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夏沉沉
飛機穿過雲層的一剎那，天光乍破，陽光傾瀉而出，透過窗戶落入眼底。
仿佛只是一瞬間，天空就從陰沉壓抑變成了碧空如洗，像是經歷了一場穿越。
夏沉沉終于有了自己已經離開故鄉X市，到達A市的實感。
剛離開家鄉，她就開始了懷念。
她亦步亦趨地跟在楚爺爺的身後下了飛機，臉上帶着初到陌生城市的茫然。
一路暢通無阻地坐上了來接他們的黑色轎車，像是躲進了安全的角落，将自己與這座陌生的城市隔開，夏沉沉一直緊緊握着的手松了松。
楚長亭撫了撫夏沉沉的頭發，向來嚴肅的臉上挂着何煦的笑容，溫和道：“累不累？”
夏沉沉搖了搖頭，認真地看着他道：“楚爺爺，我不累，倒是您，要好好休息，這些天您太辛苦了！”
楚爺爺到了這個年齡，身體已經不算硬朗了，這些天還因為她家的事情忙前忙後。
雖然很多事情都是吩咐了別人做的，但是也有部分事情需要楚爺爺親力親為，這對于楚爺爺來說仍然是不小的消耗，不只是身體上的消耗，還有心理上的消耗。
“我能為你爺爺做的事情，也只剩下這些了，以後想再為他做點什麽都沒機會了。”楚長亭說着鼻子一酸。
半個月前，他接到老友夏樂山發來的消息的時候，就立刻推了所有的事情趕去了X市，也只是趕上了見老友的最後一面。
夏樂山時日無多，在世上唯一放不下的就只有夏沉沉這個孫女。盡管夏樂山不想麻煩事務繁忙且同樣身體不算硬朗的楚長亭，但是楚長亭是他最信任的人，夏樂山在臨走之前，還是将夏沉沉托付給了楚長亭。
想到先自己一步離世的老友，楚長亭在心裏長長嘆了口氣。
雖然知道年紀大了，總是會有這樣的一天，也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當這一天真的來臨，還是那麽猝不及防。
他看着因為他的話紅了眼眶的夏沉沉，堅定道：“沉沉別怕，以後就把楚爺爺當成你的爺爺一樣，爺爺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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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沉沉只覺得眼睛瞬間模糊了，她盡力忍着不讓自己哭出來。她扯了扯嘴角，有些艱難地揚起一點弧度，對着楚爺爺重重點頭，用力地“嗯”了一聲。
她還想說點什麽，但是感受到楚爺爺的關心和心疼，她說不出話來，她怕自己一開口就是哽咽，只能緊緊抿着唇，不讓自己哭出聲。
眼淚不受控制地湧出來，她連忙低下頭來，不想讓楚爺爺看到她哭。
她想爺爺了。
可是爺爺已經不在了。
她沒有家了。
夏沉沉的眼淚一滴一滴打在身前緊握的雙手上。
楚長亭看着置身于悲傷之中的小姑娘，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卻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只能寄希望于小姑娘能自己走出來。
楚長亭将手帕遞給夏沉沉：“擦擦眼淚吧。”
夏沉沉接過手帕卻沒有用它，只是将它握在手裏，繼續小聲啜泣着。
楚長亭不知所措。
他覺得自己就不該提到夏沉沉爺爺的事情，唯一的親人離世對于夏沉沉來說打擊不可謂不大，她才十五歲，沒有一蹶不振沒有病倒，已經很堅強了。
但是忙于葬禮的事情，再加上情緒悲痛，夏沉沉肉眼可見地消瘦了下來，好不容易心情略微好了些，現在又被他一席話惹哭了。
楚長亭後悔不已，他決定說點別的事情轉移夏沉沉的注意：
“爺爺跟你說一下家裏的情況。”
“家裏常住的就只有我，還有我的孫子楚天闊，他比你大半歲，在二中讀高一，等過幾天開學之後，你們就是同學了。”
夏沉沉的哭泣聲漸止，她在專心聽楚爺爺說話。
楚長亭也松了口氣，繼續說道：“他皮得很，成績還很差，你不去他班上。不過那臭小子在二中好像還挺有名，在學校肯定能照顧好你。”
雖然嘴上說着嫌棄的話，但是夏沉沉可以看出楚爺爺很在乎楚天闊，提到楚天闊皮、成績不好，楚長亭有些恨鐵不成鋼，說到楚天闊在二中有名的時候，他隐隐有些自豪。
這個對比讓夏沉沉忍俊不禁，心情也松快了不少。
