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章節

回“老家”。

狐小君終于來到了神秘的多明鎮。

這裏位于一個山腳,空氣十分新鮮,臉上濕濕的涼涼的。不遠處有潺潺的水聲,不知道流淌了幾萬年。狐小君原以為,這裏全是老街老巷老屋,其實跟她想的不一樣,兩旁都是些漂亮的建築,最高的是三層小樓,飯莊,茶座,桌球廳,發廊,銀行,郵電所……

街邊有一塊石頭路标,寫着:匕首小街。這裏的地名都很可愛,讓狐小君恍惚有一種來到了世外的感覺。

多明鎮特別小,街面上慢慢行走着兩三輛轎車,四五輛自行車,七八個行人。幾乎所有人走過的時候,都會好奇地朝他們看一眼,狐小君和長城的裝束一看就是外鄉人。

一個老婆婆推着嬰兒車沿着街邊走過來,狐小君走上前去,問了句:“老婆婆,這裏的賓館在哪兒?”

老婆婆朝不遠處指了指:“郵電所後頭。”她說的竟是普通話,這讓狐小君感到很意外。

“謝謝您!”

老婆婆走開的時候,狐小君朝嬰兒車上看了一眼,車裏蒙着被子,上面還蓋着一個藍底白花的棉襖,沒看到嬰兒。天太涼了,大人肯定怕嬰兒凍着,所以才捂得嚴嚴實實。

老婆婆走過去之後,狐小君說:“我們去逛逛店鋪吧,說不定能淘到些好東西。”

長城說:“随你。”

路旁有個牌匾,就是塊普通的木頭,沒刷任何顏色,用兩根麻繩挂起來,上面刻着:工藝店。

這時候,天還沒有徹底黑下來,店裏卻早早亮起了燈。

兩個人走了進去。店主是個年輕女子,正在玩游戲機,并沒有站起來跟他們打招呼。狐小君不喜歡店主太熱情,那樣會讓她不知所措。這個店主讓她毫無負擔,可以好好看一看。

店裏的好東西真不少,各種蠟染布包,各種純皮封面的本子,各種竹制的器皿,各種手工刀具……

一個小夥子走進來,對店主說:“鴻姐,你家噴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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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主說:“在窗下啊。”

小夥子說:“我用一下,一會兒還你。”

店主說:“去拿吧。”

小夥子就出去了。

狐小君轉着轉着,看中了一盒火柴,像香煙盒那麽大,上面畫着一只公雞,所有線條都是黑色的,只有雞冠和肉髯是紅色的,很寫意。她喊道:“老板,這盒火柴多少錢?”

店主說:“10塊。”

狐小君嘀咕了一句:“好貴喲。”

兩個人在店裏轉了一圈,最後買下了那盒火柴,走出來。

狐小君注意到,這個小鎮的人都講普通話,包括推嬰兒車的老婆婆,還有這個店主,還有進來跟她借噴壺的小夥子……

自從上了1655次列車,她的耳朵就被各種方言塞滿了,到了筒晃,只要當地人說得快一點,幾乎一句聽不懂。現在,來到了這個多明鎮,忽然沒有了語言的隔閡,狐小君的心一下就敞亮了。

她沒有想到一個問題——這個地區的母語是方言,大家講方言才是正常的。可是,在這個更偏遠的小鎮上,為什麽所有人講的都是純正的普通話?這個表象的深層其實藏着某種令人不寒而栗的東西。

很快,他們就把小鎮基本轉完了,長城說:“我們去賓館吧,先住下,明天白天霧散了,接着轉。”

狐小君說:“好!”

于是,他們按照那個老婆婆的指引,從郵電所旁邊繞過去,又看到了一塊石頭路标:暗巷。狐小君愛極了這些路标,恨不能統統把它們抱回家。

一條凸凹不平的石板路,蜿蜒爬向高處,兩旁的溝槽內,流淌着山上流下來的水,叮叮咚咚的。兩側的老牆上,生長着深深淺淺的青苔。

暗巷的盡頭,有一座二層小樓,灰白色的,樓頂高高舉着兩個霓虹字——賓館。看上去,它更像一座私人別墅,裏面估計不會超過三十個房間。賓館門口是一大片空地。

長城看了看狐小君,說:“就這兒吧?”

狐小君說:“就這兒吧。”

于是,兩個人就走進去了……

注意!

