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海邊
從首都到達度假海灘, 總共三個小時的車程, 抵達時正是中午。
這是一個度假海灘, 因為整個國家都籠罩在埃博拉的陰影中,航空和海洋運輸幾乎全部中斷,自然不會有外國游客,而本地的人們, 也不會有閑心在海邊游玩。
這片原本挺熱鬧的海灘,如今一片蕭條。
三個人租了一棟兩層的度假屋,很有風格的木屋, 雖然不至于豪華, 但對于這段時間一直處于緊張狀态的幾個人來說,簡直就是到了天堂。
中午大家随便吃了點面包休息了片刻, 就結伴去海邊玩兒。
海邊除了幾個救生員,幾乎看不到游客的身影。
榮雪有種海灘被他們承包的錯覺。
兩位男士換了沙灘褲,直接下水游泳。榮雪和趙曉冉跟在後面。
換了比基尼的趙曉冉, 見邵栖和唐昊已經在水中游起來, 興奮地拉着榮雪道:“走,咱們也快去!”
到了水中, 她拿着兩塊浮板率先朝那兩人游去。
榮雪很多年沒游過泳,雖然今天海面風平浪靜, 她也帶着救生圈,但還是不太敢貿然去深水處,只在淺水邊玩着。
趙曉冉一口氣游到邵栖身邊,用手在他後背一拍:“師弟, 比個賽怎麽樣?”
邵栖看到看到她身上的比基尼,心裏一驚,趕緊回頭看去,見到榮雪穿得是連體泳衣,才算是松了口氣。
他作為一個醫學生,也不是這麽保守的男人,但畢竟這兒有個唐昊,他不保守一點不行啊!
唐昊?
他這才反應過來,剛剛跟他一塊比賽的男人不在了,仔細一看,果然是已經屁颠屁颠朝榮雪的方向游回去。
邵博士咬牙切齒一番,也掉了個頭往回游,卻被礙事的趙曉冉抓住:“你幹嘛?沒看唐連長和學姐一塊呢?人家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你可別當電燈泡。”
邵栖白了她一眼:“你哪只眼睛看到唐連長和學姐是一塊的?”
趙曉冉道:“當然是左右眼兩只眼睛!你這都看不出來!”
邵栖沒搭理她,徑自朝岸邊游去。
“怎麽了?”來到兩人身邊,他随口問。
唐昊道:“榮雪說她好多年沒游過泳,不太敢往深水去。”
邵栖道:“你不是小時候經常在你家後面大河游麽?”
榮雪沒作多想:“那都多少年了,我也不像你一口氣能在大河裏游幾個來回。”
唐昊狐疑地在兩人身上來回看了看:“你們以前就認識嗎?”
邵栖道:“我們一個學院一個專業的,她是我直系學姐,當然認識。”
“哦!”唐昊摸了摸頭,憨憨笑道,“這樣啊!我還以為你們就只是校友呢!”
邵栖挑挑眉:“學姐,我帶你去深點的地方!”
“行!”想了想,榮雪以防萬一又走回岸邊将救生圈拿上。
再平靜的海面,也有小小的波浪。榮雪套着救生員,根本游不動,基本上是被邵栖一路拉着的。
“別再往前去了。”眼見着離海灘越來越遠,榮雪叫住他。
“沒事的。”邵栖指了指前方,“別超過那裏的浮标就好了。”
“那也差不多了。”
“好吧!”邵栖停下來。
因為榮雪套着救生圈,他也不用急着帶她游回去,幹脆挂在游泳圈旁邊,讓兩個人漂浮在風平浪靜的海面上。
雖然太陽有點曬,但緊張壓抑了這麽久的榮雪,看着蔚藍無邊的海面,前所未有的放松,好像這個時候才暫時從死亡的陰影中活過來。
她閉上眼睛,深深呼吸了一口帶着海腥味的空氣。
邵栖擡頭,看到她白皙的皮膚在陽光下,染上了一層紅色,整個人柔和了許多。
“榮雪……”他忽然起了點壞心思,輕輕喚了一聲。
榮雪睜眼看他:“什麽?”
邵栖低聲道:“你有沒有感覺到腳下有東西?”
榮雪看他神色嚴峻,吓得一顆心提起來,搖頭:“沒有。”
“就在我腳下。”他頓了頓,聲音更低,“好像是鯊魚。”
榮雪睜大眼睛看着她,一動不敢動。
“騙你的哈哈哈!”
