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相逢

診療中心的建設很迅速,但工兵隊的辛苦程度也非同一般。

榮雪這兩天加班到深夜回宿舍時, 他們都還沒停歇, 早上起來,工地又已經敲敲打打開始。白天短暫休息, 很多人就那樣歪歪扭扭在臨時搭建的棚子下倒頭睡一覺,但無論睡得多死,命令一到,又馬上開工。

榮雪不得不佩服這些軍人的毅力。

三天之後,診療中心建設完畢, 空運的物資, 和幾十名援助醫生也到了。

抵達的時間是傍晚。榮雪透過二樓的辦公室窗戶, 看到陸續從車子裏下來的穿着迷彩服的軍醫同胞,差點激動地哭出來。

在院長的帶領下, 醫院做了個小型歡迎儀式。其實也就是互相介紹一番, 時不待人, 儀式結束,院長就親自帶領大家了解狀況, 又吩咐榮雪道:“南邊伊力薩鎮的兩家中資企業疑似爆發疫情,十幾個疑似感染的非方員工安置在企業的臨時醫院,那邊負責人請求支援。張教授直接趕了過去, 他們對這邊情況不熟, 你趕緊帶兩個護士去跟他們會合。”

榮雪收到任務,立馬帶上消毒物品和防護套裝,和兩個護士坐上醫院的救護車, 朝那邊趕去。

與張教授那邊的車子會合時,正是暮色四合。

伊力薩鎮雖然靠近首都,但卻是個人煙稀少的鎮子,一眼望去,只看得到公路和一旁蒼茫的大地。

直到幾家廠房似的建築出現在視野裏,才多少有點人氣。

榮雪來過兩次這邊的中資企業義診,還算熟悉。

臨時醫院就建在兩家企業中間,她讓車子在那醫院門口停下,然後和兩個護士,穿戴上他們的11件防護用品,動作頗為笨拙地下車。

這臨時醫院說是醫院,其實不過是個棚子,門口守着幾個醫護人員,卻沒人敢進去。門口都是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好在榮雪這兩個月,每天都要和這種味道打交道,早已經習慣。

門口等待的負責人,走上前憂心忡忡和她說了一下情況,她點點頭,來到後面的車輛旁。

那車子下來三個人,和他們一樣,也已經穿上厚厚的防護套裝,頭套護目鏡口罩将人臉遮得嚴嚴實實,只隐隐預約能看得到人的兩只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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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男一女,走在前面的身量略矮一些,從體型看得出上了點年紀,應該就是張教授,走在後面的女人大概是個中年護士。

斷後的男人個子很高,穿着防護服看得出颀長挺拔,想必就是他那位得意門生助手了。

榮雪走上前,道:“張教授,裏面有十幾個疑似病人,都是這兩天送來的。”

因為戴着厚厚的口罩,聲音便悶悶地帶着點失真的鼻音。

張教授聞言點頭,随她往裏走。

只是不知為何,最後的那男人,卻有些奇怪地站在原地不動,直到前面的女護士轉頭朝他揮揮手,他才跟上。

棚屋裏用着十分簡易的電燈照明,光線昏暗。

他們這身防護服,不僅僅笨重悶熱,而且還會給患者造成心理壓力,讓人看着就覺得害怕。

屋子裏病床都是貼地的簡易木板床,和躺在地上沒什麽區別。

總共十幾張,每張床上都躺着一個疑似患者,好幾個都在痛苦地呻吟着,看起來十分陰沉凄慘。

四月份的夜晚,仍舊酷熱難耐,穿着防護套裝,難受得幾乎窒息。

榮雪知道張教授年逾五十,又剛剛才下飛機不久,怕時間太長,他身體受不了,迅速走到前面,先幫助觀察病人的狀況。

她戴着三層手套,一個一個查看病人的眼白鼻腔和牙龈,看他們出血的症狀。可是輕微的出血很難用肉眼看清楚,而非洲人皮膚黝黑,想從皮膚上的斑點瘀斑判斷,也很有些困難。

最直觀的辦法就是查看病人的喉嚨,因為過了潛伏期的病患,喉嚨會腫起來,伴随着膿汁,如果是這樣,很大可能性就是已經感染。

但是有幾個疑似病患的精神狀況十分糟糕,根本不配合張開喉嚨。其中一個男性患者,在榮雪靠近的時候,差點咆哮着起來抓她。

他動作很大,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幾乎是要撲上來。

榮雪穿着厚厚的防護服,手腳像是被縛住一樣,根本無法及時反應過來。

而就在那男人快貼上她時,一股力量從後面将她拉開。

是張教授的那個助手。

來就悶得透不過氣的榮雪,吓得差點雙腿軟倒。

“謝謝!”她悶聲開口。

男人點點頭:“我來吧!”

