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
錢寶兒拂袖沖走行至江玉麟賞菊所在，望着那個熟悉的背影，心事綿綿。杭琇瑩知書達理，品貌不凡，不由與之相比。料想普天下男子娶妻多求賢淑，不由心虛，嗟嘆其更勝一籌。素來心比天高的錢寶兒，此時竟無名形愧自卑。
“玉麟。”
江玉麟正背着手沉思，是寶兒的聲音，音色尤顯失意。他左右瞻望四下環顧，轉身忽見寶兒伫在他的身後。寶兒臉色陰沉，小翠的神色略有些古怪，且不見杭琇瑩身影，他心底已明白幾分。
“寶兒，回來了。”
寶兒正欲搭話，偏被九斤二的聲音打斷。“少爺，添九十六斤香油、燈草八斤、香燭一百對，這些使費統共一百兩，功德三百兩。”九斤二跑過來喘着粗氣兒說道。
濟慈寺諸類供奉之事平素都是江玉麟親力親為，心想此趟攜了寶兒，她與琇瑩一道同在大雄寶殿，他若現身未免唐突；二來若寶兒回身找他又不見他，豈不失措？三來寶兒已去過殿內，為此事複去，恐怕寶兒亦無興致。思及此，只好差九斤二替他跑腿去一番。
“做得好。”
“寶兒小姐，怎不見琇瑩姐她們？”
寶兒陰陽怪氣地回道，“她們長着腿，我哪知道。”半霎又問道：“你添香油那會兒沒遇着？”
九斤二搖搖頭。
“許是去了別處。”江玉麟說道。
“玉麟，咱們回去吧。”
江玉麟一挑眉眼，甚感意外，先前還口口聲聲嚷着得留宿一宿，賞這古剎皓月，為何突然就變了卦？問道：“不賞月了？”
錢寶兒惱道，“不賞了不賞了，沒那番興致。任哪處的月亮都一個模樣，有何可看的。荒野幽寺，我不稀罕。”
九斤二張大了嘴巴，這姑奶奶真是孫悟空的臉兒。
一聽便知是氣話，寶兒有心事。“今日初七，月形缺虧未盈，确實賞無可賞。咱們回府。”
一行在錢府停了轎，江玉麟随錢寶兒行至府中花園，寶兒悶悶不樂的模樣印在他的眸底，使他憂心。曾幾何時，寶兒只是個無憂無慮的富貴閑人，可如今因為他江玉麟，愁雲慘霧多少次籠上了她的心頭。他暗地內疚，屏退左右。“寶兒，你不開心可是為了忍冬一事？”他自顧自的解釋起來“我是牙人，知曉忍冬別名并不稀奇。若我不知，反倒新鮮。”
未等他說完，錢寶兒已投入他的懷中。越是在意一個人，越容易患得患失，尤其是察覺到情敵的存在，更難心安。何況是匿藏在她身邊時久且不遜分毫的情敵。早在濟慈寺，她便想率性地抱着他，緊緊的将他拴在自己的身邊。唯有如此，她方能獲得一絲安全感。奈何佛門淨地，多少須避諱男女授受。
江玉麟一愣，“寶兒，究竟所為何事？”
寶兒悶聲不語。
江玉麟伸手擎住寶兒的雙肩，深情地望着她的雙眼，“有心事大可說與我，你這般，着實讓我擔心。”
她的心能感受到他的關心并非虛與委蛇。錢寶兒擡眼凝視着近在咫尺的未婚夫，正如杭琇瑩所言，哪個女子能夠視若無睹，毫不動心？
見寶兒不言語，江玉麟有些心急，問道“是因為琇瑩？”
“玉麟，你坦誠話我知，你是否喜歡過她？”
“我很欣賞琇瑩，她的才情，她的胸襟，她的得體，許多男子也不及她。”
寶兒面露愠色，甩開江玉麟的手，指着他道：“哦....我就知道你跟她之間不簡單！”
江玉麟搖搖頭，淡然道：“往日我并不知道愛慕與欣賞的區別，也從未懷疑對她的感情，曾因此對你心懷愧疚。可是時間一久，漸漸發現我對你與對琇瑩不一樣。每當你有危險，我本能地想保護你，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奈何我對男女之事愚鈍，後知後覺，直至近段時日方了解我的心。在此之前，我尚以為我對你的關心呵護僅因一紙婚書，全然不知源自真心。或許我喜歡過琇瑩，但非得說深刻，出現在我腦海中的人——是你，錢寶兒。”
他突然的剖心擲腑，意料之外，她心花怒放，終于懸石落地。這些年一直以為即便近在眼前，兩心之間猶如遠在天涯。‘守禮’這個詞曾讓她覺得二人隔着銀漢，難以逾越。錢寶兒漸生喜色，佯裝生氣道“我如何知道你這番話不是為了哄我開心？”
“确有博卿一笑的私心。”
“那你說為何病好了就同我作對？”
“年少糊塗，我這兒向你賠罪。”江玉麟拱手一揖。
“算了，饒了你。”
忽逢福伯急匆匆跑過來傳話。“江少爺，老爺有請。”
福伯引着江玉麟到了錢府書房，錢方孔正背着手坐立不安地踱來踱去。
“老爺，江少爺來了。”
錢方孔揮了揮衣袖，福伯便阖上門退了出去。
“錢世伯，是不是收銅遇到了麻煩？”
“玉麟，有分號的大掌櫃來報，這幾日收到的銅錢比往日少了二成，來錢莊兌換銀兩的人數也少了近三成。市面上乾隆通寶尚有巨數，按理不應出現此種情況。”
“有此事？盯梢銅商的探子可有情況禀告？”
錢方孔搖搖頭，“就怕有人執意置我于死地，而且不止一夥人，那我豈不是腹背受敵？”
“如今我們在明敵在暗，大可引蛇出洞。”
錢方孔滿意地揚眉笑道，“好！好！未來女婿，就看你的本事！”
半炷香後，錢寶兒努着嘴巴進了書房。
“寶兒你來晚了一步，玉麟出府了。”
“我知道，爹，我是來找您的。”
錢方孔驚訝地說道，“噢？爹是不是聽錯了？”
“爹，我找您有正事。”寶兒猶豫片刻，吞吞吐吐道“爹，你打算何時讓我和玉麟完婚？”
錢方孔聞言不禁大笑，“怎麽，我的寶貝女兒等不及了？”
“爹啊，我認真的，您別顧着取笑女兒。”
“寶兒，成親這事須由男方牽頭，哪輪得到我們操心。”
錢寶兒撒嬌道：“爹，我不想夜長夢多。兩邊商量着來也無不可。”
“有理，玉麟這樣的孩子，實為少見。早日塵埃落定為好。”
錢寶兒喜上眉梢，“爹，那您是答應了？”
“寶貝女兒的要求，爹怎忍心拒絕。”錢方孔皺了皺眉頭，“商量是可以，至于日子，恐怕最早也要等鑄幣一事大功告成之後。當下多有阻滞，實無精力顧及你兩的大婚，爹希望你能體諒。”
寶兒不滿地嘟囔着嘴回道，“好吧，只能如此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