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5)

赈的機會有了這餐沒下一餐,她還是想為那些窮苦人家做點事。

盡管……青樓姑娘還如此高調出風頭,做善事不一定能得到善意的回應。

她們在城門口放赈,來往的人很多,承受的異樣眼光自然也多,但姑娘們沒在意那些惡意的視線,或許有人嘲笑她們的錢財賺來容易,自然也舍得捐助,也或許有人會嘲笑她們賺的錢髒才想多做善事,希望死後別下十八層地獄,但對難民來說,不分男女,只覺得雲仙樓的姑娘個個都是活菩薩。

本來今天放赈的只有粥,也不知道雲仙樓要放赈的消息是怎麽傳開的,突然變成了一些姑娘們的相好恩客之間的角力,男人除了比權勢、地位,也比誰能讓自己的相好更有面子。

日前香君回城西小宅的路上,本想買些包子回家,沒想到包子店老板居然跟她說,雷傾天用她的名義訂了不少包子,雲仙樓放赈那天會送去。

本以為只會有雷傾天送來的赈物,沒想到今天雲仙樓的姑娘們剛到,便開始有一車車的糧食以樓裏姑娘的名義送了過來,自然,香君不會輸,因為她背後的男人是雷傾天。

即使是雲仙樓的花魁想容,以她的名義送來的赈物都還比不上香君。

香君徹底贏了面子,但她卻不高興,她怎會不知道雷傾天玩什麽把戲,他表面上是為她做足了面子,實際上卻坐實了這段時間的傳言。

傳言說,雷傾天去雲仙樓根本不是為了衆家姑娘,他想要的只有四大金釵之中的香君。

四大金釵是清倌,只要略知這些風花雪月的人都知道,所以他及香君的秘戀便被傳說成一則動人的愛情故事,而雷傾天為她送來的赈物,成了證據。

他這是在趁機宣告她是他的女人,要那些對香君癡心妄想的男人徹底斷了念頭。

除了他,其他男人充其量只能算是香君的聽衆,只能聽風軒表演的日子才能遠遠的見到她,碰也碰不着。

盡管男人們有他們眼中的戰争,但樓裏的姑娘們沒人真的把送來的赈物當成競争,除了想容之外。

她身為雲仙樓的花魁,是衆星拱月,是捧在手心的明珠,四大金釵的存在本就是她的競争對手,而香君更是其中之最。

在樹蔭下休息的錢老板,遠遠的看見想容走向香君,就知道她又想找麻煩了,難道她就不能做好自己的事,別惹是生非嗎?

「香君,你真是深藏不露啊!初次接客就遇上好恩客,為你做足了面子,看來天莊家主也為你癡迷啊!」

看着想容明顯的挑釁,香君不想多說,只是知道了雷傾天當年并未抛棄她,她實在無法任他人如此诋毀他,将他說得好像是整日尋花問柳的尋芳客。「我與傾天不是這樣的關系,他買下我的時間,只是希望我聽他說話,要我陪伴他。」

想容掩嘴輕笑,雷傾天是怎樣的男人她管不着,她只是想諷刺香君當初的自命清高,「我看你別做什麽金釵了,今晚開始接客吧!不知道有多少男人捧着金子、銀子想嘗嘗你那點朱唇呢。」

香君不願在雲仙樓裏引起紛争,所以盡管知道想容一向對她并不友善,她也從未往心裏去,可是如今想容言語之中夾槍帶棍的當面打了過來,她又豈能不接招。

「我哪裏比得上你的本事,再怎麽長袖善舞也比不上你的手段,輕易就讓那麽多老板為你送來了這些赈物,我還是繼續當金釵,牢牢抓住傾天就好。」

不管說者是不是有心,但聽者是有意了。想容既然帶着惡意的眼光看着所有人,自然也認為所有人對她皆是惡意。「你的意思是你不用見客陪酒,也可以勾搭上雷家主,勝過我好幾個相好的老板?」

