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難纏皇家人

關關沒蕥兒那麽大膽,敢把堂堂五皇子給晾下,跑來她跟前給人找難堪。

她趕緊起身道:“呂大哥,可不可以麻煩你把方大人找回來,就說賀公子來訪。”

呂文華見關關表情緊張,心頭明白這位賀公子不是可以輕忽之人,連忙收拾妥桌上文稿,說道:“知道了,我馬上去請方大人回家一趟。”

送走呂文華,關關飛快轉往大廳走去。

廳裏,燕靜和燕明月雙雙坐着,燕靜還好,一派斯文從容,燕明月臉上卻有着淡淡的薄怒。

關關能夠理解,高高在上的公主纡尊降貴進入民宅,不但沒得到貴賓式招待,還讓她在粗茶板凳中等半天,真是怠慢啊怠慢。

随着關關進屋,燕明月的目光挪移,她觑了關關一眼,好看的眉形瞬間扭曲。

她怎麽都看不出這個女人哪裏好,不明白皇兄為什麽非要見她一面,早在方蕥兒說雲青不在時,她連片刻都不肯多待。

她可不是普通公主,她和燕靜同為皇貴妃所出,父皇極其寵愛她,有什麽好東西定不會落下。

這次她聽從母妃的話,同父皇鬧着要出宮游歷,父皇憂心她一個單身女子在外,便命令五皇兄跟着,于是她随着燕靜走過大半個江南。

但她心裏清楚自己不過是幌子,這趟路的主旨不是游山玩水,而是五皇兄想招攬自己的人馬。

這是她喜歡、想要的?才怪,宮外生活哪有宮裏好,光是粗糙的食住就讓人受不了,要不是為五皇兄着想,她打死都不想到這些鄉下地方。

不過,還是有意外收獲的,比如……方雲青。

想起他,她忍不住臉紅心跳,他們只是一面之緣,她卻思他念他,将他的身影深深刻劃在腦海裏。

無數個夜裏,她在床間輾轉,想象他與她一起幸福生活的場景,而每個畫面裏,他的笑容都溫暖得讓她好揪心。

她是在宮裏長大的女人,比誰都現實,她很清楚人生最重要的追求是權貴、榮華,而那些雲青都給不了自己,她也明白他身分太低,父皇絕不會賜婚兩人,但即便如此,依然阻止不了她喜歡他的決心。

從小到大,她想要什麽,東西便會在最短的時間內來到自己跟前,得到的太容易,她對什麽都不上心,但是方雲青……一個她極力想要親近,對方卻刻意保持距離的男人,招惹上她的心,亂了、慌了,她無時無刻不想到他,她幾乎魔怔了。

思念一天比一天緊迫,她想要得到他的心情一天比一天熾烈。

前幾日,兩人預備回京,五皇兄讀了一封近十頁的書信後,滿足笑道:“這個方雲青定非池中之物,早晚要騰雲駕霧、脫穎而出。”

她接過書信細讀,裏頭記載了雲青的作為,她不懂政事,但裏面記載的一樁樁、一件件都教人耳目一新。

老人院、孤兒院,那些被翻出來的陳年冤案……她走過許多地方,見過許多官員,從沒見過像他這樣的。

皇兄說得對,父皇愛才,這樣的人肯定會受到重用。

這兩年父皇大力提拔寒門,陳宣還封了國公呢,如果是雲青這樣能幹的男子,也許如五皇兄所言,他早晚會在朝堂上脫穎而出,屆時,她再央求父皇賜婚,就能成事了吧。

想起那個眉清目朗、俊秀逸美的男子,想起他教人別不開眼的容貌與氣度,她的心不由得奔騰。

于是五皇兄提議回程時繞到泉州,她想也不想立刻點頭應和。

然而,她乘興而來,他卻不在家,方蕥兒看着她的目光像虎視眈眈的野狼,她說雲青出門,得八、九日才能回得來,但父皇的信頻頻催促,他們不可能耽擱太久,因此她調頭就想走,可是五皇兄非要見邵關關一面不可。

她知道五皇兄看上邵關關了。

但她不喜歡邵關關,她太美、太聰明、反應太靈敏,同是女子,她燕明月是高高在上的貴女,向來不把人放在眼底,但一身布衣的邵關關,卻總是讓她感覺自慚形穢,她不喜歡這種感覺,因此讨厭邵關關。

