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回憶是一種病

“陽陽，你帶萌萌妹妹去玩一會兒，我和阿姨聊會天。”男孩子的媽媽笑着說。

女孩子的眼中，大哥哥這種生物是有些可怕的，他會拆壞她的娃娃，然後将它扔到大衣櫃的頂端，任由她哭，也不幫她拿下來。

塗萌萌搬着椅子站上去拿娃娃，伸手抓到的卻是一條逼真的橡膠蛇。

“想什麽呢？”咆哮姐伸手在塗萌萌眼前揮了揮，她這才回過神說：“沒什麽，只是想起以前很胖的時候了，我曾從椅子上跌下來摔傷了頭，雖然僥幸撿回小命，醒過來以後甲狀腺出現了問題，一年時間胖了30kg。”

“吹氣球呢？胖那麽多，身體受得了麽？”

塗萌萌又想起那個因為胖被小孩子們嘲笑欺負的她，有一次下大雨，她哭着一路淋雨回家，她的胖，讓母親都嫌棄她。

潮濕的樓道裏堆着很多雜物，裏面藏着一只同樣凄慘的小狗，塗萌萌蹲着哭的時候無意看到了它，它的小爪子受傷了，委屈的眼神，和她一模一樣。

塗萌萌又回到現實：“我為什麽學生物麽？大概是在我最痛苦的時候，有一只小狗陪過我，可我媽不讓我養，将它趕出門，後來被汽車碾到，我眼睜睜看着它死，無能為力。”

“萌萌……”咆哮姐從來沒聽塗萌萌說過這些，很是同情。

“其實，我以前是想獸醫的，但因為成績不好，考不上獸醫專業，獸醫的研究生也不接受跨專業學生，所以才選了動物保護，不管怎麽說，結局其實都是一樣的，保護動物。”塗萌萌淺淡一笑，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輕描淡寫的背後需要多少她努力的汗水。

“我更佩服你了，咱們學科本來就文化課弱，你能考上生物系，太厲害了。”咆哮姐豎着大拇指：“反正，不管你怎麽選擇，我都支持你，那你現在搬出來又是什麽意思呢？研究生寝室很快就要分配了吧？”

塗萌萌微低頭說：“我還沒想好，要不要去讀研究生。”

“啊？”咆哮姐又不明白了。

塗萌萌用光潔的指甲輕輕敲着馬克杯壁，自言自語道：“我現在也搞不清楚，到底是因為我可能喜歡了一個人所以才喜歡生物，還是因為熱愛生物，才可能對同樣喜歡它的人有了好感。”

“等等，等等，我搞不清楚了，你什麽意思？喜歡一個人，喜歡生物，你不是因為小狗想學生物的麽？這個人好像是在很久以前就喜歡的？到底什麽順序？”咆哮姐捋着先後順序。

塗萌萌沒回答，這是另一個秘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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咆哮姐有點抓狂：“那後面那句呢，喜歡了生物，又喜歡一個人，你喜歡誰了？”

塗萌萌喝了一口茶，繼續看向窗外：“沒誰。”

“你師兄？是不是？”

塗萌萌指尖一顫，崔留這人真的是夢魇，不光晚上會在夢裏逼她翻譯文章，就連白天也喜歡闖進她的腦袋裏了，稍微被人提一句，形象就無比的清晰。

塗萌萌繼續保持沉默，咆哮姐有點抓狂的說：“那我再問你，你喜歡岳錦年麽？”

“喜歡，當然喜歡。”塗萌萌不假思索的回答。

咆哮姐無奈的笑着說：“你果然愛上別人了，說喜歡岳錦年的時候連一點害羞臉紅的感覺都沒有。”

塗萌萌表情特別淡：“深究這個有什麽意義？他就是我的一個大哥哥。”

“哥哥妹妹是沒有血緣關系的男女之間最難以越過去的一道坎，是一種近乎殘忍的身份。”

咆哮姐說着搖搖頭，心裏卻暗自松了一口氣。

江南的梅雨天看心情，好的時候下個三兩天，晴個一兩天，不好的時候雨絲就像無窮無盡，十天半月都看不到陽光。

崔留整理着背包裏的采集瓶，這是他在野外的第五天，昆蟲樣本數依舊少得可憐，前幾天因為大雨，幾乎一無所獲，上山因為路滑，他右腳的慣性扭傷還犯了。

雨淋透了遮擋的大樹，水滴落在崔留的帽檐上，再滴答到他胸襟的雨衣上，形成一小灘，他穿着成套雨衣，抵的住雨卻散不去熱，蒸騰的暖意催的他鬓角全是汗水，消耗太多，整個人又清瘦了幾圈。

記錄好埋瓶位置，崔留拿着登山杖起身，尋找下一個昨天埋瓶的地方，走了幾步停下來，望向西北方向，回憶一瞬間襲來。

那是他抱着塗萌萌逃避馬蜂時的路線，當時他就算被馬蜂咬的渾身疼痛，扛着塗萌萌跑的倉促慌忙，她每一句話說了什麽，他依舊記得特別清楚。

他喜歡那個家夥的聲音，每一個字都像珠玉般，恨不得錄下來好好存着。

林中驚了幾只鳥，撲棱的聲音劃過耳邊，接着是慘厲的撕吼，崔留小跑幾步追過去，在高高的灌木叢後，一條蛇纏住了一只黃白色的貓。

崔留拼好蛇叉将蛇挑開甩了出去，貓咪因為被扭絞的傷勢太重，顫抖了幾下，咽了氣。

崔留凝眉，他是怎麽了？貓咪固然可憐，但蛇也需要食物。

塗萌萌以前問過他，救不救弱小動物，作為動物保護研究者，不幹涉自然規律是首要法則，可他現在，在做什麽？

崔留拿出手機，很想告訴塗萌萌，他救了一只差點被蛇吃了的貓，雖然最後結果并不如人意……

手機沒電了，打字都變的反應遲鈍，最終在消息發出去之前關機。

雨越來越大，落在已經黑掉的手機屏幕上，崔留于原地挖了個坑，将那貓埋了，拿出筆記本記下新的一頁。

到底，怎樣才算有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