香君刻意露出恍然大悟的笑容,嘲笑想容,「哎呀!經你這麽一說我才發現真是如此,那我更該繼續當金釵了不是?」

錢老板實在很不願意離開樹蔭,但見想容一副想吞了香君的眼神,只怕下一刻就會抓住香君的頭發咆哮叫嚣了,只得上前去勸。

「想容,你能不能別給我惹事?」

「錢老板,在我看來四大金釵就是賠本生意,現在是覺得新奇,時日一久,那些男人嘗不到甜頭,誰還看她們表演?!」

香君雖然覺得有些對不起錢老板,但她實在壓抑不了怒氣,「在我看來,許多光臨觀雲、覽月、聆雨、聽風的老板都是雅客,只要我們不斷精進技藝,自然不用擔心留不住客,說來錢老板留我們四個是奇貨可居,可若有些人總是孤傲自大,目中無人,到時把老板們得罪光了,那錢老板的投資才是血本無歸。」

「你!」

想容一怒,真的就要上前扯住香君的頭發,是錢老板早一步攔住了想容,還扣住她的手。

「想容,你不服氣就好好按捺好你的恩客們,別被香君說準了!」

想容憤怒的抽回手,看着雲仙樓其他姑娘們對她的眼神也不友善,知道如今惹人厭的是自己,她悻悻然的丢下話,「日頭曬得我發昏,要放赈你們自己放吧,我先回雲仙樓了。」就帶着自己的丫鬟離開了。

錢老板來不及開口阻止,青樓殺手還沒捕獲,放她一人實在不妥,但想想這日正當中的,街上不會有擄人的事,只要她回到雲仙樓,樓裏有留守的人,應該不用擔心她的安危,就由她去了。

想容不在,氣氛也好些。

錢老板沒好氣地看了香君一眼,只看見她可愛地吐了吐舌,又繼續發包子去了,錢老板也不知該氣還是該笑。

罷了,今天是行善的日子,能少一點紛争就少一點吧!更何況想容實在活該,若是換成了她在她們這個年紀,她對想容的反擊只會比香君更狠、更絕。

想容回到房裏,不小心踢着了桌邊的凳子,痛得紅了眼,遷怒地擡腳将凳子給踢飛,紅木圓凳飛到了牆邊,但太過結實,也只是碰掉了表漆,除此之外沒有損傷。

她氣得踱着步走進寝房,卻突然由身後被箝制住,還搗住了她的口阻止她發出尖叫聲。

想容吓得呼叫,但只能發出悶嗚聲,來人先用巾帕塞入了她口中,便将她推到床上趴伏着,再将她的雙手由後方緊緊捆綁住。

綁好之後,想容被翻了個身,這才真正把來人看清,那人身着黑衣及蒙面,身形不算魁梧,反而還清瘦颀長,但一雙眼睛冰冷無情,仿佛随時可以毫不猶豫地取走她的性命。

黑衣人開口了,是詭異又陰邪的嗓音,「看到我手上的匕首了吧!我會把你口中的巾帕拿掉,但你千萬不能大聲呼叫,否則我就在你脖子上劃一刀,讓你再也發不出聲音,聽清楚了嗎?」

想容只能點頭,待黑衣人把她口中的巾帕取走後也不敢放聲尖叫,「你是……青樓殺手……」

「青樓殺手?不錯!很響亮的名號。」黑衣人聽見這個稱呼,竟還覺得得意。

「你會殺了我是不是?」想容知道自己面臨死劫,怎麽也無法忍住淚水。

「如果你乖,或許不會。」

想容似是有了希望,眸中閃爍着希冀的光芒,「好,你說,你說什麽我都聽,我會乖。」

「把你房裏放值錢物品的地方告訴我。」

原來他只要值錢物品嗎?想容松了口氣,先前遇害的青樓女子是因為值錢物品不多,沒滿足黑衣人才被殺害的吧!

如果是這樣,她沒問題的,她是雲仙樓的花魁,多的是老板們送她的寶貝,「只要值錢的物品就好是不是?那我很多,全給你,只要你饒了我一命,求你。」

沒想到這句話卻惹火了青樓殺手,重重一個巴掌落在她臉上,「輕易的由男人身上賺錢,你很得意是吧!」

「不是的!」想容被甩了巴掌卻不敢生氣,只是更加害怕,連忙告饒,「我說錯了,對不住!你不要生氣,我道歉。」

「你放心,讓你道歉的機會還有,我要先洗劫你所有財物,然後你必須不斷、不斷地跟我道歉,只要你的誠意讓我滿意了,我就放你走。」

想容不明白為什麽青樓殺手要她道歉,她對他做過什麽事嗎?