榮雪稍稍退後讓開位置,男人和那個女護士上前,一邊檢查,一邊抽血采集血樣。

他動作很麻利,那些瀕臨癫狂的病患,被他摁住就無法動彈,護士很容易就抽了血。

他做完這一切,走到張教授跟前:“老師,從檢測來看,初步判斷,這十幾個人裏有八個可以确定感染,剩下的有三個要等驗血和糞便才能确定。其餘的四人,應該是瘧疾,不過在這裏,可能已經交叉感染,正處于潛伏期。”

男人的聲音在口罩下,聽起來很低沉,榮雪覺得有點熟悉,還沒仔細去想,張教授已經開口打斷她的思緒,朝她道:“麻煩您通知這裏的負責人,八人馬上送去埃博拉診療中心,其餘的送到留觀中心隔離觀察。”

榮雪點頭,暗自驚嘆,果然專家就是專家。

他們這段時日,任何一個病患确診,都要經過一系列繁複的檢測,誰也不敢看症狀就下結論。畢竟在非洲,流行病繁多,很多症狀都有相似點。

但是這專家和他的得意門生,竟然如此迅速就能判斷出。

從棚屋裏出來,榮雪只覺渾身都跟從水裏撈出來一樣。

她和兩個護士,相互幫忙,小心翼翼将防護服脫下,又趕緊洗手消毒。等三人終于滿頭大汗地折騰完畢,重新呼吸并不那麽新鮮的空氣,那邊的三個人也已經處理完畢,直接上了他們自己那臺車。

榮雪還沒來得及看清楚他們的長相。

坐上車後,跟她一起的中方護士陳姐笑道:“剛剛真是太吓人了!那病人差點就抓到你!”

雖然防護套裝很厚,而且戴着三層手套,但埃博拉感染者,在極度痛苦之下,和電影裏的喪屍沒什麽兩樣,一個不小心,指不定就會被抓破,後果不堪設想。

榮雪舒了口氣:“是啊!多虧了剛剛那位醫生将我拉開,回頭得好好感謝人家。”

陳姐道:“那醫生是張教授的助手吧?不愧是頂級病毒學專家的得意門生,做事果斷又專業。”

榮雪笑:“不然張教授也不會帶他來吧!”

身心俱疲地回到宿舍,榮雪洗了澡恨不得倒頭就睡。

只是今天難得時間還早,竟然有點睡不着。

之前在臨時醫院的經歷,想起來還是有些後怕。

而且當時因為一直處在高度緊張的狀态中,沒做多想,現在卻後知後覺地覺得張教授那位助手,好像給她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怎麽可能?

一定是她多想了。

朱雅笑嘻嘻湊過來:“哎小雪,你今天和張教授他們去了南邊,有沒有看到他那位帥哥助手?”

榮雪唉聲嘆氣道:“我跟你說,那臨時醫院條件特別差,十幾個病人就跟躺在地上一樣,好幾個都已經處于精神奔潰狀态,我差點被一個人抓了。吓都吓死了,還有心思想其他的?”

朱雅輕呼一聲:“這麽可怕!你沒事吧?”

榮雪搖頭:“差一點,還正好就是張教授那位助手拉了我一把。”

朱雅問:“那到底長得怎麽樣?”

榮雪笑:“都穿着防護服,我又沒透視眼,怎麽看到他長什麽樣?”

“出來之後呢?”

“出來之後大家分開進行消毒處理,然後各自上了車,都沒看到啊!”

朱雅嘆了口氣:“本來還想着在這苦逼的生活中,找到一點樂趣,沒想到你這麽不給力。”

榮雪道:“樂趣是沒有,不過張教授和他助手,非常專業,有他帶領大家抗埃博拉,我算是放心了。”

朱雅點頭:“但願吧!不然這日子真過不下去了,就算沒感染病毒,這麽天天擔驚受怕,指不定哪天就心梗死了。”

榮雪笑:“你能不能說點好的?”

