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江堯系圍裙的動作特別潇灑, “啪”地抖了個響兒,往腰上一捆, 反手三下五除二地紮了朵蝴蝶結。

宋琪瞄了一眼,還是個對稱的。

“給。”系完圍裙,江堯把紗布卷扔過來,換走了他的菜刀。

“你來幹什麽?”落在掌心裏不是紗布該有的重量, 宋琪捏了捏,裏面塞着的是消毒酒精。

“送溫暖。”江堯一本正經地說,盯着他從紗布裏取酒精, “會包麽?”

“鬧呢?”宋琪看了他一眼。

江堯這張臉在這時候出現,對宋琪來說心情不是一般的微妙。他把胸口的潮熱歸咎于發燒,盡力讓自己不要把江堯跟縱康聯想在一起。

“一卷紙我就能把你紮成個帶花邊兒的木乃伊。”他轉了個方向沖着洗手槽開始處理傷口, 反問江堯,“你會做飯?”

“你覺得呢?”江堯坦蕩得沒皮沒臉,大刀闊斧地對着土豆剁了下去,“咣”一聲道,“看我像麽?”

挺像的。

宋琪沒說話。

但江堯這動靜背過身去聽跟剁豬似的, 不用他盡力都沒法跟縱康往一塊兒想。

“雖然不會……不過沒看過豬跑……”江堯一刀刀砍着土豆, 下刀專注又敦實, 時不時還要彎腰把土豆條從刀身上撥下去, “我還沒吃過……豬肉麽?”

他“哐”一刀蹦一個字兒,聽着特別擲地有聲。

“說反了吧?”宋琪在心裏念了一遍。

“你見過豬跑?”江堯反問。

廚房裏陷入沒有意義的沉默,宋琪點點頭贊同了江堯的邏輯,重新轉回去收拾紗布和酒精, 慢悠悠地說:“豬摔跤倒是見過,現在還見識了豬切土豆。”

後腰一緊,江堯無聲地用菜刀把手抵上了他。

宋琪笑了一聲,舉舉手做了個投降的動作。

“你這土豆絲怎麽切出來的?”江堯繼續研究他的土豆,挺好奇地問。

他本來沒把切土豆當個事兒,把東西切成條誰不會,他甚至懷疑自己能拿蘿蔔雕朵花,真上手了才發現真是各行有各行的門檻,他一根土豆條能趕上宋琪三根的粗細。

“一刀刀切。”宋琪說。

“牛逼。”江堯面無表情地豎豎拇指,“一下就讓我掌握了精髓。”

宋琪只用酒精消了個毒,傷口看着吓人,其實不深,沒必要包。他洗洗手把東西收進冰箱裏,突然想起什麽,問:“你剛進來的時候說你想吃口熱什麽?”

“你……”江堯想說你瞎扯淡也講究一下基本法行吧?剛蹦出第一個字兒,轉臉跟宋琪對上眼,他就忍不住嘴角一抽笑了出來。

“怎麽想的?”宋琪盯着他看了會兒,嘴角也被帶着緩緩地往上翹,挺費解地問。

“你閉嘴。”江堯笑的時候聽什麽都想笑,擡手指着他。

別說宋琪了,他自己都不明白,是啊,怎麽想的?幹嘛要說想吃口熱屎?

案臺跟冰箱之間的過道不寬敞,空間有限,兩人現在這樣面對面的姿勢,中間基本就剩下半個人的距離。

江堯笑得上頭,想撐個什麽也搭不着順手的地方,掌心往後一摁差點兒直接摁刀刃上,宋琪身子一彈,從他手底下抽走了刀。

“操。”距離猛地拉近,江堯連笑都給吓忘了,瞪着宋琪,“吓我一跳。”

“手要穩。”宋琪把他往旁邊推推,回到案臺前摁住剩下半拉土豆,流暢地切了一排細絲出來。

“摁住,別滑,也不要死摳着不放。”宋琪邊切邊說,“其實就是熟能生巧。”

刀刃錯開土豆,落在案板上的聲音又脆又規律,噠噠噠的,江堯看着沒法不服氣:“不會切着手?”

“手指頭抵在刀背上,跟着刀走。”宋琪說。

以前縱康對他說過的話,現在卻由他來說給江堯。

宋琪想着,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江堯立馬興致勃勃地又把他擠開,重新拿過菜刀:“我試試。”

他學着宋琪的樣子站好,摁住土豆,把架勢擺出來。

別滑。

手穩。

抵着刀……

“咣!”