「我是不是在什麽地方得罪了你,請你告訴我,我會一一向你道歉的,請你饒了我。」

「不是你得罪了我,是你花魁的身分得罪了我。雲仙樓的第一紅牌,我要你細數自己一條條的罪狀,你們勾引男人、害人妻離子散,越是紅牌造的孽越多,你就好好的為自己的行為道歉吧!」

所以黑衣人找的都是第一紅牌嗎?想容想到了一個脫身的方法,「我不是雲仙樓的第一紅牌,你找錯人了,你想讓人付出代價,想找騙了最多男人的紅牌,就不該找我。」

「喔?你不是雲仙樓的花魁嗎?」

「我是花魁,但我們樓裏勾引最多男人的是四大金釵,無須見客陪酒就可以使得男人傾家蕩産,而四大金釵之中,尤屬香君最甚。」

「香君?那個勾搭上了天莊家主的金釵。」

「是!就是她,她在聽風軒只要表演一場就可以為錢老板賺進一座小金庫,她才是你要找的目标。」

青樓殺手陰邪的笑聲更為駭人,吓得想容瑟縮,以為下一刻匕首就要刺進她的胸口了。

青樓殺手欺近看着想容,這回再開口,語氣中滿是不屑,「你這女人心腸真是惡毒,毫不遲疑的就出賣了別人,只為了自己保命。」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更何況我說的是實話,你想找這樣的女人,她便是,我不想為她背這黑鍋,太冤了。」

「就你這狠毒的心腸,我該拿你當處理對象的,不過我很堅持一定要找第一紅牌,看來……你是真的不配。」

想容忍着憤怒,這不是争輸贏的時候,保命要緊。

「你還是得告訴我值錢的東西放在哪裏,我既然入了寶山,自然不能空手而回。」

「我說,每個地方都告訴你,只要你饒了我。」想容一一告訴對方她放值錢物品的地方,青樓殺手在她說完後,拿出了一只瓷瓶。「那是什麽?你說要放過我的。」

「放心,這只是迷藥,我不能讓你太早醒來,所以下手得重一點,如果不小心藥量過重……才可能一睡不醒。」

「不……求你饒了我……」

「我很少失手,這迷藥會讓你睡到明日一早,別人只以為你睡了叫不醒,這麽做是為了不讓你去通風報信。」

說完,青樓殺手在巾帕上倒出瓷瓶中的液體,接着捂住想容的口鼻,想容初初還恐懼的不斷掙紮,直到迷藥奪去了她的神智為止。

青樓殺手見想容已昏去才将她松綁,并将她在床上放好做出熟睡的樣子,接着便由五鬥櫃裏找出一條包巾,搜刮起財物來。

不一會兒,青樓殺手離開了想容的房,換上常服避免被人碰見,還得安排好時間,因為晚些還有正主兒得抓。

香君緩緩睜開沉重的眼睑,發現自己躺在一處簡陋的茅屋裏,這裏不是聽風軒,她是怎麽到這裏來的?