朱雅嘻嘻笑:“苦逼的生活要經得起自我調侃。”

隔日上班,院長把榮雪叫道辦公室。

“我們醫院本部的隔離區,現在是留觀中心,确診的患者都會送到旁邊的診療中心。醫療都是專業的傳染病醫生,有他們在,我們終于可以松口氣。張教授的四級實驗室今天開始運投入運用,他需要一個對本地疫情比較熟悉的醫生,所以這段時間,你不用去病區做臨床治療,先去協助張教授他們。”

榮雪點頭:“好的。”

對她來說,這無疑也是一個學習的好機會。

四級實驗室又稱“魔鬼實驗室”,符合規格的實驗室要始終保持負壓狀态,實驗人員進入實驗室,要經過幾道門,穿上正壓防護服,世界上擁有四級實驗室的地區和國家寥寥無幾。

現如今的條件下,張教授的實驗室肯定是達不到要求的,但情況危急,只能将就。

說是實驗室,其實也是工兵隊幫忙建設的幾間鐵皮房,只是裏面設備相對來說還算齊全,通風做得很好。

榮雪到了實驗室這邊,穿上防護服準備進去。

實驗室的防護服和平時的有些差別,為了方便做研究,沒有口罩和護目鏡,而是一整個透明面罩。

她來到實驗室門口,敲了敲門。

“請進!”裏面一道女聲傳來。

榮雪推門而入,一男一女正背對着站在實驗臺前。

女人聞聲轉頭,朝榮雪笑了笑:“邵博士,協助的醫生來了,我走了。”

在實驗裏,最少要保持兩名研究人員在。這位女士大概是随隊的醫生,暫時來幫忙。

榮雪朝她點頭笑了笑,待她離開,她才慢慢走上前。那個低頭正在試驗臺觀察樣本的男人,終于擡頭轉過身來。

兩人隔了不過一米的距離,那張透明面罩裏的臉,眉清目朗,輪廓分明,是榮雪沒有刻意去想起,但從來沒有遺忘的面孔。

有那麽一剎那,她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實際上她夢都想不到兩人會在這種場合下重逢,一時間震驚地站在原地,除了睜大眼睛看着他,已經不知道該作什麽。

她甚至忘記了自己身處何地。

作者有話要說: 很多人對女主有意見。她确實有問題,這個她和謝斯年談話的時候就說過自己做得不好不是合格的女朋友。她沒規避責任,包括謝斯年出事,也說得是她和邵栖害得,而不是把問題推到七歲一個人頭上,哪怕直接原因就是七歲發脾氣非要晚上離開。

她不是不愛男主,而是不用戀愛腦生活。她和七歲的問題其實很相似,都是缺愛,但一個因為缺愛就要占有,一個則是抗拒,她對感情的态度肯定是消極的。

女主在談戀愛之前就和七歲說過了自己沒那麽多精力去顧及對方的感情,可能不是個合格的女朋友。不能因為在一起了,就非得要求她有大的改變,實際上她還為此改了不少,至少一直寵着男主。

至于男主,沒錯他是很愛女主,但他的愛是按着自己喜歡的方式去愛,而不是按着對方的需要,他也很少真正顧及過女主的心裏,只是自以為是的付出和一味地索取,這何嘗不是自私?他沒有在感情裏為對方改變自己,為什麽要求女主為了他改變?

如果女主真得做到男主想要的那樣,和他一樣用戀愛腦生活,也許還沒等七歲長大,他對女主和這段感情也就興趣缺缺了。

兩個人都是太年輕,都不懂愛而已。

女主離開是有點無情。但奶奶一死,她沒有家了,而發生謝斯年的事,那個時候也不可能再和邵栖毫無芥蒂地再在一起。還不如出去看看,讓自己從陰霾中走出來。

至于兩個男配,那就有點扯淡了,她和謝斯年沒有任何超出正常男女同事交往的行為。現在的唐昊,就算是真得交往也很正常吧!畢竟她已經和七歲分手四五年了,是過去式了,難道不能再次開始一段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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