江堯把刀往桌子上一拍:“滾你的蛋。”

扔完又不服氣地撿回來,繼續跟剩下的土豆較勁:“我還不信了……”

一盆土豆折騰了半個鐘,最後江堯也沒切出朵花兒來,只砍出了一案板奇形怪狀的樂高。

宋琪嫌他礙事,也沒往外趕他,在“咣咣”的菜刀聲中利索地幹活。

方寸的空間裏轉站行挪四肢總是要碰上,兩人說點兒沒腦子的話,鬥幾句沒意義的嘴,炒菜時油煙升騰起來有點兒嗆人,宋琪從煙氣中去看江堯,覺得時間似乎與過去頭尾折疊,讓他一會兒能看見縱康,一會兒能看見自己。

宋琪做菜的水平也沒有二碗他們吹噓的那麽神,江堯吃起來覺得跟他學校食堂裏的味道差不了多少,就是莫名其妙的下飯,一不留神就多幹了一碗。

他仰頭靠在椅背上歇食兒,心想上回跟宋琪在美食街也撐得像個孫子。

再看看身旁還在奮吃不已的二碗,江堯突然有點兒能理解他的飯量了。

——宋琪這人就他媽容易讓人食量失控。

吃完飯,江堯沒繼續在這兒呆,車也好了飯也吃了,店裏都忙着,他一個外人總在店裏泡着說不過去。

“回學校?”宋琪問他。

“啊。”江堯答應一聲,“把車送車庫裏,回去上課。”

“慢點兒。”宋琪點點頭。

江堯上車後,想了想又把車窗降下來,看着宋琪說:“你那個手……”

“沒事了。”宋琪舉起來給他看看。

“還有腦子。”江堯往自己太陽穴上指指,“該打針打針該吊水吊水吧,回頭燒開了。”

“……燒什麽?”宋琪看他怪認真地說這種話,一時間不知道是跟着嚴肅還是笑。

“直接燒熟拉倒。”江堯嘆了口氣,一腳油門走了。

回去的路上他确實沒開快,想快也快不了,肚子撐過火了,整個人只想窩座椅裏癱着,沒有跟風搏鬥的激情,腦子裏還在琢磨小梁跟他說的那些事。

共情這種能力呢,是要分情況的。

如果宋琪跟他的關系再近點兒,比如走光小尿兒他們,聽着這樣的事他肯定覺得哎操,真慘。

如果沒什麽關系,或者哪怕他對宋琪的感覺還停留在最開始,互相看對方一眼都滿臉“有事兒麽?”的不耐煩,別說知道宋琪身邊一個活着的親戚都沒了,就算這些人都是被宋琪給克死的,他聽完也不會有什麽起伏,指不定還會拍拍手來一句牛逼。

最尴尬的就是現在這樣,他看宋琪覺得“真慘”,宋琪看他卻基本還停留在“有事兒麽?”的階段。

上回腦子一熱來了個小媽的抱抱,還能怪啤酒和江風,還是因為宋琪跟他都屬于“沒媽的孩子是根草”的段位。

今天他依然是青銅段位,卻突然從別人嘴裏得知,宋琪其實早就是“沒媽沒爸沒兄弟,一家人要麽慘死要麽失蹤”的國服第一孤兒。

日。

同病才能仗着一時腦熱去抱一下憐一憐,現在他一個得感冒的,怎麽跟癌症患者相憐?

當時聽小梁說完那些話,江堯想了好一會兒,他回想宋琪在超市裏下意識的舉動、再看着一院子集郵似的先心病孤兒,從心底覺得宋琪太慘了。

但他沒法表現出來。

畢竟人活得挺好的,賊爺們兒,去扒拉一個爺們兒過去的疤沒意思。

把車送回車庫,再打車回學校,下午的課已經快上一半兒了。

文化課不要緊,江堯直接去上課的階梯教室,老師在前面放着PPT,趙耀在倒數第二排沖他伸伸手,江堯快步上去在他旁邊坐下。

“姨夫飛回來了?”趙耀跟撒淼在組隊殺怪,手指頭噼裏啪啦在手機上敲,還能抽空耍貧嘴。

江堯笑笑,他現在的心情跟早上過去的時候有點兒差距,沒接趙耀的話。

“堯兒,班長找你沒?”撒淼在趙耀右邊勾着脖子問了一聲,又迅速地盯着手機。

“陶雪川?找我幹嘛?”江堯往左右看看,從兜裏掏手機,“他沒來?”

“一天沒見他了。”趙耀說,“早上見了那個開瓢驢以後就沒再……我操丨你媽再動老子試試!”

教室猛地一靜,幾百道目光齊刷刷地轉過來,撒淼狠狠給了趙耀一腳,趙耀“操”一聲擡擡頭:“不好意思老師,忘我了,你繼續!”

“好的,這位同學也不要過分忘我。”班裏笑了起來,老師慢吞吞地繼續播PPT。

“傻逼。”江堯笑着罵了一聲,去微信找陶雪川,剛解鎖就看見屏幕上兩條未讀消息。

宋琪的。

第一條是張照片,照片裏是兩瓶并排碼着的小熊軟糖。

第二條:你的益達。

江堯看着這兩條消息,也不知道怎麽就特別想笑,也不是被戳了笑點的笑,就他媽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

神經病。

“讓你找班長,沖手機騷什麽呢?”趙耀瞥了江堯一眼,拱過來往他手機上看,被江堯一肘子格開。

-益達給你多少錢

-我綠箭出兩倍

他給宋琪回過去。

“哎,對了堯兒,早上那個給系主任開瓢的你猜是誰?”趙耀又湊過來,兩只手還在戰鬥,老母雞一樣用胳膊肘“撲拉撲拉”地捅他。

“誰?”江堯去列表裏找陶雪川,心裏差不多有個答案。

“就那個環藝大四!”趙耀說。

江堯不出所料地擡擡眉毛。

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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