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章節
直在這裏等着你。”
長城還是不說話。
他相信對方說的不是假話,他已經聞到一股死亡的氣息從窗子、地板、牆壁鑽進來,滲入了他的骨髓。而且,對方說話哆哆嗦嗦的,并不是一種占有絕對優勢的聲調,她好像就置身于地獄中。
這個聲音等了等,繼續哆哆嗦嗦地說:“好,看來你興致不高,那我繼續說。雖然我們不報銷路費,卻能讓你們千裏迢迢地來到多明鎮;雖然地面之上是法制社會,卻一直沒有人能發現這個地下世界;雖然停電了,我們卻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你們的一舉一動……所有這些,都會讓你尊重我接下來說的每一句話,如果你不是個白癡的話。現在我要對你說,你們兩個人必須死一個。”
長城抖了一下,馬上想到,肯定是單純的狐小君觸碰了什麽禁忌,或者冒犯了什麽勢力,才導致了這樣殘酷的報複。
對方繼續說:“她,你的女朋友曾經收到過一張冥婚照片,然後,她帶着你來到這裏尋求壽命的答案。其實,那張冥婚照片上的兩個人,正是上一對來尋求這個答案的情侶。每對情侶來到這裏,必死一個,這就是答案。我并不是想暗示你,我只是告訴你一個客觀情況——之前死的基本都是女孩。如果她不死,你就必須死,我保證你不會活到天亮。”
長城的腦袋裏如同一鍋糨糊。
他這才知道,狐小君帶他來這裏另有目的,不過這些統統不重要了,大難已經臨頭。
對死亡的恐懼,讓他喪失了對抗的力量,此時,他只剩下求生的本能,快速思考如果他選擇讓狐小君死,她會怎麽死。
“放心吧,她不會有任何痛苦。”對方說到這兒,聲音已經抖得不像人在說話了:“衣櫃上面的橫檔上有一粒藥,那是麻醉劑,一會兒她回到你身邊的時候,你想辦法讓她吃下去,她就不會動了。那個橫檔上還有一個注射器,消過毒的,裏面是氰化物,你給她注射進去,不用一分鐘,她就會安詳地走了……這種安樂死在中國是不合法的,沒人有這樣的死亡待遇,從這點說她是幸運的。我理解,你會很痛苦,不過在天亮之前你必須做出選擇。我補充一下,如果你不讓她死,那你是不會得到安樂死的。你會怎麽死呢?來,我們一起看看錄像。”
電視機自己打開了。
屏幕光幽幽暗暗。
長城下意識地四下看了看,他看到了那堵牆,卻沒看到那個說話的人。
錄像用黑猩猩演示了十八種死法,每一種都讓長城不寒而栗。
播放完畢,電視機自動關閉了,房間裏又回到了無邊無際的黑暗中。那個女聲再次響起來:
“我相信,你不願意選擇任何一種。那好吧,我先告退了,你知道該怎麽做。”
Advertisement
說完這些,那個女聲就消失了。
長城漸漸冷靜了幾分,他呆呆地想,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不過他很快意識到,他不可能想出是怎麽回事,就像一個幼兒園的孩子面對大學高等數學題,他不能浪費時間!
他摸索着站起來,走到衣櫃前,伸手朝上摸了摸,果然摸到了藥和注射器,心裏一冷。
接着,他抖抖地取下了那粒藥,走到冰箱前,摸出一罐狐小君最愛喝的王老吉,正要打開,又放下了,想了想,又去摸狐小君買的那瓶礦泉水,終于摸到了,擰開蓋兒,把那粒藥塞進去,又擰上了蓋兒,使勁搖了搖。其實他根本不用搖,他的手抖得厲害,那藥已經化了。
接着,他在床上呆呆地坐下來,開始推想——那個女聲說,兩個人必須死一個,也就是說,誰死都可以的,那麽,她很可能也把這些話對狐小君說了……
她會怎麽選擇?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突然聽見狐小君在黑暗中叫了他一聲,他哆嗦了一下,然後說:“怎麽了?”
