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葫蘆娃他很厲害

紹原汗了兩秒鐘,且看紀老板不似作秀,盤腿坐在儲物架的臺面上盤算得眉頭都絞在了一起,嘴裏嘀嘀咕咕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他忍不住勸道:“紀老板,江湖傳言您在三界內斂財已經富得流油,何必總計較這些小錢?”

紀晗擡頭瞟他一眼,“我不喜歡別人欠我的。”

旁邊的鳳凰朗聲解釋道:“準确地說,我們老板覺得整個三界都欠他的,全世界都欠他的。”他話音落,接收到紀晗的一記眼刀,默默往紹原背後躲了躲,改換小小聲說道:“老板不承認,但我跟着他幾十年,是這麽感覺的。”

鳳凰本以為紹先生會跟他一起吐槽老板幾句,卻沒想到紹原聽了反而點頭,對紀晗說道:“既然感覺他們欠了你的,那确實應該讨回來。幽微二府的高層們每年坐在一起開會哭窮,但實際上都富得流油,幾個老大更是中飽私囊。只要能讓紀老板心情好,不妨多敲、狠敲他們的竹杠。”

紀晗聽了一愣,鳳凰站在紹原背後,嘴巴張得能塞進去一枚鳳凰蛋。

紹原笑得暖洋洋,“反正,做葫蘆嘛,開心就好了。”

紀晗冷笑,“紹先生說話真是勇敢,大概是沒被我打過。”

房門突然被從外面敲響,烏先生小心翼翼的聲音隔着門板透了進來。

“三位大師,太陽快下山了,那幾位……大概快要回來了。”

紹原從裏面拉開門,烏老頭一個照面就看見紀晗正對着他盤坐在架子上,懷裏還抱着個不知從哪搞來的大葫蘆。紀晗懶洋洋地抻了個腰,從高處蹦下來,落地的那一瞬間葫蘆也沒了,烏老頭心裏打了個突,使勁揉了揉眼睛,難以相信眼前的一切。

紀晗經過他,斜眼一瞟,語氣很是不耐煩,“三只鬼平時一起回來嗎?”

“不,不是。”烏先生提起袖子擦了把汗,說道:“一個女的先回來,差不多半小時後有一個中年男人,最後回來的通常是那個學生面相的年輕男子。”

紀晗仿佛沒有聽出烏先生刻意用“人”去形容那幾個家夥,雙眼望天點着頭分析道:“三鬼同住一個屋檐下,要按資歷排排輩,先來後到也要按照這個順序。只不過他們一只一只回來的話,就有點難辦了……”

烏先生聽得後背發毛,兩個腫眼泡眯縫起來,緊張兮兮地問道:“啊?接連回來更難捉嗎?”

正望天盤算的紀晗被問得一卡,空了兩秒鐘才說話,用看傻子的憐憫眼神看着烏先生,“不是。接連回來我要一只一只地捉,等于下場三次,回頭結賬的時候就更難算了。”

烏先生聞言,腿一軟,差點一個頭給紀晗磕下去,一疊聲激動道:“小人今日真的撞見大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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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晗懶得搭理這個貪財的家夥,撇撇嘴打量了房子一圈,吩咐道:“你給我準備一間空房間,平時越少有人去的越好,等會我抓住他們要湊齊了才好審問。”

“好,好。”烏先生搓搓雙手,緊張得原地打圈圈,靈機一動又問道:“需不需要準備點狗血、紅線、捉鬼符?朋友之前請天師做法都需要布陣,所以我這裏特意準備了一些……”

紀晗打斷他,“不需要。”

鳳凰在旁邊得意洋洋地說道:“被我們老板打過的鬼,一步都挪不動,別說折騰鬧事了,走道都要陰差拿鎖鏈拖着才能走。”

烏先生哦了一聲,嘴唇抖得更加厲害。不知道為什麽他腦海裏浮現出剛才紀晗手裏的大葫蘆來,感到有如泰山壓頂,一時間嘴裏一個字都蹦不出來,只看着紀晗站在客廳天井,擡頭把整棟別墅環視一圈,問道:“女鬼住哪個房間?”

“二樓北面主卧。”

“好,我去看看。”紀晗口吻淡淡的,瞥了一眼小老頭打架的雙腿,撇了撇嘴,“你回房間躲好,今天晚上出多大動靜都別出來,等我叫你。”

三人一狗慢慢吞吞地往樓上去,二樓的鬼氣更加濃郁,紹原手伸進褲兜裏摸索,紀晗問道:“你摸什麽呢?”

“識鬼幡,鬼未現身,就可破其身份。”

紀晗随意一笑,“不必。烏老頭三件怪事對應三個鬼客,三件事怪的程度也應與鬼的資歷相吻合。這只女鬼對應他肥食瘦腹,大抵是只餓死鬼。”

他話音落,剛好走到那房間外。房門分明緊鎖,可紀晗漫不經心擡手一推,支悠一聲,房門便被推開了。

鳳凰捏住鼻子,十分嫌惡地往後退了一步,“邋裏邋遢的餓死鬼,來人家裏造作,把好好的房子禍害成什麽了。”

這房間裏是鋪天蓋地的食物。外賣盒子堆積成山,吃剩一半的湯湯水水灑得到處是,蔬菜瓜果啃過後扔在地上,散發着深度氧化後腐爛的惡臭,跟床上地板上的菜湯散發出的油膩味完美聯姻,在房間裏共同歡唱着一支養蛆之歌。

紀晗幹嘔一聲,“鳳凰,加一筆百分之二百的溢價,是我的鼻子保養費。”