聽風軒……對了!今天是她輪值表演的日子,丫鬟先幫她将琴給抱去了大廳,她接着也往大廳走去,才剛走進院子裏……就失去意識了。

連怎麽失去意識的她都不記得了,當然不清楚自己怎麽會來到這兒,她想坐起身,才發現自己的雙手雙腳都被捆綁了起來。

「發現自己在陌生的地方醒來,你居然不覺得害怕?好膽識。」

好陰邪的聲音,香君看着一個身形削痩的黑衣人走到她面前,她不是不怕,而是怕了并不能改變什麽,她得冷靜才能想到方法脫身。

「你……就是青樓殺手吧,我以為你擄的都是花魁,我怎會成了你下手的目标?」

青樓殺手托起香君的下颚,看着她精致的臉龐,嘆了口氣,「生得如此花容月貌,卻要香消玉殒了,可惜了。」

「既然可惜,你為何要殺我?」

青樓殺手仰頭大笑出聲,說得真好,既然可惜為何要殺。「因為會可惜的是那些在你身上一擲千金的男人,而不是我。」

香君迅速地分析自己面臨的事,她看着眼前的人猜測着,「所以你恨所有花魁?莫非你曾被青樓花魁騙了感情、騙了錢財?」

「你幾乎猜中了,比起其他只會哭、只會叫的花魁,你多了點腦子。」

「不管你曾經被青樓花魁怎麽害了,那個人并不是我。」

青樓殺手将香君扯起,逼她坐在桌邊凳子上,雙手壓制在桌上,桌上還放着一只大木槌,香君看着木槌,終于膽顫起來。

「我當然知道那個花魁不是你,因為我已經親手殺了她了。」

「既然她已死,你為何還要找上其他人?我們并不是害了你的人。」

「因為我當初讓她死得太痛快了。」

「所以我們其他人成了她的替代品?我很意外以你如此偏激的行為,竟然最近才爆發命案。」

青樓殺手冷笑,「你如此短視真讓我失望了,就沒想過我是外地人?」

香君聽出了青樓殺手無意透露的事實。「我的确原本沒猜出你是哪裏人,只是不明白專殺青樓花魁這種大案子,就算不是發生在軒毓城也會有所耳聞,過去為什麽沒出過這種案子,如今你這麽一說,我倒确認了你是本地人。」

「住口!」

青樓殺手拿起桌上木槌重槌一記,讓香君想起了驚堂木,她無奈一笑、一嘆,「可惜你不是公堂之上的大人,我也不是你狀告之人,殺了再多花魁你都無法滿足,因為你最想殺的那個人已經不能讓你殺第二次了。」

青樓殺手又笑了,只是這回笑得凄涼,緊握着木槌在桌上磨刮着,似是在緩解自己的怒意,「香君,你的确是花魁裏最有腦子的,要殺你真是可惜了。」

香君看着他拿着木槌把玩,知道自己死期将至,此時她腦海中充斥着的只有兩個人,一是她在城西小宅中的羁絆,二是……雷傾天。

恩啊怨的又如何?沒了性命什麽都是空談,香君暗自想着,如果她能逃過這一劫,對雷家的仇,她不報了,雖然與雷家是仇人,她依然不能跟雷傾天在一起,但至少她可以選擇與雷傾天再無任何瓜葛,從此就是陌生人。

「我有沒有可能讓你饒我一命,不殺我?」

「可以,你要不斷地向我道歉直到我滿意為止,我心裏舒坦了,自然就放你走。」

如果方才她還有一絲冀望自己能逃過一劫,那麽如今她是完全絕望了。

如果真像他所說的,只要能道歉到讓他心裏舒坦便能活命,那麽過去那些花魁就不會死于非命了。

青樓女子尤其是花魁,或許有個性倨傲的,但再驕傲都受不了折磨,據說那些花魁的屍身傷痕累累,可見淩虐并非一般。

「你根本不想饒過任何一個花魁吧。」

「喔?怎麽說?」青樓殺手挑眉。

「你已經殺了那麽多嬌滴滴的姑娘,她們哪能禁得起折磨,所以她們不是不道歉,而是她們一次次道歉,你就一次次的折磨,她們的身上才會遍體鱗傷,會讓你滿意的不是她們的道歉,而是她們在你手中被你折磨至死。」

青樓殺手方才的怒氣已不複見,這回笑裏是真實的贊賞,「那麽,聰明的香君,你覺得自己有沒有逃過一劫的可能?」

「沒有。」

話一說完,青樓殺手手中的木植就狠狠地往香君的手背敲了下去,「有覺悟便好!」

香君發出撕心裂肺的哀嚎,痛得滑下了凳子,瑟縮在桌邊。

青樓殺手沒打算放過她,扯起她的身子再把她的手放在桌上,又是一擊,「我先毀了你彈琴的手,你就是靠這雙手彈琴騙取男人的錢吧!再來就是毀了你的臉,你就是靠這張臉,騙得男人只要看着你就願意捧出大把銀子,不顧家裏的發妻吧!

最後毀得你體無完膚,因為有多少男人想得到你的身子,可以棄妻子如敝屣,甚至連孩子也不顧,寧可在花魁身上散盡家産卻不顧妻兒死活,任妻兒自生自滅。」

香君在劇痛之中理解了青樓殺手的話,那不是男人對女人的恨意,那是屬于女人對女人的。「你……你是女人!」

青樓殺手可能是因為夫君迷戀花魁的緣故,落得凄慘的下場,所以香君猜測青樓殺手是個女人。

青樓殺手拿下了面罩,的确是一名女子,「沒錯!我是女人。」她的嗓音不再陰邪,變音是為了掩飾身分,既然香君猜出了就無須隐瞞。

「你……你是那個菜販大姊……」她會定時為雲仙樓送菜來。

「我本是一名浪跡天涯的江湖人,卻愛上了一個平凡老百姓,只是我們幸福的生活沒過幾年,孩子一出生就發現我夫君變了心,原先小有家産的他,因為迷戀一個花魁而散盡家産,我的孩子生了病,他卻把最後的一點銀子送去青樓,只為再見那花魁一面,沒想到那花魁見他已無錢財可榨取,便要護院趕他出青樓,最後,我那無用的夫君就在青樓外自戕了。」