他懷疑接下來狐小君會端來一瓶飲料,假惺惺地讓他喝下去。他不想多說話,他想聽聽狐小君怎麽說。那個神秘的女聲藏在暗處,他和狐小君在明處。現在,他要把自己藏在暗處,讓狐小君在明處。他知道,不管是論年齡,還是論智商,還是論社會經驗,狐小君都不可能鬥過他的。他有一百分的勝算。
狐小君就說了——有個聲音對她說話,讓她害死他,她說她死都不會那麽做的……
長城說不出心裏什麽滋味。唉,既然她自己也是這麽選擇的,那就由着她吧。
當然,他也想到了逃走,如果試都不試一下就讓一個聲音奪走女朋友的命,那太冤枉了。反正他是有保險的,最糟糕的結局就是讓狐小君去死,反正他不會死,那麽在天亮之前怎麽也要掙紮一下。
可是,當他帶着狐小君走出房間之後,發現賓館不見了,四面就像一個鐵桶,他終于明白,一切都是徒勞的。
接着,他們返回了109房間,他給狐小君喝下了那瓶礦泉水,狐小君就癱軟在床上了……
狐小君死了之後,長城扔掉注射器,抱住狐小君的腦袋,嚎啕大哭。哭了一會兒,他對着半空說:“她死了!你放我回家!”
黑暗中響起了那個冷飕飕的女聲:“你們要舉行一場冥婚。”
他拉過被角擦了擦眼淚,愣住了。
那個女聲繼續說:“我做你們的證婚人,我的名字叫曲添竹。”
這裏黑暗無邊,長城連幕前都看不到,更別說幕後了。現在,他終于捕捉到了一點信息,一個人名——曲添竹。
長城再次冷靜下來,問:“你是誰?”
這個女聲突然像長城剛才一樣嚎啕大哭,聽起來撕心裂肺。長城頓時摸不着頭腦了。
這個女聲哭了好半天才止住,她抽抽搭搭地說:“我跟你們一樣,也是從京都來的!我對不起你們哪!……”
長城打斷了她:“你出來!你能出來嗎?我們當面談談!”
那個女聲小聲說:“你等一下。”
接着,長城感到一陣眩暈,過了一會兒,這種感覺消失了,房間裏“嘩啦”一下就亮了,那個聲音說:“請給我開開門。”
長城膽怯地看了狐小君一眼,她的臉色好像比平時更紅潤了,神态也十分安詳。此時此刻,他的心裏竟然沒有多少難過,只有恐慌和擔憂,仿佛看到了狐小君的家人要把他生吞活剝的怒容,仿佛看到了衆人紛紛躲避他的場面,仿佛看到了法警的帽徽和冰冷的槍口……
他把目光從狐小君的屍體上移開,走過去把門打開了,他發現外面一切都變得正常了,一個臉色非常難看的女孩站在門口,眼神悲涼地看着他。
她說:“我就是曲添竹。”
長城心裏蹦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殺死這個女孩。她是目擊者。
對方朝旁邊站了站,這個角度避開了狐小君的屍體,然後說:“我們到旁邊談好嗎?”
長城跟她來到了108房間,看到了那個操縱臺。
兩個人誰都沒有坐下,一直站着說話。曲添竹的聲音始終在顫抖,她把所有該說的都說了。長城望着窗外寂寥的燈火,一言不發。
他不關心這裏的一切究竟是誰創造的,也不關心以前死了多少人,以後還将死多少人,他只關心一個問題——接下來怎麽辦?
現在,他是一個殺人犯。
他從小到大,不曾打過一次真正的架。可是就在一夜之間,他成了殺人犯。他和狐小君從京都奔赴多明鎮的時候,沒有一絲一毫的預兆。
他想永遠不要再回京都了,就在這個多明鎮生活下去。要是有一點風吹草動就鑽進深山,像野獸一樣過完這輩子。只要活着。
曲添竹說:“我們照相去吧。”
這是程序,想活就必須照着做。
長城乖乖地去了。
兩個人回到109房間,降到了地下,長城把狐小君背了起來,跟着曲添竹去照相。四周一片漆黑,不是夜的那種黑,不是盲的那種黑,恍然冥界。如果沒有曲添竹走在前面,他真懷疑他是被狐小君帶走了。
曲添竹走進那座老屋,打開了燈。在她的指導下,長城換上了那身古舊的新郎裝,接着,兩個人一起打扮“新娘”,他們為狐小君換上了那身怪模怪樣的新娘裝,又把她綁在木架子上,艱難地立起來……
從始至終,狐小君都垂着腦袋,任人擺布,很像睡着了。
還記得狐小君做過的那個夢嗎?她夢見了一間老屋,和眼下的場景類似。後來,跑進來一個小孩,站在門口問她餓不餓,然後指着八仙桌上的瓜果讓她吃。她很想吃卻沒敢吃,她覺得那些東西像供品。再後來,有人擡進來一架老式照相機,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