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part3
“如果一開始,你就不曾出現在我的面前,那麽,我也許就不會知道幸福的滋味……你何其殘忍,把所有的愛滿滿地,那麽猝不及防地都給了我,告訴我,你永遠喜歡我,永遠不會離開我。讓我錯以為,我可以幸福得像個被寵溺的孩子,讓我錯以為,只要抱住你,就可以擁有整個世界。”
——明曉溪
二月末,學校開學。
再一次回到濰城時其實已經感覺出天氣轉熱,空氣中彌漫着內陸初春特有的幹燥味道。仿佛昨天才剛剛嗅到春天的氣息,眨眼間,校園裏梧桐枝間穿過的陽光已經變得溫暖繼而灼熱刺眼。
陳澄想當然地把這裏當成百裏外的海濱老家了,等着陽光變溫暖舒服、風吹人清新舒爽的春天的到來。卻不想還未準備好,風便卷着沙塵暴突然而襲,惹起漫天的揚沙。不久午後的天便變得昏暗無邊,而後嚣張的風沙帶來氣溫的急劇下降,欣喜的心情也慢慢變得沮喪——真不像春天啊!走出宿舍裹緊羽絨服的陳澄嘆息了起來,哎,這樣的天氣,真不想出門!
那是開學初編輯部第一次例會,正值學校準備教學評估階段,報紙編輯部随大流遷到了新校區。如此一來,編輯部例會便開到了新校區。
濰大的新校區坐落在濰城西南郊外的浮煙山上,這裏是濰城新開的大學城,本市六七個大學新校區都着落在了這裏,依山傍水環境還算不錯,唯一不足之處,就是離市區着實太遠,每每坐公交都得三四十分鐘路程。
陳澄心裏一百個不情願卻也沒辦法,誰叫咱是小兵卒人家是大部隊呢?裹着羽絨服跟着幾個學長學姐迷迷糊糊地擠上唯一通往新校區的69路公交車。
那天正逢學生回新校高峰期,一路下來陳澄覺得自己像個罐頭裏的沙丁魚,被推囊擠壓折磨了一路,而後忽兒地扔到了荒郊野嶺裏。
濰城的春天像極了北京,沙塵暴像打持久戰般,陳澄還沒适應郊區的荒涼便被迎面吹來的風卷得睜不開眼。
那年二月,濰大新校還沒完全建好,很多輔助樓還正處于後期工程,轟隆隆地機器聲合着漫天的風沙讓陳澄感覺像是進了沙漠,眯着眼睛正考慮是否要打道回府時,一個身影出現在了面前!
是蘇小小!
那時陳澄還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對這個只見過兩次面的男生感覺這麽熟悉,像是在心底早就知道來接人的一定是他般。
這是陳澄和蘇小小第三次見面。
蘇小小當時負責新校這邊報社的大部分編輯事務,接老校編輯時正是開學初事多時,向團長彙報新校工作情況、跟編輯部主任協調本學期報紙編排計劃、順帶着帶大家參觀新校區……這麽忙碌其實完全不必親自來接人,可他卻還是忙中偷閑地趕了過來。
蘇小小也不知自己為什麽非要跑這一趟,初春的浮煙山腳下滿是荒涼,站在孤零零的公交站牌下,他不知不覺中還是起了一分說不出的欣喜,一分急切,一分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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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那時距上次見面已過了一個學期,那個叫陳澄的小徒弟并未怎麽具體聯系,小丫頭的模樣都變得有些模糊,也不知道那家夥知不知道找他?也不知道新校的風沙那丫頭能不能習慣……蘇小小有些杞人憂天的莫名嘀咕。
直到見到她那一刻。
明明下來了十幾個人。
明明有熟識的學長學姐已上前打招呼。
蘇小小目光還是很快鎖定在了那個撅着嘴巴揉着胳膊碎碎念着“車子開得這麽快怎麽不去開救護車”的女孩子身上。
還是那麽愛自說自話,
不高興了還是愛撅着嘴巴,
風沙吹亂了她的發,被她毫不在意地卷了一圈圍巾壓住……
好想上前幫她理理那亂糟糟的頭發,蘇小小心裏竟有幾分癢癢的。
編輯部新學期第一次編前會正好和記者團全團例會安排在了一天。上午開大會,總結去年布置本學期順帶展望一下未來;下午編輯部開內部會議,拟定第一期報紙。
整個上午枯燥無味地老師講話和按時拍着巴掌鼓掌讓陳澄忍無可忍。開會催人老,這是件極其可怕的事情。為了自己的美好青春,陳澄心想,得想個辦法拯救自己出這水火才是。
打瞌睡來枕頭,這時,聽聞陳澄來新校的死黨張倩、王宣發來短信:他二人已在圖書館門口“候着”了,問陳大小姐何時親臨視察?