但有什麽打緊?如果五皇兄喜歡邵關關,她并不想阻止,反正進了皇家大門,她不過是個小妾罷了,五皇兄府裏的女人不少,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何況依她的出身,任憑她再聰明機智,也無法在王府裏安然生存,若能熬得過三年,她便對她另眼相看。

關關拉起谄媚笑臉,在開口前先瞄蕥兒一眼,才說道:“賀公子、賀姑娘,不知道兩位大駕光臨,怠慢之處還望包涵。”

見到關關那刻,燕靜忍不住揚眉,興奮之情溢于言表。

多日不見,始終不明白心底那分淡淡的失落是為着什麽,今日見着關關,他終于理解,原來他喜歡她,喜歡得這樣多。

“你幾時變得這麽客氣?”燕靜輕笑。

關關嘆氣,“人因為無知而勇敢,過去的關關有點小無知,現在懂事多了。”難言啊,蕥兒還在呢,誰曉得他的身分能不能透露半分。

她的無奈讓他哈哈大笑,身邊從沒有這樣一個人,可以教他放松心情、精神愉快,她在,他心中所有的凝重随即失蹤。

“既然如此,你繼續無知吧,我喜歡無知卻勇敢的關關。”

呵呵,她皮笑肉不笑,說實話,她還真怕被他給喜歡上,既然他喜歡她的無知,關關考慮,要不要盡情在他面前展現自己的智仁勇。

“賀公子,不知今日來訪,有什麽重要大事?”

可以的話,她不介意說一堆:王爺英明、王爺萬歲、王爺之舉保政論清明、護萬民福祉……然後捧得他龍心大悅,再把他穩穩妥妥送出門去,說一句:順風、慢走、永別。

不過對自己帶着明顯敵意的小公主在場,關關還真不敢多話造次,她只好眼觀鼻、鼻觀心,盡全力保持客氣疏離。

但是她想疏離也得燕靜樂意,他笑着把臉湊近她跟前道:“沒有重要大事就不能來尋你?如果我說,就只是想見見你呢?”

他的話讓她頭皮發麻,全身迅速凝結出無數小疙瘩,他們之間的交情好像沒有這麽好……吧?

她尴尬一笑,随口道:“方大人馬上回來,定能解解賀公子的思念之情。”

她硬把他口中的“你”改成“他”,再表明第一千遍,她絕對不要走穿越定律。

當!她的話像明燈,瞬間為燕明月照亮方向,倏地,她雙眼綻放出光芒。

下一刻,後面仿佛也一聲當!那是蕥兒看見燕明月眼底發出饑渴光芒後發出的忿怒目光——她痛恨關關多嘴。

兩人的目光同時落在關關身上,她覺得自己迅速被射出四個彈孔,唉……這時代明明還沒有發明手槍的啊。

雲青回來了!

聽見大門開關聲,關關連忙迎到大門口,她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高興見到他,她樂得只差沒鞭躬九十度,大喊一聲“歡迎光臨”。

關關躲在雲青身後,像見不得光的老鼠,進大廳之前她再三猶豫,她想,如果把燕家兄妹直接丢給雲青去應付,會不會太不厚道?

但她還沒猶豫完呢,燕靜已經開口,他口氣裏有難得的輕快,“關關,你不進來,待在外頭做什麽?”

外頭空氣好,陽光晴朗啊!

她咬牙切齒好一陣,才心不甘情不願跟着雲青走進屋裏。

雲青甫進門,立刻對蕥兒說:“蕥兒,你陪鄭大嬸上街,買點菜回來煮飯待客。”

鄭大嬸是他們雇的廚子,雖然他們偏愛關關的手藝,但關關忙得天昏地暗,沒有力氣整治吃的東西。

蕥兒明白,煮不煮飯不重要,要不要待客也不一定,重點是她必須離開現場,大哥的話純粹想打發自己。憑什麽關關可以留下,她卻不行?蕥兒打心裏不平衡,但當着雲青的面卻不敢反駁,只好撅着嘴、低着頭離開大廳。

