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天她就要收手離京,再也不會回到這個地方了。我嘆了口氣,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才能離開這裏,在中國一個親戚都沒有,還能去投靠誰,總不可能也去做“鴨子”吧。

“你這幾天給我想兩個名字吧,一男一女,不用考慮姓氏,就想想後面的。要是我回去嫁人了,那群沒文化的人起的名字肯定難聽得要死。”李秀珠擦幹淚水,笑着說,“我明天請你吃飯吧,相識一場,就當是離別宴。”

“不用請客了,起個名字而已,你放心吧,我一定好好想想。”我保證道。

“您這麽有文化的人,又認識有錢人,怎麽會住在這裏呢?”李秀珠忽然問道,“該不是犯了什麽事,躲在這裏吧?”

我漲紅了臉,辯解道:“這倒不是,只不過……一分錢能難倒一個英雄,你也能體會吧?”

李秀珠撲哧一笑,說道:“跟你鬧着玩呢,讀書人果然正正經經的,能犯什麽事啊,不過你要是真缺錢,我可以先給你墊上。”

我聽了馬上拒絕,就算是餓死,也不能用李秀珠的錢,倒不是嫌錢不幹淨,而是那錢是她離開火坑的資本,我拿了那些錢,肯定會遭天譴的。李秀珠倒很大方,她完全不擔心我拿錢就跑得無影無蹤,對讀書人的信任程度簡直不可思議,沒有相同經歷的人是很難體會的。李秀珠看我不肯用錢,當場就佩服讀書人的骨氣,更肯定她沒看錯人。

我一想到當初還對李秀珠有想法,馬上覺得汗顏,自己真他媽不是人。可能是被李秀珠打動了,我也把自己的故事說了出來,就連怎麽回國的原因也說了,要知道這事我都沒跟趙帥提過。李秀珠聽得一驚一乍,并說她果然沒看走眼,面前的這個男人竟真的大有來歷。我尴尬地笑了笑,英雄不提當年勇,這些事情說出來只會顯得丢人,根本沒什麽值得炫耀的。

話末,我問李秀珠是哪裏人,她想也沒想,就說自己來自雲南的勐海縣,也就是舊稱的佛海。

我大吃一驚,勐海是祖父曾待過的地方,想不到今日竟能遇到勐海人。李秀珠只知我從馬來西亞回國的原因,但不知道祖父發跡的歷史,她還在侃侃而談,說自己是僾伲人。在僾伲人是哈尼族的一個支系,古稱烏蠻、和蠻、窩泥等等。根據哈尼族口碑傳說,他們的先民原住于北方一條江邊的“努美阿瑪”平原,在秦漢之際遷入雲南。

關于這些事情,李秀珠是從村裏的教書先生那兒聽來的,所以等不及地想顯擺一番,吓一吓眼前的讀書人。聽到勐海這個地名,我哪裏還關心這些有的沒的,當下就忙問李秀珠,勐海是不是曾有一個英國人留下的宅子,且已經荒廢很多年了。

李秀珠愣了一下子,茫然地看着,然後想了想,說勐海的确有一座英國殖民者留下來的大宅子,不過那宅子很不吉利。

卷一《佛海妖宅》07.佛海妖宅

李秀珠不舒服地扭了扭身子,似乎不願意提那座宅子,并問我怎麽知道她家鄉的事情。我只說祖父曾在勐海待過,那時勐海還叫佛海,祖父在佛海茶廠幹過幾年。李秀珠喜上眉梢,高興地說我們真有緣分,也許祖輩們都是認識的。

我對李秀珠點點頭,心裏卻想,現在混得這麽慘,要不要去勐海走一遭?如今,趙帥家境慘淡,我不能置身事外,畢竟青島的那件事情,我也脫不了幹系。而且祖父在馬來西亞時也說過,要是我将來遇到困難,可以到佛海的那間宅子去看看,如果有造化的話,也許能如遇甘霖,平步青雲。