張、王二人是陳澄新生入學時參加社團認識的。當時學校社團納新,三人都報了校廣播站,可惜,當時面試的同學實在太多,三人等在外面聊天,越聊越投緣,後來直接轉移陣地,選了家學校邊上的小店,邊吃邊聊,當然,那次面試也被三人直接給遺忘了。
與陳澄不同,這兩人是臨床學院的,一個二十一班一個十九班,大一下學期學校搬遷,作為大學院學子的兩人很榮幸地搬到了新校區。而陳澄則一直在老校區。
小半學期沒見面,收到短信後陳澄着實興奮得不行,并很快給自己找到逃會理由:朋友即兄弟,兄弟如手足,為了見手足,犧牲一下開會是合乎人情且能被諒解的。
反複安慰了自己幾遍後頓覺理直氣壯了不少的陳澄立時收拾東西,悄麽溜兒地打後門溜了出去。很快,三人彙合,興高采烈地奔校東門外找飯館敘舊去了。
這一幕被窩在角落裏心不在焉地記着會議記錄的蘇小小看了個正着,這丫頭果然是個不靠譜的。一年一次的大會都敢溜號兒,也不知道她這是要去哪兒,也不知道是去跟誰見面?中午她會去吃什麽呢?要不要請她吃個飯,自己好歹是師父,不能太小氣……有些糾結地掏出手機來反複摁了幾遍,短信最終還是沒發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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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前會是在當天下午兩點半。
陳澄是個記性不咋地的人,丢三落四,又有些小迷糊。吃完飯侃完大山後,王宣有事先回了宿舍,向來重口味的陳澄、張倩倆人一拍即合,跑去看恐怖電影了,當然下午的編前會腦子裏連個影兒都沒留。
新校地處郊區,邊上的電影放映廳不比市裏的正規電影院,全是些居民屋隔出來的簡易小放映包間。正是中午放映廳裏人多的時候,偌大一個屋子,就剩收銀臺邊上的一個空間兒了。
倆人一進包間便覺得有些不對勁兒,隔壁包間放的是諜戰片,傳過來的戰火轟鳴聲中竟夾着咿咿呀呀如泣如醉的配音。張倩不虧是學醫的,老司機出品,側耳一聽,臉上便一副表情莫測道,哎呀,隔壁正忙呢!
陳澄現在想想自己那時是真傻到冒泡了。當她聽到隔壁傳來女生“疼啊!你輕點兒,輕點兒”斷斷續續的□□聲兒後,竟忍無可忍地去敲隔木牆,并極為腦袋進水地沖着對面吆喝道,哎人家女生要你輕點兒你沒聽到麽?輕點兒啊!!
霎時整個放映廳只剩下隔壁的戰火連綿聲兒了……
張倩目瞪口呆,直勾勾瞅着陳澄,心裏直感嘆幸虧這是在包間裏,人家不知道跟這家夥在一塊的是誰,要不可真是丢大發了。
兩人不知道的是,這事兒後來被人在新校當段子傳了開來,特別是男生宿舍,一時間“輕點兒啊”成了大家互相打趣的口頭語,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沒了隔壁配樂,接下來看電影時張倩更是後悔後到了姥姥家,自己怎麽會想到提議跟這家夥一起看恐怖片呢?陳澄是個感情充沛想像豐富一言不合就能腦補一部電視劇的人,看電影頗有身臨其境的感覺,一看到恐怖地兒就尖叫,尖叫的同時順手便撩起點東西來抓。很不幸,她撩起來的是張大姑娘的胳膊。
于是一場電影下來張倩是心驚肉跳,身心俱疲憊不堪,打心眼兒裏覺得這是自己有生以來看過的最恐怖的電影了,并果斷地拒絕了陳澄要求再看一部的請求,拉着這丫頭便出了這是非之地。
走到街上,陳澄終于想起下午還有個會要開,一看表,臉登時成了苦瓜相,表針直指兩點二十,離開會只剩下十分鐘,腫麽破?