蕥兒一走,雲青再無忌憚,他雙膝落地,立刻要對燕靜行大禮。

“雲青兄,你這是在做什麽?快起、快請起!”燕靜急急扶他起身。

“雲青哥哥,你何必做這些虛禮,再說了,我們可是微服出巡。”

燕明月一句雲青哥哥,吓得關關全身打寒顫,好端端地竟然得了瘧疾,忽冷忽熱,一陣寒、一陣汗,公主病毒果然很可怕。

“多謝王爺、公主。”

雲青聞言亦是心驚,只不過他見過的場面多,還能維持笑容,關關就沒這等涵養了,她鎮壓不住臉上的驚恐,只能垂眉斂眼加低頭,盡全力讓人忽略她如喪考妣的表情。

“快坐下吧。”燕靜向妹妹投去一眼,心中不悅、眉心微蹙。

過去幾年,燕靜細觀朝堂上下,到處結交有才能之人,比起二皇兄、三皇兄只與權貴攀交,他的手段更上一層。

父皇看重人才,而他結交人才、且不時向父皇推薦人才,父皇只覺得自己關心朝政,卻不擔心他攏絡朝臣,因為就算他結交百來個六、七品小官,也不會動搖朝堂。

相反地,二皇兄、三皇兄結交權貴、争權奪利,企圖影響朝堂風向,恰恰是父皇最忌諱的部分。

相較起他們,燕靜的作法看似無用,卻是為長久之計,依父皇性子,這些有才有能的六、七品小官,必能破格拔擢,日後他們一路往上爬,能不記得自己的提拔之恩?

若他的眼光夠精準,結交正确的人,日後定能對自己助益良多。

何況時間還長得很,父王正值盛年,要傳位子孫至少還得等個二十年,他有耐心,也願意慢慢磨就功業。

這也是每年科舉結束,他便易名改姓、極力結交士子的主要原因。

關關乖乖站在雲青身後,她不是奴、不是婢,她也講究人權,所以多數時候她會毫不考慮便往雲青身邊坐下,但現在明月公主嬌滴滴、嗲聲嗲氣的一句雲青哥哥,讓她卻步了。

被蕥兒當成眼中釘,頂多換來幾句刺心話。如果被明月公主當成眼中釘呢?她的小命可不夠人家玩。不能怪她敏感,在這個保守而封閉的時代,一句雲青哥哥的程度相當于現代的“我愛你一生一世”,公主都告白了,她還敢耍小白?

她當然不敢,但是……感覺超爛。

就像你排了兩個小時的隊買煎餅,前面突然出現彪形大漢,你不敢不讓他插隊,他買爽了、走了,輪到你的時候,老板卻告訴你:對不起,這是限量發售,今天的份已經賣完了。

燕明月就是那個彪形大漢。

“雲青兄,上回我提過,明年開春父皇将會召見你,不知道還記得否?”

“是,王爺。”雲青堅持兩人之間的差距,那個愚兄、賢弟已經是過去式。

燕靜也不勉強,一句“雲青哥哥”在三人心裏皆投下陰影。“這趟來,我想問問,關關可不可以和你一起進京。”

關她什麽事?她又不是縣太爺!關關眉頭拉緊,悄悄用食指戳上雲青的背。

雲青也鎖緊雙眉,燕靜過度熱烈的目光與口氣讓他心底敲起警鐘。他與燕靜對望,該幫關關回絕嗎?他會不會惱羞成怒?

“雲青兄面有難色,難不成關關不能進京?”燕靜加重口氣,隐隐有以威勢迫人的意思。

他越這樣,雲青越不肯妥協,他不是不識時務、不是不懂人在屋檐下,但即便燕靜惱羞成怒,他也絕不讓關關陷入危機!待在泉州,他還能護她周全,進了京,狀況太多什麽都難說。

“不瞞王爺,關關沒辦法進京。”雲青硬着脖子說了。

“為什麽?”方雲青的反應令他不滿。

“最近我們打算辦一間幼稚園,所有的事情都緊鑼密鼓進行着,我進京城後,關關得坐鎮主持。”他用公事公辦的口氣回答。

“幼稚園?那是什麽東西?”燕明月接話。

她對關關是否進京,半點興趣都沒有,她只想與雲青對話,想他的眼光落在自己身上,但她的急迫落入燕靜眼底,眉心更緊。

“那是專門教導兩歲到六歲孩子念書的地方。”他畢恭畢敬的回答,垂眉,目光不敢也不願迎上。

“會有人舍得送那麽小的孩子出門念書?”燕明月再度接話。

“得試試看。”

“那麽小的孩子能乖乖坐下來?”