“邵栖!”榮雪氣得大叫。
然而始作俑者已經往回逃走,她潑了一把水沒潑中,手腳并用劃水去追他。
邵栖游得不快,但就是故意離她有半米的距離,讓她抓不着。
榮雪剛剛确實被他吓了個夠嗆,等知道是惡作劇,氣得牙癢癢。終于折騰到了淺水處,她站起來将游泳圈脫下來,往正朝海灘逃的邵栖砸過去,不偏不倚正好砸中,讓他一個狗啃泥撲在了水裏。
榮雪跑上前,騎在他身上毫不客氣地将他暴揍了一頓。
趙曉冉和唐昊聽到這邊的動靜,齊齊跑過來。然後吃驚地看着眼前的場景。
向來淡定的榮醫生,将青年才俊邵博士按在淺水處狂揍。
“學……學姐!”趙曉冉支支吾吾開口。
榮雪這才回神将邵栖放開,又不免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幼稚,都是被邵栖給帶的。
“學姐,你幹嘛打師弟啊?”
她憤憤踹了一腳還趴在水中的人:“剛剛他騙我水裏有鯊魚,差點沒把我吓死!”
趙曉冉笑:“師弟你好賤哦!不過看不出來學姐你還真是很兇呢!”
邵栖從水中爬起來,吐出嘴裏的沙子,大口大口喘氣:“我跟你們說,她特別兇,以前就經常打我。”
雖然是在控訴,但是臉上的表情卻是高興得像個傻子,他最喜歡的就是榮雪對他的不客氣。
“真的啊?”趙曉冉沒聽出不對勁,還笑嘻嘻問。
“可不是麽?”邵栖抹了把臉。
一旁的唐昊面色有點尴尬,幹幹道:“我去租漁具,待會兒釣海鮮當晚飯。”
“我也去我也去!”趙曉冉叫道。
邵栖看着兩人離去的背影,又轉頭問榮雪,“你還要不要去游?”
雖然剛剛是邵栖的惡作劇,但榮雪也不太敢去深水處了,白了他一眼:“不去了。”
邵栖輕笑一聲,陪她在淺水邊坐着。
“你還笑?”榮雪沒好氣白了他一眼。
邵栖道:“有沒有覺得心裏頭的壓抑都發洩出來了?”
榮雪微微一怔,剛剛那一番鬧騰,尤其是用力揍他一頓後,好像還真的是有種發洩的痛快。
她往後挪了一點,仰躺下去,半邊身子在水中,半邊在岸上,被輕柔的海浪拍打着,整個人徹底放松下來。
這一刻沒有了瘟疫,也沒有了死亡,只有藍天和大海。
以及身邊這個人。
也不知道那兩個人是故意,還是無意,唐昊和趙曉冉拿了漁具也沒過來打擾他們,在隔了好一段距離在地方釣魚。
在海灘玩到傍晚,榮雪雖然擦了防曬油,渾身也快曬掉一層皮。不過這種在戶外的感覺,十分爽快,對會不會曬黑也就不在乎了。
唐昊弄了不少海鮮,除了兩條海魚,還有龍蝦和海蟹,裝了大半桶。
房子裏沒什麽調料,問了服務站那邊的人讨了些非洲本地的香料,海鮮到也不需要如何繁複的烹饪,放了不知名香料後一鍋子炖上就大功告成。
而機智的唐昊還未雨綢缪随身帶了兩袋醋,據說是從他們營地炊事班拿的。
酒足飯飽之後,天也黑了下來。
屋子裏雖然沒有網絡,但有電視,幾個人便坐在一樓的沙發上邊邊和啤酒邊看無聊的節目。
拿着遙控器的趙曉冉随手調臺,一不小心就換到了本地的疫情直播節目。
幾個人好不容易出來放松,理應不想看這個的,但不知道為何誰都沒去叫換走,甚至都屏聲靜氣地盯着電視屏幕,認認真真地看起來。
因為他們誰都知道,這場瘟疫遠遠還沒有結束。
明天之後,他們還是得離開這裏,繼續戰鬥。
邵栖這人酒量實在一般,喝了幾罐啤酒就倒在沙發上打起了小呼,被唐昊擡進了卧室。
後來時間晚了,大家都各自回房。
榮雪到底是有點睡不着,幹脆起來去露臺吹夜風。
“怎麽還沒睡?”
