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12月底的時候, 寧雪琴和傅修德兩口子的事有了結果。
法院經過審查後宣判, 傅修德以故意殺人和故意殺人未遂罪等數罪并罰, 被判處死刑,寧雪琴屬從犯, 鑒于她主動交代了許多犯罪事實,被判處了無期。
至于其他幫他們做過壞事的,都得到了應有的結果。
禦錦內部也自上而下進行了一番大清理,把這些年這兩口子的人脈爪牙等等全都清了個幹淨。
判決出來後,寧宇陪着爺爺去了趟監獄,看了看寧雪琴。
這時候的寧雪琴,穿着服刑的衣服,頭發也被統一剪短, 沒了那些化妝品的滋養,臉上顯出老态。
寧老爺子原本是不想見她的,但她在監獄裏反複要求, 念着與她生父的那些情分, 所以老爺子還是來了這一趟。
會面時間有限, 老爺子也沒浪費時間, 見到她人後,就主動開口說,“四十年前, 我跟你父親一起負責兵團運輸,那次趕上山崩,我們倆一同遇險, 後來我活着出來了,他沒有,出于戰友的情分,我一直心懷愧疚,但那次是天災,并不是人禍,我沒有害過你的父親,我也不欠你什麽。”
“我們一起被困的時候,你父親交代我,如果我能活着出去,希望我能照顧你,畢竟你生母難産去世,他只有你這麽一個女兒。我答應了他,扪心自問,也做到了,這些年一直将你帶在身邊,有我一口飯吃,就有你的。可是你到頭來,是怎麽對我的?寧臨叫了你幾十年的姐姐,你害了他和佩佩還不夠,還要再來害小宇?”
隔離窗的那頭,寧雪琴面無血色,嘴唇劇顫,已經說不出話來。
寧老爺子也是再次動了怒氣,雖然并沒有暴怒,但說話的時候手在顫抖。
“你以為如果沒了小宇,我的這份家産就是落到你們頭上了?我告訴你,我就是把它們全部都捐給國家,也絕不會留給你一分!”
話說完,寧老爺子起身,寧宇見了,趕緊上前去扶,然而還沒走幾步,那邊寧雪琴激動的喊了起來,“爸,爸……您等等,聽我把話說完好不好……我求求您,少初是個好孩子,我們做的這些他并不知道,我求您念在他在您跟前從小長大的份上,照顧一下他好嗎?”
寧老爺子頓了頓腳步,卻還是沒說什麽,徑直出了會見室的門。
~~
離開監獄的會見室,爺孫倆坐到了回家的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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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子沒再說什麽,緊抿着唇,眼望向窗外,神情也一直沒再放松下來。
寧宇看在眼裏,知道爺爺還是在生氣,卻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麽來安慰。
——經過今天,他才終于徹底明白了爺爺的心結。
其實這些年,寧雪琴和傅修德一直有些過分,在公司拉幫結派,私下謀取私利之類,此前也被人舉報過,但爺爺還是對他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不過始終沒叫他們進入核心高層罷了。
一直以來,他只以為爺爺是舍不得這麽多年跟寧雪琴的父女之情,直到現在才終于明白,爺爺放不下的,是當年對戰友的承諾。
“有他一口吃的,就有寧雪琴一口吃的……”
大約當年在生死離別之際,爺爺就是這樣對寧雪琴的生父承諾的。
而後來,他也确實做到了。
年輕的時候白手起家,他憑借一身的蠻力和機遇,建造出了如今禦錦這個商業帝國,從而也給了寧雪琴無比體面的生活。
要知道,老爺子從來沒有厚此薄彼,從小到大的一路,只要獨子寧臨有的,也不會缺寧雪琴的,但誰能想到,他就好比寓言故事裏可悲的農夫,這麽多年,竟然養了一個比毒蛇還要毒的玩意兒?
如今寧宇雖然沒事,但寧臨與汪佩佩夫妻的命已經換不回來了,每每想到這個,寧宇就沒辦法原諒寧雪琴。
判決剛下來的時候,他甚至有些懷疑,是不是還是因為爺爺心軟了,寧雪琴才撿回了一條命?