“所以,試試。”雲青言簡意赅,不願意和燕明月有太多交流,皇家人……不管哪一個,他都不想招惹。

燕靜不耐煩了,直接問關關,“關關,你不想到京城嗎?那裏有許多你見都沒見過的東西,你來京裏,我陪你四處玩玩。”

這話很吸引人,尤其是沒見識的鄉下女人,可惜她來自未來,紫禁城逛過、長城游過、一0一大樓爬過……要找她見都沒見過的東西,還真有點難度。重點是……她敢讓皇子陪?呵呵,她還真沒那個膽。

關關客氣道:“以後再說吧,眼下有太多的事要忙,還真的沒有時間進京。”

聽她以公事為理由拒絕,燕靜臉色好看幾分。

“你這樣不累嗎?”

“累好啊,舒服是留給死人的,哪天等我躺平了,要怎舒服就怎麽舒服。”

發覺氣氛有些異常,關關刻意講兩句俏皮話緩和緩和,卻沒想到燕明月就是那種從出生一路舒服到眼下的女人,她這、這……不是在罵公主是死人嗎?

刷地,燕明月的目光如冷箭射到她身上,胸口一陣森涼,關關知道自己錯了,于是趕緊把頭壓低。

燕靜又道:“這些事不能緩緩嗎?也許于你而言,進京會是個好機會。”

好機會?那得看看對誰而言,她對能夠掌控的事比較安心,對于吓死人的皇權,敬謝不敏,如果可以的話,她比較喜歡天高皇帝遠,偏安一隅。

“人生的機會很多,我們要做的是選擇,選擇要哪個、放棄哪個。京城不在乎有沒有一個邵關關,但對于這些即将進入幼稚園的貧窮小孩而言,邵關關是重要的存在,所以我選擇留在這裏。”關關認真回答,再不敢耍痞。

“如果方大人留在京城任職呢?”此話問出,燕靜想确定的其實是兩人關系。

這讓她怎麽回答?說“那我就跟方大人一起進京”?

這樣豈不是讓自己成了明月公主的眼中釘,懷春少女最危險,誰也不想跳出來當炮灰,觸黴頭從來不是件讓人想争先恐後的休閑活動。

輕咬下唇,她不明白燕靜為什麽非要追問這個,不過她很清楚,如果此刻表現出對雲青一點點的眷戀,她将會觸怒公主娘娘,所以……抱歉了方雲青,不能怪她想求自保,生存不易,君子不立危牆。

她裝憨裝傻,裝得和雲青沒那麽麻吉。“此事與方大人何幹?留下,是因為在這裏比在京城可以做更多的事、幫更多的人,哪天我決定進京,理由也只有一個,我可以在那裏找到想做的事。”

她的回答讓燕靜滿意,至少讓他以為,兩人之間并沒有他想象的關系。

燕靜笑道:“如果你想辦那個什麽幼稚園的,到京裏來,我幫你。”

“我的原則是:有始有終。中途放棄,不是我的行事風格。”她堅持道。

幾句話,讓燕靜對她的好感更上一層樓,他喜歡她的個性、喜歡她的與衆不同,喜歡她明知道他的身分,還敢堅持所欲,那不是一般女子能辦到的。

欣賞,漸深漸濃。

他不死心再問:“所以你和雲青之間……是什麽關系?”