他們在這個小鎮下車之後,總共轉悠了半個多鐘頭,該見到的好像都見到了,銀行,郵電所,幼兒園,賓館,飯莊,茶座,桌球廳,發廊,漁具店,工藝店……他們看什麽都新鮮,因此沒有注意到一個天大的漏洞——他們并沒有看到鎮政府和派出所。

這時候離出事兒還有7小時14分鐘。

賓館前臺站着兩個女孩,一個高個,一個矮個,她們都穿着深藍色的工作服,在狐小君和長城走進去之後,她們微微鞠躬,高個女孩說:“歡迎光臨。”她講的也是普通話。

長城說:“開個标準間。”

高個女孩麻利地辦好了手續,然後給了長城一個鑰匙牌,微笑着說:“祝二位愉快。”

長城說:“謝謝。”

109房間。

這一天是12月12日,星期天。

長城帶着狐小君,沿着樓道朝前走,尋找109房間。地毯是暗紅色的,很厚,很軟,走在上面沒有一點聲音,而且有點暈。兩旁的房間門都關着,似乎沒一個旅客。這樣偏僻的地方,肯定很少有人來旅行。

終于找到了,它靠近樓道的盡頭。長城把鑰匙牌放在感應器上,“咔噠”一聲,開了。

兩個人走進去,打開燈,幽幽暗暗的。他們發現,房間的布局很特殊,什麽東西都是雙份的,床,電視,衣櫃,衛生間,桌子,椅子,落地燈,冰箱……好像把兩個房間合并到一起了。一臺電視對着一張床,看上去怪怪的。

床很窄,只能勉強躺下一個人。狐小君喜歡大床,她和長城新房裏的那張床是專門找木器廠定做的,超級大。狐小君把包放在桌子上,往床上一坐,颠了幾下,挺軟,她趴在上面說:“累死了。來,給我捶幾下腰。”

長城就在她旁邊坐下來,一邊給她捶腰一邊說:“這個小鎮确實有特色,連賓館都不一樣。這下看電視不用争了,你看你的音樂節目,我看我的股市節目。”

“喜歡上了吧!”

“哎,我們一起洗個澡,睡吧,明天我帶你去爬山。”

“你洗吧。一會兒我到樓下找找特色小吃。”

“我跟你一起去。”

“你餓嗎?”

“我不餓。”

“那你洗澡,我自己去,很快就回來。”

“好吧。”

經過長城的捶打,狐小君的腰舒服多了。她站起來,讓長城去洗澡,然後裝上鑰匙牌,一個人出去了。

她走出賓館的時候,外面已經徹底黑下來,霧依然那麽大,小鎮遠遠近近亮起了燈火。賓館的外牆下射出一排地燈,鮮紅鮮紅的,看不出賓館是灰白色的了,它變成了一座紅色的小樓。

——看到這兒,你是不是應該想起點什麽?瘋癫的曲添竹,她一直在叨咕什麽?紅房子賓館,紅房子的賓館……

狐小君穿過暗巷,來到了街上。

她心裏清楚她是來幹什麽的。

她要避開長城,打聽一下舉行那場冥婚的原址。另外,她還有個問題想不通——那張冥婚照片是一百年前拍的,那就說明這個小鎮至少有一百年的歷史了,可為什麽都是新建築呢?

一個婦女走過來,她穿着黑紅相間的少數民族服裝,顏色搭配很老氣。狐小君朝她笑了笑,說:“大姐,你好。”

這個婦女停下來,也朝狐小君笑了笑,吐出了一個字:“哎。”

狐小君說:“我是外地人,想跟你打聽一下,這裏的老房子都拆了嗎?”

婦女說:“嗯,大部分都拆了,還有一些在背街。”她講的也是一口純正的普通話,一邊說一邊朝高處指了指。狐小君望過去,門面房的後面,地勢較高的地方,确實有幾座老屋,在大霧中隐約能看到,那些老屋的黃泥牆面掉了一塊又一塊,露出灰色的石塊。還有兩座吊腳木樓,樓體上塗的桐油都掉了,看上去斑斑駁駁,不過樓檐依然高高地翹着,在沉沉的夜色中展翼欲飛。

狐小君接着問:“聽說,這個小鎮有個長壽老人,都120多歲了,到底有沒有哇?”

婦女說:“你說周祖宗?還活着還活着,你看——”她又朝高處的那些老屋指了指,說:“那個挂紅布條的房子,他就住在那裏頭。”

霧氣好像突然變得更濃了,傳來一聲尖厲的貓叫,霧深不知處。狐小君千裏迢迢來尋找生命的答案,當然不希望那個盲人說的是謊言,但是,這個婦女的肯定還是讓狐小君的心猛地一沉。她仰頭望去,一座老屋的窗戶上果然挂着紅布條,裏面亮着暗淡的燈光。

“誰照顧他呀?政府?”

“他兒孫滿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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