「果然如此……」香君顫抖着收回手,菜販大姊不肯,又扯了回來。

「我孩子也因此落了病根,這一切都是那花魁害的,我一怒之下,趁夜闖進青樓殺了她,然後帶着我可憐的孩子來到軒毓城,至今已五年了。」

「你殺了再多人,都無法挽回你的命運。」

「沒錯,但你該死!殺了你又如何?你的确夠聰明,但聰明不足以逃過死劫,所有的花魁都該死!」

菜販大姊瘋狂的又落下木槌,讓香君痛苦的尖叫,再也說不出任何話。

就在此時,茅屋大門被人踢開,雷傾天帶着幾名護衛沖了進來,他一眼就看見倒在桌邊的香君,還有她鮮血淋漓的雙手,登時悲憤不已,「別讓她逃了,活捉不了,殺了也可!」

「是!」

幾名護衛立刻對上菜販大姊,沒想到她一介女流,身手亦不凡,幾名護衛對上她還占不了上風,雷傾天将香君放置在床上後,正要加入戰局,菜販大姊眼見自己久戰定然無法取勝,決定先逃。

她由懷中取出一只小布包揚手一揮,雷傾天看見漫天落下的粉末,喝令一聲要所有護衛退開,菜販大姊趁隙逃離,最後,只見粉末落在桌上,立時腐觸。

「那人不會善罷甘休,在捕獲之前,你們負責護衛香君的安全。」

「是。」

見床上的香君已痛得昏迷,雷傾天上前橫抱起她,「将她帶回紫微院定會引起朔夜不滿,我還是将她帶回雲仙樓,你先去将軒毓城最好的大夫找來。」

他對着身旁一名護衛命令,那護衛立刻銜命而去。

雷傾天看着香君的雙手,心裏已經有了最壞的打算。

雲仙樓,稍早之前——

今天是香君輪值表演的日子,雷傾天早早就來到聽風軒他專屬的廂房,可不但時間遲了還未見到香君,連錢老板也不見人影。

如果香君睡遲了或是打扮遲了,錢老板也應該先出來安撫滿座的客人才是,這讓他心裏有了不祥感,立刻往後廂而去。

沒想到一進後廂,正迎上了錢老板,「雷家主,您來了,我這不知道招誰惹誰了,午後想容及香君吵了一架,如今一個睡得死死的,怎麽叫都不理我,另一個還給我玩失蹤的把戲。」

錢老板正要派人去城西小宅,她知道香君只有城西小宅可去。

雷傾天卻無法像錢老板這麽放心,尤其現在青樓殺手還未輯拿歸案。「香君平常只要一生氣,就會賭氣鬧失蹤嗎?」

「這倒不會,香君很知分寸。」

她這麽說,更增添他的不祥感,「錢老板說的那個想容,是誰?」

錢老板無奈一睨,這個雷傾天眼裏真的除了香君沒有別人,他都算是雲仙樓的常客了,居然不識得花魁想容?

「想容是樓裏的花魁。」

花魁?是青樓殺手的目标,會不會是出了什麽意外,轉而擄走香君?如果真是他所猜想的這樣,那麽想容或許并不是叫不醒,而是被下了迷藥!

雷傾天希望只是他多想,他得親自去看看想容,他的護衛出自紫微院,擅毒,能分辨是否中了迷藥。

他揚手一彈指,一直在暗處保護他的護衛立時現身,雷傾天對着錢老板說:「帶我去見想容。」

一行人來到想容的寝房,只見她的丫鬟着急地在床邊哭,一見到錢老板就急奔上前,「錢老板,想容姊姊一定出事了,她就算賭氣也不可能不吃飯吧!可我怎麽叫她她都不醒。」

雷傾天示意護衛上前,護衛到床邊仔細審視了一番,才禀報——

「她是中了迷藥,迷藥無毒,但會讓她熟睡至少五個時辰。」

「這個迷藥……」雷傾天曾讓護衛去私查過官府案卷,想知道青樓殺手的手法是否有跡可循,自然也看見了案卷中所指的迷藥。而他想問的,就是這迷藥跟之前受害者身上的迷藥是不是相同。