好得很,現在就是關關想裝糊塗也避不過去了,A男會問B女和C男是什麽關系,原因無他,就是對B女感興趣,并企圖排擠異己。關關不稀罕燕靜的興趣,如果他的身分和雲青相當,她就會回答:他乃吾心所向。

但兩人身分懸殊,她不會傻得給雲青送狗頭鋤,所以她回答:“有一種男人可以叫閨密,有一種女人可以叫兄弟,方大人不願意當我的閨密,我只好當他的兄弟。有方大人在前面帶頭,我才能盡情做自己想做的事兒,否則我只能待在家裏繡繡花、養養草,啥事都做不了。”

她說得直白簡潔、确實明了,燕靜何嘗不明白這社會對女人的限制,這幾句話讓他的疑心盡除。

“我明白了,既然如此你就好好辦你的幼稚園,下回有機會再經過泉州,到時你得讓我看到成果。”

“一定。”關關點點頭。

接下來,燕明月又是沒話找話說,關關看得很清楚,燕明月正在努力表現自己的溫柔婉約,盡情展現自己的深情妩媚,她不知道公主的努力雲青有沒有看進眼裏,但她敢确定,公主對雲青百分百感興趣。

關關疑惑,難不成燕明月不知道兩人身分懸殊,沒有開花結果的可能性?難道她不知道公主是用來攏絡權貴、和親外族用的?她不知道這是不允許男女談情說愛,而是崇尚父母命媒妁言的時代?

一個個的問號,問出她的憤慨,明知道成不了的事兒還想霸住市場,明知道肚子裏沒屎、還要強占茅坑,這不是奢侈是什麽?不是惡質是什麽?

她的感覺很複雜,又痛恨、又害怕,又想揭竿起義、又怕被斬殺于城牆下,她開始怨恨皇帝老子,沒事幹麽生那麽多娃兒,有用的生一個、兩個就夠,沒用的生一卡車,嫌百姓種稻種糧太輕松?

燕明月說話,雲青沉默,燕靜一心兩用,一邊聽、一邊盯關關,而關關從頭到尾都很忙,忙着在心裏尋找辭彙,毀謗皇帝的精蟲數量。

終于,燕家兄妹起身告辭,走到大門口時,恰恰遇上買完菜回府的蕥兒。

雲青和關關送他們上馬車,卻不料明月公主突然殺一記回馬槍,她褪下手上玉镯,強塞進雲青的手裏,丢下一句,“我在京城裏等你。”

她的角度選得很好,動作很迅速敏捷,等在馬車旁的燕靜根本不知道她做了什麽,還以為她只是跑回去,同雲青說幾句珍重再見。

燕靜不在意,因他确定回京城後,明月再也見不到雲青,就算心裏有什麽不該有的想頭也會慢慢斷了,因此扶過妹妹,送她進車廂。

燕靜沒看到妹妹做了什麽,但站在雲青身邊的蕥兒、關關一目了然,他們全被這個舉動給吓到,雲青第一個反應過來,他急急沖上前,将玉镯塞回燕靜手裏,燕靜低頭一看,頓時臉色鐵青。

但他忍下怒氣,拱手與雲青相辭後上馬車,駕一聲!馬車離開方家巷弄。

蕥兒這會兒也回過神了,她搶過幾步朝馬車追去,張口便罵:“你這個不要臉……”

句子未成形,關關和雲青急急忙忙阻下,關關強行搗住她的嘴巴,雲青硬将她拉進屋裏,直到門關上走到大廳裏,兩人才敢松手,蕥兒不甘心,又要沖出門。

關關搶快一步,用身子擋在門前,急道:“你要做什麽?不要命了嗎?”

“我不要命?是她不要臉吧,光天化日之下不避嫌,強把貼身物往男人手上塞,她這是做啥打算?”

“你說呢?”那個打算,誰都明白,只是不願意說破,關關冷笑道:“她敢這樣做,代表她有恃無恐,你動動腦子,她憑什麽有恃無恐!”

憤怒破表,關關再也無法平和,方才硬憋下的火氣也需要宣洩出口。

她的心情不會比蕥兒好,但能怎麽辦?人家是金枝玉葉,她們是廉花賤草,人家是公主,她們是賤民,賤民罵公主,是嫌脖子沒事長太硬?

“了不起她是大官的女兒,可這天底下是有王法的吶,大哥不要,她還能強嫁不行?”蕥兒怒不可遏,一雙手在空中不斷揮舞,彰顯她不平的心情。

關關輕嗤一聲。“如果她不只是大官的女兒呢?如果她的爹是至高無上的人呢?如果她的權力大過閻王爺,她是那種要你死、你就只能死的女人呢?”

