐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碗裏的面,掙紮了一下還是擱下筷子跟着溫夫人站起來。
盡管連殷一再推脫,但兩人還是分別拉上溫晉和溫廷将人送到了門口。
太子殿下說不必送,難道他們就不送嗎?
這種客氣話能聽嗎?
當然不能。
今天他們要是聽了話,明日就該傳出靖遠侯府對皇室不敬的消息了。
常伴天子側,太難了。
溫二小姐嘆了一口氣。
眼見着馬車消失在視野中,溫廷對靖遠侯夫婦絲毫不抱希望,自己安撫溫寄:“小妹,無需挂懷,晚上吃的才叫長壽面。”
溫寄不怎麽猶豫地選擇了接受這個說法。
而差不多是被趕鴨子上架的太子殿下坐在馬車裏,垂下眼,面上隐隐有快要遮掩不住的笑意。
他将右手展開,是一個小瓷瓶。
方才小姑娘從侍女那裏要來了這個給他,那句偷偷摸摸似的話似乎是貼着他的耳朵說的一樣。
“這是最好的傷藥了,”她不由分說地塞到他手中,“留了疤該多難看。”
那麽,為了這副皮相,這藥也是非用不可的了。
若是要問為何尺素會随身備着傷藥,就該歸咎于溫二小姐小時候常常磕磕碰碰了。
那時候尺素知道護不住她,就只好老老實實地準備好傷藥。
如今溫二小姐走路穩穩當當的,尺素卻将此作為習慣了。
一旁的宮侍上前試探着問:“殿下,這傷藥是不是要……”
“不必。”
溫寄親手給的傷藥,別說不可能摻和什麽,就算摻了什麽,該用還是要用。
方才嘗了甜頭的太子殿下這會兒顯然很上頭。
不過到了皇後面前,該過的流程還是要過一遍。
“殷兒,你護着她是好事,”皇後讓那宮侍退下,“只是你卻沒有真正替她考慮過,你現在表現出對她的恩寵,這萬一你有什麽禍事,她就成了衆矢之的。”
皇後使了個眼色,玉瑤上前将那小瓷瓶接了過去,吩咐下去讓人請太醫了。
連殷一言不發,卻也沒有阻攔。
“殷兒,你該護着她,卻不能讓她在你護不住的之後被加害。”
皇後最後說了這麽一句話,就讓宮侍送他離開了。
而那瓶傷藥也在經過太醫查驗之後送回了東宮。
而這邊,靖遠侯府。
尺素欲言又止:“小姐……”
“你是想問我為何要做這麽一出戲?”溫寄擡起眼笑道。
這麽說總感覺不太好。
所以尺素不打算開口。
好在溫二小姐并不是喜歡吊人胃口的性子。
“好歹明面上還有個婚約在,而且是皇上賜的,如無意外,還是安安分分的好,”溫寄輕描淡寫地分析,“這樣一來,就不可能對太子殿下過于苛刻了。”
至于退婚的事……
最好是不要列入考慮範圍。
到時候開罪什麽人,可不是靖遠侯府能說了算的。
尺素面無表情。
開罪什麽人,也不是由靖朝的皇帝說了算的。
在溫二小姐絞盡腦汁試圖步步為營的時候,她并不知道自己的侍女腦子裏在規劃着什麽可怕的事。
雖然最後也沒有實施就是了。
日複一日的生活有時候會讓人感覺到歲月加快速度甩開自己。
這一年,靖遠侯府的二小姐年方十二。
溫廷看起來很嚴肅地叮囑她:“你可是十二歲的姑娘了,不能再沒規沒矩了知道嗎?”
奈何溫二小姐根本就不吃這一套:“亂講,距生辰可還有半年呢,哪裏能這麽算?”
溫大公子據理力争:“如果按除夕來算的話,你已經十二歲了。”
溫寄擡頭看夜幕中的煙火,頭也沒回:“那就不按除夕來算。”
溫廷沒再說話。
這樣也好。
彼時,有一個人趕回了京城。
他翻身下馬,将頭上帶着的用來遮住臉的帷帽拿下。
原本在皂紗下若影若現的五官頓時清晰可見。
“大皇子,別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