畢竟除了被判死刑的傅修德,寧雪琴也該難逃法網的,而以寧家的勢力,這一點應該不難辦到。
可她最終還是獲了死緩。
現在看來,或許還是放不下多年前對戰友的承諾吧,老爺子最終還是放了她一碼。
……
那就先這樣吧。
寧宇在心裏默默呼了口氣,看着身邊已經是頭發花白的爺爺,沒再說什麽。
車子最終停在了寧家老宅子門前。
臨近學期末,學習非常緊張,所以寧宇打算送爺爺回來後直接就回學校,就在臨告別的時候,忽然聽見爺爺說了一句,“今年我等等你,等你考完試,咱們一塊兒去南方。”
寧宇頓了頓,只好說了聲好。
——往年還有寧雪琴陪着,但現在,爺爺只剩下他了。
~~
幾周的時間匆匆而過,新年一過,大學的期末考試季就來到了。
周晩今年算是收獲頗豐,也是得益于音協大賽的鍛煉,她的演奏技巧猛上了一個臺階,畢業考試的時候,她拿出比賽的兩首曲子應考,成績自然不在話下。
而文化課方面就更不用說了,有高中的底子撐着,大學的文化課并不算什麽,所以當成績單發下來的時候,無論專業課還是文化課,她都是班裏的第一。
有她帶動,504的小夥伴們也都考得不錯,大家都是歡歡喜喜,考完最後一門後在一塊痛痛快快的吃了個火鍋,第二天收拾東西,各回各家過年去了。
不過,周晩沒急着回家,她又在宿舍裏留了幾天,不為別的,只是因為……寧宇還沒考完。
專業不同,他們需要考試的科目可比她們多多了。
等周晩送走了最後離開的朱瑞,寧宇才終于考完最後一門,出了考場後,他立刻給小姑娘打了個電話,而沒過多久,周晩就來了他宿舍。
她手裏提了兩杯紅棗味兒的奶茶,進門之後分給他一杯,一邊喝一邊問他,“考得怎麽樣?”
“還可以。”
他說完也有點口渴了 ,卻沒喝自己的那杯,只是雙眼瞅着她,等她的嘴唇離開吸管,立刻接着去吸,喝了一大口在嘴裏,終于過了瘾,還不忘點頭稱贊,“好喝。”
周晩瞥他,“你又不是沒有,幹嘛喝我的。”
他咳了咳,“你喝過的才甜啊。”
周晩笑他厚臉皮,哪知道一個沒留神,又被他湊上來啄了下唇。
——自打考試季開始,為了不打擾他,她最近很少過來,只是偶爾跟他約着吃個晚飯,熱戀中的人,每天短暫的見面,怎麽能纾解濃烈的相思?
周晩也想他了,于是就半推半就的,膩膩歪歪了好一陣才終于放開。
臉都被他親的紅紅的。
然而還沒平複下來,她卻聽他咳了咳說,“晚晚,我明天要陪爺爺去南方,得過完年以後才能回來。”
周晩一下愣住,遲疑着說,“現在就要去嗎?”
離過年還有二十天呢,她以為他臨到年底才走。
他嗯了一聲,有點無奈的說,“要是我自己,晚去點兒也沒什麽,主要爺爺一直在等我,他知道我什麽時候考完試,飛機票也是他叫人定的。”
這樣一聽,周晩就更奇怪了,“你爺爺……為什麽非要等你?”
寧宇也不想瞞她,頓了頓,就把這段時間家裏發生的事跟她講了一遍,而周晩聽完,不出意外的震驚了。
她以前只知道他的父母是車禍意外離世的,竟然不知道這背後還藏着這麽一段隐情,尤其,兇手還是他的姑姑……
更尤其,他們害了他的爸媽不夠,竟然還差點又害了他!
驚愕過後,她心裏一時間複雜的厲害,忍不住一把抱住他,說,“對不起,我竟然都不知道這些事……這段時間你心裏是不是很難過?”
寧宇怔了怔,心裏忽然一陣暖暖的滋味流淌過來。
這段時間以來,父母的大仇得報,兇手也算是得到了該有的報應,他跟爺爺心裏都是各種滋味交織,但對兩個爺們兒來說,能給對方的安慰也都是沉默無聲。
一直到今晚,她是第一個以這樣溫柔的方式來安慰自己的人,一下就擊中了他的軟肋。
他好想……就這樣抱着她不撒手。
可他又并不想叫她覺得自己脆弱,所以還是笑了笑說,“沒關系,反正都已經過去了。”
她嗯了一聲,想了想,又說了一句,“那爺爺也一定很難過吧……”
他嘆了口氣,“爺爺是不太好受,所以我得陪着他。”
話音落下,小姑娘大義凜然的點了點頭,“那好吧,那你就好好陪陪你爺爺,我會想你的。”
本來……還想趁放假這幾天跟他好好待一塊兒的,這樣一來,就只能等着過完年再說了。
寧宇垂眼看她,心疼又無奈,想了想,說,“對不起,我争取過完年早點回來,你等我。”
她點頭,顯得乖巧懂事,“好啊。”
……
分別就這麽猝不及防的到來了,兩個人在宿舍呆了一會兒,又一起吃了晚飯,随後就收拾東西離開了大學城,他先把她送回家,然後回自己住處收拾東西,第二天一早,就陪着爺爺,飛赴了溫暖的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