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入戲
這晚,傅以寧帶她去餐館吃飯,就是那對四川小夫妻開的夫妻店。店老板第一次見傅以寧帶女孩子過來,很是熱情。
吃完了飯,兩人在長街上散步。
沿路不停有人繞過來打招呼,然後拍着傅以寧肩膀擠眉弄眼什麽的。
傅以寧無奈一個個應酬。
這條街一到夜裏都充斥着皮肉生意,兩人像普通戀愛的情侶一般走在街上倒引起許多好奇的目光。人們在玻璃後窺視着,或羨慕、或暧昧、或酸楚、或着猥瑣的想象。
龍芷瀾今天出奇安靜。
傅以寧說:“我們換個地方吧。”
龍芷瀾搖搖頭,“就在這裏,既然我們屬于這條街,那麽,就讓他們适應我們。”
傅以寧笑了,夜色中秀逸的鳳眸像湖水洗滌過一般,煥發驚人,亮得辰星一般。
龍芷瀾心髒猛然漏跳一拍。她停下來,側過身、微微踮起腳尖,輕輕印在将唇他線條分明引入品嘗的唇上。
昏暗破敗的街頭,這一幕純潔美好得難以相信。
貨運師傅嚴慶跑了好幾天長途,腰酸腿疼,回了城便跑到這條街松散松散筋骨。他隔着玻璃看着這一幕不禁嘆息:“還是這哥們牛弊,年紀輕輕人人都喊哥,還把這條街上最漂亮的妞給占了。”
旁邊的老相好張蘭不樂意了,白了他一眼說:“嫌我不漂亮?你去找漂亮的去,我還不樂意伺候呢,誰稀罕三十塊錢做全套還被你折騰一整晚。”
嚴慶嘻嘻笑道:“漂亮的我還不樂意騎,就愛騎你這黃臉婆。”說完便摟着女人豐腴的腰就往後屋帶。
傅以寧攬過龍芷瀾纖盈的腰肢帶進懷裏,貼得很緊,低頭欲加深這個吻。
她卻推開他退了幾步,露出一個極有風采的笑容:“好了,現在整條街上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了。”
* * *
當晚,兩人又回了學校一趟,龍芷瀾需要拿些日用品,傅以寧依舊把車停在那個離學校很遠的路口。
龍芷瀾猶豫一下沒下車,摟住他的腰靠在他背後說:“你把車開進去吧,我把你介紹給同學。”
傅以寧問:“不怕別人笑話你傍了個摩的司機了?”
身後的女孩身體微微一僵。
傅以寧微微嘆了口氣,和聲道:“你去吧,這些事以後再說。”
龍芷瀾慢慢吐吐地下車,有些緊張地看着他,“你保證不生氣?”
傅以寧說:“我保證。”
她露出一個大大絢爛的笑容,親親他的面頰說:“就在這裏等我,我馬上就回來。”
說完飛奔着跑向街道對面另一個世界。
傅以寧靜靜看着她的背影消失,然後給自己點燃一支煙,叼着煙蒂仰頭望向夜空。
蒼穹星子寥落,不似那一夜,天極晶藍,繁星若夢。
結果,過了很久她才出來,背着滿滿一大包東西,傅以寧拎過來,“這麽重?”
龍芷瀾說:“都是書,我看店的時候可以看。”
這麽多衣服這麽多書,傅以寧唇角不覺微微向上彎了彎。
回到店裏,龍芷瀾便開始收拾東西,邊收拾邊埋怨:“傅以寧,你不知道,我寝室那幾個八卦女多難應付,她們一口咬定我半夜搬出去是和男朋友同居了。”
傅以寧沒說話。
龍芷瀾停下手回頭瞅着他,“你怎麽不說話?是不是生氣了?其實你還是生氣的對不對?”
傅以寧笑了笑,“沒有,我這樣的男朋友拿不出手我明白。”
龍芷瀾不禁倒抽一口涼氣,“你還說不生氣……”
傅以寧打斷她,“要生氣也不會生你的氣,我是男人,不該讓自己的女人丢臉,做不到也盡量不讓你為難。”
龍芷瀾瞪着他,眼眶漸漸有些發紅,眼淚落下來之前,她轉過身若無其事地繼續收拾東西。
傅以寧走過來探究她的臉色,“怎麽了?哭了?不用吧,即便我讓你得逞追到手,也不至于激動得哭鼻子。”
龍芷瀾頓時翻臉,拿手裏的衣服狠狠砸他,“你才得意,你才激動!誰追你啦?告訴你啊,我可不是這條街上那些即使倒貼錢也要你請照顧生意的女人……我是你非要養我的,兩廂情願不包睡。”
傅以寧頗為失望地說:“原來不包睡啊。”
“當然,你以為我是那種漂亮又很好搞上床的女人?”
