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們來日方長（三）
寂靜在狹小的空間裏急劇膨脹，昏暗的地下停車場，只有偶爾的車輛緩緩開過的發動機的聲音。夏一一覺得自己全身都僵硬了，想轉過頭避開他灼熱的帶着期待的視線，但是脖子像是被鎖住，僵硬的動彈不得。一輛剛好開過的車把燈光打過來，剛好撞入自己的眼睛，夏一一眯了眯眼，趁機低下頭轉過視線。
僵硬的扯動嘴唇，腦中卻只剩一片空白，這是這麽多年來夏一一第一次覺得中文是這麽蒼白無力的語言，它有龐大的字詞庫，有最複雜語法規則，卻還是勝不過感情這種東西分毫。
“其實，我語文不太好。”情急之下，夏一一找不到更為合适的回答，于是就還在自己愣神的工夫裏，語言功能已經先于大腦做出了令人哭笑不得的牛頭不對馬嘴的牽強應答。
話一出口夏一一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她在心裏暗叫不好，如果是一般人，大概也就順着臺階下來了，就當這段對話沒發生過的不再糾結，但若是顏嘉言呢？大概只會以此為助力，追根究底的把一切用最直白的話堵住最後可以避開的道路。
夏一一有點摸不清他的反應，卻聽見他低低的笑開來。
“對不起，我沒有考慮到你的理解能力。”顏嘉言止不住的笑意在車廂飄散開來，“那好，重來一遍吧。”
夏一一被他的笑聲擾亂了心智，剛想找什麽借口阻攔一下，但被心底壓制不住的打心眼裏想知道的意念阻攔了話語。
“我不太會說話。”
“我演過很多的角色，成為了無數人眼中的男神。我似乎是無所不能的，但是我卻又是一無是處的。”
“我沒辦法給你一個正常曝光的戀愛，也沒辦法保證在今後的戀愛裏讓你不受委屈。”
“因為工作的關系，我不能時刻陪在你身邊，和我在一起，你大概會承受比其他人更大的壓力。”
“我以前的生活裏只有生計，後來只為拍戲奔波，将來”顏嘉言頓了一下，似乎在選擇合适的措辭。
夏一一有點好笑，第一次聽到一個人能把表白說的和分手似的。這樣笨拙的不善言辭的顏嘉言和以往在記者面前的他相去甚遠，可是這樣厚重的剖析，卻讓夏一一的心莫名軟了幾分。
“将來，我希望有你。”
“一一，我喜歡你。”最質樸的告白，沒有偶像劇裏太過花哨的修辭。男主角還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可是緊緊握着方向盤的手卻在不經意間洩露了他的緊張。
已經打定主意要拒絕的夏一一突然梗住，已到嗓子眼的臺詞也不受控制的發不出聲音。就像以前無數次面對的追求者那樣的“好人卡”說辭似是不甘心脫離咽喉，氣氛又尴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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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一一的嗓子有點幹澀。擡眼想偷偷打量他一下，卻冷不丁的撞入一雙滿含着忐忑的視線。她反而不知道怎麽回答了，但是顯然保持沉默不是一個明智的做法。
心底泛起鈍鈍的疼意。
夏一一無法否認此刻的欣喜，腦袋裏有一個尖銳的聲音叫嚣着提醒：這是顏嘉言啊，你還在糾結什麽，趕緊答應啊。是啊，這不是別人，是自己喜歡了整整四年的人。
但是，問題也恰恰出現在相同的地方。
在這個夏天以前的四年，是那種最純粹的粉絲對于偶像的喜歡。就是會每天叫嚣着我要嫁給他我要給他生猴子也并不妨礙在現實生活裏有一個恩愛的男朋友或是一段美滿的婚姻。夏一一自問自己一向都能清楚的分清現實與幻想，所以就算是先喜歡上顏嘉言，她還是接受了陳木的告白和他談了戀愛，這并不矛盾，畢竟誰也不會想到自己真的有一天可以和偶像開始有千絲萬縷的關系。偶像之所以不是愛人，就是因為他擁有着與身邊人截然不同的無法靠近的神秘感。但是此刻的她卻突然有點看不清。這一段突然複雜起來的喜歡究竟有沒有跨越到男女之情。甚至于，對于顏嘉言而言，自己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存在，是心血來潮也好，或者，是娛樂圈習慣的逢場作戲。