鳳凰捏着鼻子發出尖細的聲音,“好滴——”

紹原說,“還好這卧室以鬼障與外界隔絕,不然這些蛆蟲恐怕早就爬滿了這棟房子。”

紀晗嫌棄地皺起眉,“不要說了,有畫面感。”

屋子實在是踏不進去,任勞任怨的哈哈默默在地中間拱出一小塊能下腳的地界,讓三人站了進去。紀晗把房門關上,轉着手裏的葫蘆對紹原說道:“你還沒見我正兒八經打過鬼,待會別插手,不會打的話就躲遠點。”

紹原笑眯眯,“好的。”

酉時整,別墅底下準時響起了開門聲。那鬼氣順着樓梯靠近,離卧室越來越近,外面一個腳步聲也無。閉目養神的紀晗睜開眼,黑眸深處的笑意愈發意味深長,片刻後,那東西站在了門外。一門之隔,那東西停住了。

這屋子裏有與鬼格格不入的氣息。

有些沙啞的女聲從門外響起,帶着陰冷,“門內來者何人?”

紀晗唇角笑意綻放,吐口道:“你紀爺爺。”

随着他話音落,房門在門把手紋絲不動的情況下驟然開啓,紀晗與那女鬼照了面。

女鬼披着在世時的人皮,長相還算豔麗,身上穿的衣服卻破舊不堪,兩只手又黑又粗,一眼便知前世是受窮才做了餓死鬼。做鬼不能吃太多陽間的食物,可她制不住自己的欲/望,以至于鬼修慘淡,情緒震蕩之下,鬼影從那人皮中綽綽約約,随時都要揣不住滑出來。

鬼發怒,整個別墅的燈瞬間熄滅,四下一片幽黑,她厲聲叫道:“你是誰!我看你似人非人、似鬼非鬼,是個什麽東西?”

“呦。”紀晗煞是驚奇,“竟然不認識我,我是你紀爺爺。”

女鬼怒了,倏忽間雙腳離地,從空中直沖入房間,房門被一陣風吹進門框,發出震天動地的聲響。她在空中回頭,黝黑的面色已經變得慘白,雙眼猩紅,唇瓣透着紫,發出陰骘的冷笑,“管你是什麽東西,送上門的就是食物,看我吃了你!”

誰料紀晗嘆氣搖頭,“你看你這嘴巴的顏色,活着時餓慘了,死後又暴食,就算擺脫餓死鬼的命運,下一輩子搞不好又做了醜死鬼,這可怎麽是好。”

他說着,掌心現出自己晶瑩剔透的葫蘆,那葫蘆還沒來得及變大,女鬼便說道:“我道是什麽神通,鬧了半天是個鄉下來的粗野天師,搞個窮葫蘆貼幾條符就想要收我?做夢!”

旁邊沉默看戲的鳳凰突然深吸一口氣,做作地低呼:“啊哦。”

紀晗眼中懶洋洋的笑意一轉,黑眸深處是危險的鋒利。

“窮葫蘆?”他重複道。

下一秒,整個房間裏的腐爛惡臭悉數退散,葫蘆清香四溢,那鬼被氣味沖得往後一退,紀晗突然高聲道:“文始三皇如律令!”

葫蘆頃刻間變大,比平日還要大上一倍,幾乎比紀晗本人還高。那鬼被吓了一跳,還沒來得及反應,紀晗信手掐住葫蘆細頭一掄,鐵鐘一般的大葫蘆就被他掄了起來,他跳起一步向那空中的女鬼用力掄打,一葫蘆下去,女鬼慘叫一聲,當即被拍扁在牆上,人皮轟然倒塌,只剩下一只禿鬼,鬼修從身體四處散湧而出。

“你這是……什麽鬼東西……為什麽……能碰得到鬼?”她聲音破碎凄慘地問道。

“鬼東西?”紀老板一挑眉,葫蘆一杵把鬼從牆上叉下來扔在地上,兩手掄起葫蘆又是一通暴錘,“鬼東西!鬼東西!小鬼一只不會好好說話,爺爺就教教你什麽叫尊老愛葫蘆!”

女鬼被打得魂飛魄散,鬼叫連連,疊聲認錯,認錯聲也是破碎的,聽不真切。旁邊的紹原看了竟有些心生憐憫,啧了一聲,很僞善地別過頭去。紀晗掄葫蘆掄累了停下手,把葫蘆往地上那只幾乎要形銷的殘鬼面前一杵,挑眉問道:“再問你一次,這是什麽?”

女鬼一張嘴,殘餘的鬼修就冒出來,她捂着嘴泣着血破碎地說道:“爺,爺爺……”

葫蘆被原地一掼,咚地一聲,伴随着紀老板的怒喝,“大點聲!”

女鬼松開手,不顧四溢的鬼修,凄厲哭饒,“爺爺!!!”

空蕩蕩一片漆黑的別墅回蕩着這聲爺爺,躲在自己房間裏的烏老頭吓得在床上跪下了,也不管那爺爺究竟是誰,對着窗外一個勁磕頭,“爺爺,爺爺……”

這邊紀晗哼了一聲,撫了撫因為震怒而不小心現形的兩绺鬓發,指尖纏着發絲彎彎又繞繞,變回人間界的發型。他把葫蘆收了,再一瞥看見一地狼藉上趴着的奄奄一息的女鬼,嫌惡地別開眼,踏出房間,随口道:“鳳凰,把這家夥扔到旁邊那屋子裏,等會和她那兩只小夥伴會合。”

鳳凰開開心心地走上前去,“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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