一大串的問句,點出了燕明月的身分,蕥兒再傻也明白了,她驚呆,那個不要臉的女人難道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明明氣都蔫了,她還是咬牙怒道:“就算她是公主,也不能強搶、強搶……”

“良家男?”關關冷笑。

她也生氣,生氣這個不民主的時代,生氣皇家人放個屁,大家也得把它當成聖旨看待,可她能怎麽辦?

她難道不想追上前去,尖酸刻薄幾句:公主了不起嗎?白雪公主還要吞毒蘋果呢,你想嫁,還得看看我們家男人對皇家出品感不感興趣,強把自己塞進男人懷裏就贏了嗎?天底下什麽都可以勉強,就是勉強不了愛情,有本事,把他的心給刨去,一天灌五百CC純天然、無污染的費洛蒙,再來看看他會不會回心轉意……

問題是不行啊,如果這樣做還能平安見到明天的太陽,她也許會試試,但擺明不可能的事,她還不至于拿命去拚。刺秦王是荊軻幹的事兒,不是她這等小女子能想的,人家還有一柄魚腸劍呢,她有什麽?沒那個金鋼鑽,誰敢攬那瓷器活?

“對不起,她就是可以。”她諷刺得蕥兒臉上一陣青、一陣紅。

蕥兒無法對燕明月發火,只能沖着關關大叫。“強扭的瓜不甜!”

“是啊、是啊,但強扭的那個人有瓜吃。”至于甜不甜,就是各人的口味了,說不定人家血糖高、禁不起高濃度果糖呢。

蕥兒被關關堵得說不出話,好半晌才勉強擠出一句,但已經沒有剛才的氣勢,“婚姻之事,不是女人可以作主的!”

“是啊、是啊,但只要女人肯出手,沒有男人能逃走。”

碰到初出茅廬的,就寬衣解帶讓男人嘗嘗溫暖,碰到個中好手,就攬緊衣帶,演出清純小白花,要拿下男人,不過是翻手覆手之間。何況人家是公主,解帶緊帶都不必,自會有人把雲青給剝洗幹淨,送進她家洞房裏。

“你、你給我走開,我就不信,天底下有這麽厚顏無恥的女人,我去同她把話說明白。”

關關背貼着門,朝她嘲笑道:“你以為我會眼睜睜看着你去送死?放心、我不會!我會閉上眼睛的。但如果你非送死不可,可不可以請你耐心等候個三、五天,等所有人搬離開這個屋子,等你的死活和我們無關,等你的沖動不會害死這屋子裏的所有人,到時,你想怎麽做、沒有人會攔阻。”

“一人做事一人當,了不起罵完她,我就在她面前自殺。”她不爽快、那個鬼公主也別想自在,她就是要把事鬧得沸沸揚揚,讓所有人都知道,什麽皇家公主啊,呸,不過是淫花穢草。

“好、行、你厲害,你敢死我就敢埋,我去外頭繞繞,先找塊風水寶地,等你做完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後,我立馬去幫你收屍!”

說完,關關轉過身,先蕥兒一步打開房門離開。

蕥兒怔楞,面對自己的挑釁,關關要不是大事化小、幾句俏皮話推托過去,就是淡淡一笑、毫不上心,從沒像今天這般疾言厲色過。

她被吓着了,看着關關遠去的背影,再回頭,望見雲青滿臉的抑郁,他和她們一樣害怕嗎?那個女人不能說、不能罵,只能依從嗎?公主真能掌握生殺大權嗎?律法真的只能保障貴人,卻是窮人頭上的一把刀嗎?

心一陣陣發涼,她蹒跚舉步,走到雲青身邊,輕扯他的衣袖,尋求安慰似地看向他。

雲青臉上帶着疲憊,他輕拍她的肩,嘆氣道:“蕥兒,別再鬧了,這件事不是你可以說話的。”

她想找安慰,不是想得到責備,但是……默默低頭,她無言。

蕥兒走出屋外,她想去找雲豐,但是走到那扇緊閉的房門前,她舉起手預備敲叩時,頓時想到,二哥能幫自己什麽?對付尊貴的公主嗎?連大哥都辦不到的事,他能怎麽做?

淚水無聲無息滑下,所以就這樣了嗎?誰都幫不了她?她和大哥之間,沒有任何結果?可那是她盼望多年的心頭事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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