張倩一聽,便道,完了完了,肯定是要遲到了,這個時候學校東門是關着的,本想着下午沒什麽事兩人唠着嗑散着步溜達到北門送她去坐公交,但這樣下來最少半個小時。這會子要是想快點兒進學校,最好是找塊比較矮的地方爬牆進去!
兩個人圍着東門來回走了好幾圈也沒找到個矮地兒可以翻,最後還差點兒繞到一片桃園裏出不來。
陳澄愁眉苦臉,趕緊給尚算熟悉新校地形的蘇小小打電話求助。
在一片桃園裏迷路了?
蘇小小接到電話驚訝得不行,這丫頭倒真是厲害呵!第一次來竟逛到“桃花島”裏去了。
按原路返回,沿着小吃街再往南走,蘇小小一步步指揮着倆人往回撤。
你到門口接我好不好呀?我不知道地方。陳澄挂電話前巴巴請求到。
那帶着幾絲可憐的聲音,讓正布置會場的蘇小小果斷地出了會場門。原來,自己竟這樣心軟?是放不下,還是真的開始牽挂了?站在樓梯口等待的蘇小小帶着幾分認命幾分心甘情願地想。
他不知道的是,陳澄翻牆遇到了點意外,剛爬上牆頭就跟巡衛保安撞了個正着,陳澄着急着去開會,瞄了那大叔一眼,便閉上眼大義淩然地跳了下去,接着也不顧褲腿上全是泥土爬起來就跑,邊跑邊回身沖着還在牆那邊的張倩扯嗓門,張倩張倩!別過了!有保安!吓得保安在後邊不住地喊,閨女,我不追你,你悠着點兒啊!
陳澄終究還是遲到了!
會議已經開始了快十分鐘了,猶豫了一番,蘇小小決定還是先進去。正準備轉身回會議室時陳澄氣喘籲籲趕了過來,像是剛跑過馬拉松似的,滿臉彤紅,一身的泥土不說,頭上還沾着麥稭兒。
翻牆被保安逮着了!說完這句話陳澄便覺得渾身沒勁兒了,倚在牆上大口地喘着氣。
蘇小小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明明個子矮矮的,偏偏一身羽絨服長到膝蓋下,純白的衣服上沾了好幾處土黃的灰。
穿這麽長的羽絨服,真好奇她是怎麽翻過牆來的,還有額前的幾縷碎發有些亂糟糟的,竟還挂着麥稭兒!長長的頭發梳順了應該很漂亮才是,蘇小小終于沒忍住,伸手撥去她頭上那根礙眼的麥稭兒,又很自然地幫她将長長的頭發順到耳後。
陳澄訝然地看着蘇小小的動作,他似乎一直在忍着笑,初春下午的陽光并不刺眼,隔着玻璃暖暖地照在他的每一個動作上,看得她有些恍惚……
他不會是看上我了吧?陳澄頗有些自作多情地想。
等反應過來是頭上有麥稭兒時,陳澄臉刷地紅了,太丢人了!人家不過是看不下眼你這般丢人現眼幫幫你而已,你竟在這兒發起了花癡,真是的!
于是,她不自然地轉過頭,視線有些飄忽地看向會議室的後門,兩手使勁地往上挽羽絨服的袖子,試圖遮掩自己的尴尬,嘴裏還有些緊張地找借口道,那個,第一次爬,也沒啥經驗,一不留神兒紮草垛裏去了,失誤失誤……
蘇小小心裏早已笑開了花,真是個有趣的丫頭!
拍拍衣服啊!他低聲提醒道。
陳澄低頭一看,羽絨服上一片大片的泥土似乎聚着堆兒嘲笑她般,臉更紅了——完了!果然是丢大發了……
熟識後蘇小小總愛拿這事糗她,陳澄覺得自己那溫柔娴靜的淑女形象全毀在那次爬牆上了,而污點證人,就是眼前這絕對欠扁的蘇小小。哼!她早晚要扳回這一局!
她不知道的,他只是想看她炸了毛勉勉強強找借口的囧樣兒而已。
有一種可愛,叫做有情人眼裏你怎樣都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