楚長亭見夏沉沉感興趣，繼續道：“聽說他還是二中的什麽……校草？校草你知道吧，就是全校最帥的小夥。可多小姑娘喜歡他了。”
說到這裏，他神神秘秘地笑道：“我還問他最喜歡哪個小姑娘，結果你猜他怎麽說？”
夏沉沉十分配合地好奇問道：“他怎麽說？”
“他說，”楚爺爺想起楚天闊那時候的表情，學着他擺出一副酷酷的樣子：“她們都沒我好看，有什麽好喜歡的！”
楚爺爺說完就繃不住，自顧自地“哈哈哈哈哈”大笑了起來。
夏沉沉也被他的笑聲感染，臉上挂上了笑容。
“別看他每天裝酷，其實他可自戀了。”楚爺爺有些嫌棄地撇了撇嘴，“每天早上都要在鏡子前捯饬半個鐘，也不知道在捯饬些什麽。”
“待會兒看到他你也別怕，我這個孫子雖然看起來不好接近，但其實啊，心底特別好，家裏那一片的流浪貓都是他在喂呢！”
楚爺爺道，“前兩天他還打電話問我‘沉沉什麽時候來’，一直盼着你來呢！”
“他認識我？”夏沉沉有點疑惑。
“你們小時候見過幾次的，不過你那時候還小，可能不記得了。”楚爺爺解釋道，“他記事也比較早，還比你大一點，所以還記得你呢。”
夏沉沉聽到楚爺爺的解釋，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沒印象了……”
楚爺爺笑道：“沒關系，以後和他好好相處就行，他不會在意的。”
楚爺爺嘴上雖然這麽說，心裏其實已經樂開了花。
每天一副‘天下我最酷’樣子的楚天闊，發現夏沉沉已經不記得他了會有什麽反應？楚爺爺表示非常期待。
要不是楚天闊打電話過來問，楚長亭還不知道，原來楚天闊還記得夏沉沉呢。
夏沉沉和楚天闊還小的時候，夏沉沉的爺爺夏樂山帶着她來過幾次楚家。
第一次來的時候，小楚天闊就很喜歡小夏沉沉。
小夏沉沉可愛又乖巧，笑起來像個小太陽，別提有多萌了。
楚天闊從小就霸道，自己東西連楚長亭都不讓碰，卻願意把他最喜歡的玩具拿出來給夏沉沉分享，玩具房裏的其他玩具更是随便夏沉沉玩。
等夏沉沉要跟着爺爺回家的時候，楚天闊抱着夏沉沉死活不讓走，還跟楚長亭說：“爺爺，沉沉我的！沉沉不走！”
夏沉沉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懵懵地看着他們。
楚長亭和夏樂山樂得不行。
楚長亭心念一動，開玩笑道：“那讓沉沉給你當媳婦兒好不好？那樣沉沉就可以不走啦！”
楚天闊一聽沉沉可以不用走，立馬大聲應道：“沉沉媳婦兒！媳婦兒不走！”
手上還緊緊抱着夏沉沉，喜笑顏開。
夏樂山笑得牙不見眼，多大點小屁孩，還媳婦兒呢！
他配合地離開椅子作勢要走：“那我走咯，沉沉就交給你啦！”
說着朝門外走去，一邊走還一邊回頭看兩小孩的反應。
楚天闊以為夏沉沉真的不用走了，開心的不行，還在夏沉沉臉上啃了一口。
夏沉沉這時候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以為爺爺真的要走，想要跟上，卻被楚天闊抱得緊緊的，急得大喊：“爺爺！沉沉在這裏！”
楚天闊忙把夏沉沉抱得更緊，兩小孩兒臉上緊張的表情如出一轍，別提多有趣了。楚長亭和夏樂山光顧着笑了，完全沒有意識到他們的着急。
夏沉沉以為爺爺真的不要她了，急得在楚天闊手腕上咬了一口，想讓他松手，結果楚天闊也倔，忍着痛就是不願意松手。
夏沉沉越咬越重，楚天闊愣是不吭聲，等楚長亭和夏樂山反應過來拉開兩人，楚天闊左手的手腕上已經留下了深深的牙印，甚至微微有些滲血。
本來以為經此一役，兩個小孩就算不鬧翻，也會鬧鬧小脾氣，結果他們根本沒有把這點矛盾當回事，下次見面還是一樣黏在一起。
就是楚天闊手腕上留了兩個小月牙形的疤，傷好了之後多了一個沒事喜歡摸自己左手手腕的小習慣。
後來夏沉沉跟着夏樂山去了夏沉沉奶奶的故鄉X市定居，夏樂山和楚長亭見面的次數也少了。偶有幾次見面也沒有帶着孫子孫女。
楚天闊似乎也将夏沉沉遺忘了，沒再提起，楚長亭還以為他忘了，沒想到他還記得。
不過夏沉沉是真的已經不記得楚天闊了。
“楚天闊可能要氣死。”楚長亭幸災樂禍地想着。
想起楚天闊生悶氣的樣子，楚長亭覺得自己今天能多吃兩碗飯。
可以說是親爺爺了。
車內的氣氛輕松歡快，沒多久，車停了。
夏沉沉在楚爺爺身後下了車，入目的一棟別墅，看起來十分雅致，夏沉沉還沒來得及細看，就被從別墅中走出來的少年吸引了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