護衛知道雷傾天想問的,沒有猶豫,點了點頭。

「看來想容姑娘是遇上青樓殺手了。」這是雷傾天最擔心的事,表示青樓殺手混進來了。

錢老板驚訝,撫着胸口順了順氣,「既然想容還在,那青樓殺手就是沒有得逞吧。」

「不,他怕是擄了香君了。」

「什麽?」錢老板一聽幾乎軟了身子,要不是身旁還有丫鬟扶着,怕是早已倒到地上去了。

「房裏可有外人入侵的跡象?」他希望能排除是青樓殺手的可能。

「除了有幾個抽屜是拉開的,看不出有外人入侵。」丫鬟回答着,因為想容不愛整理,所以她進房看見拉開的抽屜也不覺得有異。

「抽屜?」錢老板似乎想起了什麽,她一個個拉開想容的抽屜,翻箱倒櫃一番,「不見了!想容的珠寶首飾及所有銀子、銀票都不見了,想容不是遇上青樓殺手,是遇上賊了。」

「對!肯定是的,青樓殺手找的都是花魁,怎會找上了香君姊姊?」丫鬟也急忙安撫錢老板,更多的是安撫自己,雖然青樓殺手不會找上自己,但畢竟是殺人犯啊!聽來吓人。

雷傾天卻沒那麽快就下定論,他認為事情沒那麽單純。

命案剛發生時,他天天都在雲仙樓保護香君,直到接連而來的命案都是針對花魁,香君也以青樓殺手只擄花魁的理由拒絕了他的保護。

再加上前幾天香君要他暫時別來雲仙樓,他也只得依她,今天是想着香君輪值表演,總不會趕他,所以他才來,沒想到……

只是青樓殺手除了只擄花魁之外,也只在午歇時擄人,他找上想容的時間合理,但為何會在剛入夜時冒險再入雲仙樓擄走香君?

想容絕對是他的唯一目标,青樓殺手不可能進了青樓才問花魁是誰,所以不可能下了迷藥後才發現綁錯人,再說要知道想容藏寶的地方,又不整個房間翻箱倒櫃,只找了特定的抽屜,定是想容自己告訴他的。

雷傾天心裏有了一個猜想,他望向睡着的想容,口氣陰冷的問:「想容和香君吵架是一時口角,還是積怨已久?」

「想容名為花魁,但四大金釵的名氣比她響亮,的确讓她很不服氣,兩人是有些過節……雷家主為什麽這麽問?」錢老板見雷傾天的眼神好似要殺了想容一般。

「怕是青樓殺手找上了想容,想容告訴他要找香君才是,所以青樓殺手只洗劫了她。而今日香君在城門外放赈,所以青樓殺手才會冒險再闖雲仙樓擄走她。」

錢老板吓得手足無措,她不敢保證想容不會這麽做。「這青樓裏都是女人,混進一個男人,就算要假裝是護院都難啊!青樓殺手是怎麽混進來的?」

丫鬟也驚呼出聲,「雲仙樓裏雖然人多,但大多是熟識的人,要不被發現,難道是插翅飛了?」

「除非……這人除了是熟人,還是女人。」如果香君同樣遇上了青樓殺手,那她的房內應與想容情況一樣,「香君呢?她是否也被洗劫了?」

錢老板欲言又止,「香君她、她不一樣……她存不了積蓄……」

雷傾天沒時間去管錢老板言語中的猶豫,總之青樓殺手是女人幾乎是肯定的了,就算是熟人,一個男人在姑娘廂房附近出沒也容易引起注意,但如果是女人,大概會被認為是與哪位姑娘相熟,所以串門子去了。