“我以為你急着把我搞上床……”
“傅以寧,你!!!”
忽然,只見他雙眉舒展地笑了,笑容清朗而溫柔。
他握住她的手輕輕上前一步,低頭唇印上她光潔的額頭,“好了,我知道了。”
這樣溫柔的傅以寧,漫說是現在,即便以前,她也絕少見過。
“以寧……”
他揉揉她的頭發,“安心睡吧。”
說完,他轉身走出門。
龍芷瀾呆立半晌,回過頭,只見老式衣櫃上鑲着一面鏡子,裏面映出她此時的容顏,倔強的眼睛微紅着,長長的睫毛上被淚水漉濕……她從來不曾在他面前哭過呢,前世不曾,今生也不曾,她沒想到自己做戲竟做得這樣好、做得這樣真。
* * *
第二天,龍芷瀾清晨便醒。傅以寧敲門進來,他昨夜沒洗漱,便趁着清早沖了個澡。
雖然已是秋天,不過他依舊只洗了個冷水澡,套了件T恤和牛仔褲就出來。T恤是白色的,V領,露出漂亮的鎖骨和結實的胸膛。他拿毛巾擦着頭發,擡手間露出沒有一絲贅肉的腰幹,無論哪種美學流派,這種削勁有力的瘦腰也最是好看的。
他的身材比上輩子好了許多,當初他太瘦,有錢後雖然注意飲食和健身,但畢竟比不得青春無敵的強健和光潤。
這時,年輕的軀體在晨光中舒展,一切比按黃金比例琢刻的雕塑還要黃金。
龍芷瀾躺在床上看他,陽光把她的眼睛照得半睐。
傅以寧回過頭對上她的視線,不禁蹙了蹙眉問:“怎麽了?”
床上的女孩像慵懶的貓咪一般伸了個懶腰,神态自若地問:“傅以寧,你知道我是學美術的吧?”
“嗯,知道。”
“所以,以後洗澡不要關門了,讓我畫幅luo體像怎麽樣?”
* * *
彩票店內,龍芷瀾垂眸回憶着早上傅以寧那個精彩紛呈的表情,不禁又笑了起來。
她心裏暗暗哼哼:看你還成天耍酷……小處男。
想到這個不覺心情更好,于是取出畫架在潔白的畫紙上刷刷刷畫起來。
寥寥數筆人像成型。
正勾描間,有人進來了。龍芷瀾擡頭一看,臉上的笑容收了收又旋即唇角勾起:“阿姚啊。”
姚薇氣虎虎地站在門口不吭聲,俏臉冷冰冰着瞪她,漂亮的丹鳳眼帶着點紅,也不知是被怒意還是委屈染紅的。
龍芷瀾笑道:“過來替我換飯?早了點吧。”
阿姚眼裏火光一冒,咬着牙罵:“龍芷瀾你還要不要臉?滾都滾了還滾回來,來來去去你耍人玩兒?!”
龍芷瀾微微一笑,“我回不回來有什麽關系?我不回來難道傅以寧有你的份?”
“你——”
“阿姚,懂不懂什麽叫隔江一桶金?就是說江對岸有一桶金子,即便再想要也只能看着幹流口水。我來之前你認識傅以寧多久了?他要是對你有意思,你不早就得手了。”
龍芷瀾這話傷人,那種似笑未笑的意态更是刺激得她發瘋, “臭口口,你少得意,你不就仗着是個大學生!裝什麽清純?我還不知道你們這些大學生,就是賣的貴一點,比站街女還要賤,誰不知道你打算在傅哥身上撈夠了本再去傍個大款,呸,小心到時候被人劃花你的臉!”
龍芷瀾臉色一寒站起了身,阿姚本來是個高挑個子,龍芷瀾與她個子差不多,緩緩走過去阿姚竟不由微微後退了一步,“你、你幹什麽?”
龍芷瀾笑了笑,嘴唇微微張開,露出潔白光亮整齊的牙齒,配着美妙清澈的眼睛,顯得既妩媚美豔又青春可愛,可這樣龍芷瀾卻讓人感到一種莫名凜冽的冷。“阿姚,你已經罵我好幾次了,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個人很好說話?”