思路越來越混亂，夏一一自己也快要捋不清這複雜的感情變化，唯一确定的就是無論如何今天是必須選擇拒絕的。
“顏嘉言。”為表示同樣的鄭重，夏一一也選擇叫了他的名字，“對不起。”
“你很好，你足夠優秀。”夏一一想到接下來要說的話，耳根一紅，“我沒有不喜歡你，相反的，我很喜歡你。”
夏一一看着他眼神裏露出了希望，突然有點痛恨自己的理智。她突然無比認同電影院裏那兩個女孩的言辭，面對這樣的顏值，其實無論怎樣的拒絕都是蒼白以及後繼無力的。
可是他還是聽到自己的聲音，繼續回蕩在這個狹小的空間。
“你是知道我的故事的。你知道我剛從一段本以為可以白頭偕老卻被劈腿的感情裏抽離出來。所以這一切對我來說都太快了。”
“我并非不相信你，或許是自卑吧，我還是覺得，其實是我配不上你的。”夏一一暗自好笑，大概能把拒絕說的想分手自己也是首創了吧。但是這樣的拒絕又莫名覺得耳熟，腦海裏跳出剛才看的電影片段。她突然想到了最合适的類比。
“就像是剛剛電影裏的溫暖，我和她有着一樣的思維，或許還是怕，我會留不住你。”顏嘉言逼自己抑制住想要反駁的欲望，這還不是不相信自己嗎？這明明白白就是不信任。
顏嘉言突然覺得自己選擇在陪她看完《溫暖》之後表白是一個特別嚴重的錯誤。
“你是男主角，你應該比其他人更能理解電影裏女主角的心境與選擇。就算最後他們還是選擇手牽手嘗試着走下去，但之前的徘徊和猶豫卻無法忽視。”夏一一眨了眨眼睛，這麽說，應該能被理解的吧。
顏嘉言被堵得啞口無言，卻從她的最後一句表達裏聽出了不一樣的意味。內心百轉千回，面上卻不顯。
“想吃什麽？”
話題轉的太快，夏一一顯然有點反應不過來。卻還是磕磕絆絆的接上這個話題，如果繼續停留告白的話題，大概尴尬症都要犯了。
“都可以，我不挑食的。”沖他讨好的一笑，夏一一也有點吃不準被拒絕的顏嘉言會不會真的生氣。
顏嘉言點點頭，示意自己了解之後開車駛出了地下車庫。
顏嘉言雖然并不生氣，但是懊惱卻是真實存在的。他有點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高曝光率的職業加劇了這種不被信任的感覺。想到這裏，他又想起一件必須要解釋的事情。
“前兩天和古心的緋聞是為了宣傳電影，你別多想。”雖然被拒絕的徹底，但是該說清楚的誤會卻不能成為歷史遺留問題。
夏一一很想反問一句和我說這個幹什麽，但是想到自己剛才已經足夠幹脆利落的拒絕，再這樣硬邦邦的不近人情的回答就會讓氣氛再次陷入尬尴，于是用很歡快的音調回答：“嗯，沒事。我已經知道啦。你不是給我發微信消息了嗎？”
說到微信，夏一一就想起了另一件讓自己糾結了好幾天的事情。
“你最近很忙嗎？”
“前兩天在美國試鏡，今天剛飛回來。”
夏一一這才注意到顏嘉言雖然依舊幹淨帥氣，但卻總感覺缺了什麽，現在想來大概是因為連軸轉的疲憊已經遮掩不住。
夏一一有點心疼，她歪着腦袋，試圖緩解還是很尴尬的氣氛。
“哦~原來如此啊。”她拖長了音調，下意識的帶上一點撒嬌的語氣，“我說為什麽給你發的微信消息你一條都不回呢。”
雖然像是狀似無意的提起一件并不重要的事情，但是語氣中的怨氣和疑惑卻格外分明。顏嘉言順着聲音望過去，看着她的臉上有兩種背道而馳的想法相輔相成。
“我一點都不在意就是随便問問你一定不要多想。”以及“我告訴你啊你要是不和我說清楚我就真的生氣了。”
顏嘉言有點好笑的看着她嘟着嘴賣萌，和她那個名叫夏天的小侄女如出一轍的表情。已經算是質問隐私的問題，顏嘉言卻絲毫沒有生出惱意，反而心情頗為大好的給出了答案。
“試鏡的時候手機被阿林沒收了，直到回國之前才還給我，下飛機才發現手機已經沒電了。你給我發了很多條消息嗎？怎麽了？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嗎？”
得到合理的答案，夏一一心滿意足的點點頭，扭回自己的腦袋：“沒事，我就是随便問問。”更為輕快地音調是掩蓋不住的好心情。
顏嘉言也在心裏心滿意足的點頭。我們來日方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