「有什麽人可以光明正大在午歇時進入雲仙樓?」雷傾天要自己冷靜,漫無目的的尋人不會有結果,他要冷靜分析,找出可能的嫌疑犯。

「雲仙樓晚上營業,所以送菜、送米、送酒的小販都是午歇時來的。」錢老板立刻回答。

「今天誰來了兩次,而且是女人?」

錢老板對這種瑣事當然不清楚,她讓人立刻找人來問。

雲仙樓的總管很快來到,見到這大陣仗,不知情的他吓得畏畏縮縮的,直到雷傾天一威吓,總管才好似被抓到公堂上問話的犯人般,膽顫的回話——

「送、送菜的菜販,她說有樣菜沒搬上車,晚些又送了一次過來。」

「她卸貨時你會在一旁看嗎?」

「樓、樓裏的事很多,通常都是小販們卸好貨,我才來點貨。」

「她要走時,你有看到她車上是空的還是滿的嗎?」

「她的輪車很大,雲仙樓不是最後一處,所以車上常會堆着要送去下一處的貨。」

「剛入夜時來的那一次,車上也還有貨?」

「是的……」總管發現他越回答雷傾天的臉色越沉,難道是自己說錯話了?

「會來雲仙樓是漏了一樣菜沒送,但第二回再來還是滿車,難道每一處她都漏了嗎?香君肯定被她藏在了車上。」

總管一聽他的結論,吓得臉色發白,「不、不會的,那菜販武氏也是個可憐女人,以前也是好人家的夫人,只是夫君後來被騙錢了結自己性命,她就帶着孩子到軒毓城生活,前一陣子孩子才病死,她幾乎要跟着孩子去了,這種苦命的女人怎麽會挪了香君姑娘啊!」

雷傾天本是不耐地要打斷總管的話,他急着知道香君的下落,不想聽他人悲慘的故事,直到他聽見了一個疑點,「她的孩子死了?多久前的事?是不是跟花魁命案發生的時間差不多?」

衆人先是一楞,最後總管怯懦地說:「是……」

「知道武氏住哪裏嗎?」

「知道,在城外近郊。」

雷傾天再擔誤不得,要總管指路,立刻前往武氏的住處,她選在午歇時動手,是因為菜販都是在午歇時送貨。太早,青樓的人剛睡下;太晚,青樓又要準備營業,所有進貨都是在午歇這一、兩個時辰處理的。

而總管說的悲慘故事,騙了武氏夫君錢財的,應該就是花魁,這是她找上花魁的原因,至于最近發生這麽駭人聽聞的命案,應就是孩子病死,引發了她将自己的不幸全怪在花魁身上,才開始犯下命案。

過去被尋獲的花魁屍身都遭遇過淩虐,雷傾天知道要救出完好的香君已不可能了,但至少他還抱着一絲希望,至少她還保住性命……

雷傾天只希望自己能在香君傷得再也無法挽救之前,找到她。

香君雖然保住了性命,但雙手受到了永久性的傷害,在大夫診治她的傷口時,她就醒了過來,沒有劫後餘生的喜悅,也沒有恐懼自身遭遇的崩潰,只是靜靜的看着大夫為她治療包紮。

「大夫,我的手是不是廢了?」

大夫回頭看了雷傾天一眼,他點了頭,大夫才說:「你的手會恢複,做些平常事沒問題,只是細致活不能做了,比如你們女人家的女紅……」

「大夫,我問的是我能不能再彈琴?」

大夫重重一嘆,搖了搖頭,「怕是一輩子不能再彈琴了。」

香君一聽,默默地收回了手,然後背對着所有人側身躺回床上,雷傾天看着她顫抖的身體,知道她在哭,還倔強的想忍住哭聲。

錢老板要人送走了大夫,才坐回床邊,輕輕拍着香君的肩安慰她,「或許事情不會那麽糟,我們再多看幾個大夫……」

「我看不起大夫,我也不能不表演賺錢,我需要錢……」

雷傾天幾乎就要開口說「一切有我」,但錢老板擡起手制止了他的話,還一臉懇求的對他搖搖頭,雷傾天忍下了,就見錢老板繼續安撫香君——

「放心,過去你讓我賺了不少錢呢!我養你。」

「養我?我的錢坑是個無底洞,錢老板能養我一輩子嗎?如果我的傷好不了怎麽辦?難道開始接客陪酒嗎?」

「我不許!」雷傾天出聲反對,再也不管錢老板使眼色,「我養你,不管你為什麽需要錢,我資助你。」

「我不能跟你在一起,既然天要絕了我,就讓祂絕了吧。雷家主,很謝謝你救了我,只是從今以後你別再來了。」

錢老板不明白香君怎麽有此轉變,她一直以為香君會接了雷傾天,或多或少還是有情意的,怎麽會在她最需要幫忙的時候将他推開呢?

「香君,讓我幫你。」

「我不能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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