“我……”
龍芷瀾伸手擡起她的下巴,清麗的眸光在她臉上巡回,“其實你還真挺漂亮,信不信我讓人……”
“你讓人怎麽樣?!”阿姚聲音一凜。
龍芷瀾妙目生波的眼睛微微一彎,“讓人給何靳介紹女朋友。”
“你——”
阿姚臉都氣綠了,她扭頭想掙開龍芷瀾的手,可那只纖白柔美的手卻像冰箍一般緊緊扣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臉又扭過來。
龍芷瀾微微欺身向前,阿姚第一次這樣近看清她的臉,高秀的鼻離得極近,呵氣如蘭的呼吸拂過來讓人一陣心慌目眩,她唇角慢慢抿出一個笑弧,柔聲道:“阿姚,像你這樣的女孩不值得我對付,乖乖找個願意娶你的人嫁了吧,否則再過幾年你也會和這條街上的女人一樣,在一個又一個男人身下輾轉成舊抹布。”
阿姚渾身發抖,猛然用力狠狠去推龍芷瀾,沒想到她卻順勢輕輕松開了,身體随力往後一退,身後板凳哐啷一聲倒在地上。
屋外立刻有幾個男人跑進來,見着情形直跺腳,邊罵阿姚犯渾,邊連拉帶哄把她扯了出去。
剩下的一個阿姚生日那天龍芷瀾見過,個子矮小,理了個小平頭,但有個威風凜凜的名字叫阿彪。
阿彪局促地上前勸龍芷瀾:“嫂子,您別生氣,傅哥和阿姚真沒什麽,她丫就一廂情願,您別和她一般見識。”
龍芷瀾和聲道:“謝謝,我知道,剛才多虧了你們。”
阿彪呵呵笑道:“有什麽好謝的?傅哥早就關照過了,都是應當的。嫂子你放心,咱們在這片跑兄弟多得很,隔壁左右也都招呼過了,沒人能欺負嫂子你。其實剛才我早瞧見阿姚了,就是沒好意思跟着進,沒想到那丫頭這麽混居然敢動手!阿瀾嫂,您千萬別生氣,那小丫頭片子咱哥幾個肯定幫你好好教訓。”
龍芷瀾微微一笑,“彪哥,你還是喊我名字吧,前幾天還是阿姚嫂現在換成阿瀾嫂挺不習慣。”
阿彪不禁一時結舌,尴尬地笑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 * *
快中午的時候,傅以寧騎着摩托回來,他手裏拎着一個袋子徑直走進來,風塵仆仆的,不過黑亮的眼睛熠熠生輝。“餓了吧?過來吃飯。”他随手把手中的袋子放在桌上對她說。
龍芷瀾默默走過來,傅以寧把打包好的飯菜取出來。很簡單的菜式,一盤小炒肉、一盤土豆絲、一盤絲瓜炒雞蛋、還有一盤清炒菠菜。小炒肉是拿青紅椒炒的,土豆絲刀工極細,絲瓜翠綠鮮嫩,配了金黃的土雞蛋,顏色很好看。幾個菜熱氣騰騰,顯然是才出鍋打包好的。
傅以寧把筷子燙了燙遞給她。
龍芷瀾緩緩掰開,慢慢挑着盒子裏的肉絲。
傅以寧蹙眉,“怎麽?不喜歡吃?”
“嗯。”她說。
傅以寧放下筷子,“想吃什麽?我去買。”
“糯米包油條。”
“……又是這個?吃不膩?”
“當然,我口味很專一,哪像有些人葷素不忌什麽都吃。”她垂着眸不緊不慢的說。
傅以寧不禁笑了,“這像話裏有話啊,有什麽指示明說。”
龍芷瀾擡起頭面無表情地看着他,看見他那副朗月風清沒事人的樣兒就來氣!
她用力抓住他肩膀,結果結實堅硬的胳膊生鐵一般根本掐不動,于是改成一把揪住領口把他扯過來,“你知不知道你那個阿姚已經兩次上門踢館了?她還對我動手了,還威脅劃花我的臉!”
結果,他沒點心虛狼狽的表情就算了,居然連一點點愧疚擔心都沒表示,只是微微挑起俊挺的眉,露出被深色皮膚襯得愈加潔白的牙齒,“你連魏哥都敢單挑,亮哥都能廢了,一個姚薇會搞不定?”
龍芷瀾一時語塞,頓了頓,惡狠狠道:“我告訴你啊,以後就算我有事也不許找那什麽阿姚來頂班,更不許找這條街上的莺莺燕燕,你給我離她們遠點。都是些什麽人啊,成天想着泡你,美死她們了,以後看一眼都得找她們收費!”
傅以寧盯着她,眼裏浮起春日湖水般濕潤的笑意,“所以,你想畫我的luo體怎麽收費?”
龍芷瀾像被忽然燙到似地松手,真是的,居然現在提這茬,“那是藝術,藝術你懂不懂?你看看我這雙手,”她伸出白皙纖長的手一晃,“天生就是為了不朽之藝術而生的,畫你是你的榮幸。”
“以前畫過很多藝術品?”他問。
龍芷瀾不說話了,目光權衡地打量着他。
過了一會,甜甜一笑,“是畫過很多,但沒畫過你這種姿色……不,資質的。”
傅以寧用筷子另一頭敲她的頭,“我看你才是成天想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