坐下沒多久,身後就響起刻意壓低的聲音。
榮雪轉身,借着月光看向唐昊那張與黑夜融為一體的黑臉,回道:“可能是太興奮了,沒什麽睡意。”
唐昊在她旁邊坐下:“今天玩得開心嗎?”
“很開心啊。你呢?”
“我也是,平時都不可能請假,還是張教授特意和我們營長打招呼,我才得到這個福利。”
“今天多虧你,不然我們什麽都不懂,別看我來這邊快兩年,其實哪裏都沒去過。”
唐昊笑:“我們是工程兵嘛!經常要去各個地方搞建設,去得地方确實比較多。”他頓了頓,“我還沒恭喜你吧!”
“什麽?”
“隔離期結束啊!”
榮雪笑:“是哦!雖然也一直覺得感染幾率很小,但還是挺慶幸的。”
唐昊道:“現在的你們,跟上戰場的軍人一樣,不管怎麽樣,要繼續小心才是。”
“嗯,會的。”
榮雪指了指月亮:“都說外國的月亮圓,我還是覺得咱們國家的更圓。”
唐昊:“可能說得是歐美吧!”
榮雪:“……”
好吧,沒毛病。
“你想家嗎?”
唐昊點頭:“想啊!”他頓了頓,道,“我以前有個女朋友,是個小學老師,她很喜歡我,她的生活很簡單,理想就是結婚生子,每天和丈夫孩子一起平平淡淡地生活。我不想耽誤她,就和她分手了,她嫁給了一個本地的公務員。其實我那時候很喜歡她,如果可以,我也想和她過那樣的生活。可我是軍人。”
榮雪笑:“所以,你現在想找我這樣不居家的?”
唐昊連忙搖頭:“不是不是,我是想說,如果可以有自己選擇的機會,就一定要珍惜。”
“你是想說什麽嗎?”
唐昊沉默了片刻:“那個……”
“什麽?”
“邵博士他?”
“邵栖怎麽了?”
“他和你不是普通認識的學姐和學弟吧?”
榮雪怔了一下,笑道:“他是我以前的男朋友。”
“我也覺得是。”
榮雪有點好奇:“你看得出來?”
畢竟這位唐連長看起來有點愣頭愣腦的。
唐昊點頭,笑道:“如果他是對別人,我可能看不出來,但是對你,我就看出來了。”他頓了頓,“你們現在複合了嗎?”
榮雪搖搖頭。
“我看得出來你們還有感情,為什麽不複合?我不知道你們當時為什麽分開,不過你不覺得看過了這麽多生死,那些生活中的困擾和摩擦,都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嗎?沒有什麽比好好感受和珍惜當下的生活更重要了。”
榮雪點頭,笑道:“看不出來你還是個哲人,不過你說得挺對的。”
其實在隔離期結束後,她就想過這個問題。
邵栖對她如何她感受得到,而他對邵栖的感覺,也無法自欺欺人。
是啊!人生短短幾十年,兩個人遇到相互喜歡就已經很難得,又何必前怕狼後怕虎,擔心能不能好好地走到頭?
也許哪天連命都沒了,留下的就只有遺憾。
她站起來:“你也早點休息,我去看看他。”
榮雪摸黑下樓,走到邵栖的房門口,正要敲門,卻聽到裏面傳來趙曉冉的聲音:“師弟,我說真的。”
“師姐,你就饒了我吧?剛剛電視裏的疫情看到了吧?明天回去咱們估計還有得受。我連□□的心思都沒有,還談戀愛?”
“疫情嚴重怎麽了?我們是醫生又怎麽了?這種時候就不能談戀愛了?我跟你說,愛情可是很偉大的,能消解一切苦難。我是認真的,不是單純想和你上床。”
“問題是我跟你沒愛情啊?你趕緊走吧,我都困死了。”
“反正我已經對你表白了,你好好考慮一下吧。”
“我拒絕。”
“我不接受你的拒絕。”
“随便!我要睡覺了,請關門謝謝!”
榮雪覺得自己可能真得是個奇葩,聽到別的女孩子對自己喜歡的人表白,不僅不生氣,還覺得好笑。
唯一的原因大概就是邵栖确實太讓自己放心了吧!
那以前邵栖整日作天作地,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并沒有做到讓他放心?
她嘆了口氣,最終還是悄無聲息折回了自己房間。
邵栖剛剛說得沒錯,現在這種情況,哪裏适合談情說愛,還是等疫情過去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