想歸想,我聽到李秀珠的口氣,就覺得勐海那間宅子可能有問題。在我的追問下,李秀珠起先不肯多談,最後被我問得無法回避,這才松口告訴我宅子的事情。原來,舊中國遭列強入侵時,英國人曾在佛海賣過鴉片,走私茶葉,奴役國人。印度原是英國的茶葉基地,後來英國人嘗到了普洱茶,覺得味道非常好,于是就滲入佛海,想要普洱茶的生産技術,以及控制普洱茶的銷售路線。

1938年6月,有一個叫萊爾·納爾森的英國人捷足先登,他從印度跑過來,好不容易親近并利用了佛海人。可是,有一天萊爾忽然離開佛海回英國去了,之後再也沒出現在佛海。過了一年,佛海當地有權有勢的人就把萊爾的宅子給霸占了。剛開始,宅子裏先是死了家禽,再後來就死人,一個月沒到全家都死光光了。宅子陸續住進了貪婪之人,但都沒有好下場,逐漸地關于宅子不吉利的說法就流傳開來。

李秀珠說這個宅子的故事當地人幾乎都知道,但現在也只有老一輩的人才知道了,年輕人都想當歌星,做下一個鄧麗君或者張國榮,根本懶得聽老人的唠叨。李秀珠小時候很聰明,讀書時就聽老師提起宅子的過往,因此一直熟記于心。不過,祖父告訴我的版本并不準确,李秀珠說那座宅子不應該叫鬼宅,而應該叫妖宅。

我好奇地問為什麽,本來還有些抗拒的李秀珠可能說故事說上瘾了,難得有人聽她說家鄉的歷史,所以停都停不下來。李秀珠告訴我,萊爾·納爾森這個人帶來了一個黃金盒子,不知是誰先傳出來的,說這個盒子裏關了一個妖怪。萊爾離開佛海後,他把黃金盒子和妖怪都留在了宅子裏,害人的就是那個妖怪。至于妖怪長什麽樣,有人說妖怪似人,但頭大得想簸箕;也有人說妖怪似馬,但背上有駝峰,頭上有鹿角。總之各說各的,版本多得數不清,宅子也因此被稱為佛海妖宅,直到佛海改名為勐海,宅子的稱呼也沒變。

此刻的我萬分激動,原來祖父真的沒有騙人,勐海真的有一座英國人留下來的宅子,更難以相信的是李秀珠居然也提到了那個黃金盒子!激動之餘,我又冷靜地思考,祖父的話和李秀珠說的故事大有出入,恐怕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雖然祖父沒說黃金盒子裏裝的是什麽,但聽他的話,可以推測出黃金盒子裏裝的是寶物,至少能讓人享受榮華富貴。可是,李秀珠卻說黃金盒子裏裝的是妖怪,專門害人,擾亂民生。李秀珠又不知道祖父的過去,肯定不會故意騙我,祖父也沒必要诓我。

佛海妖宅的傳說裏,很多地方不對勁,除去李秀珠和祖父兩人說所的出入,單說萊爾這個英國人就很古怪。萊爾到佛海買賣茶葉,帶了一個黃金盒子,帶就帶了,居然還讓別人知道了。要知道那時侯世界很亂,有錢不外露的道理誰都知道,怎麽可能有人四處炫富,難道不怕被人宰了?至少萊爾不會捧着黃金盒子滿街溜達,更不會把盒子打開,讓人知道盒子裏住了妖怪。這一切都是怎麽傳出來的,已經無從考證,恐怕只有當事人才能解答。

更令人費解的是,萊爾為什麽忽然回到英國去,又為什麽再也沒到勐害來,難道他願意放棄在佛海辛苦經營的一切。既然萊爾走了,他怎麽沒把黃金盒子帶走,要不然祖父不可能發現黃金盒子裏的東西。可是,黃金盒子裏到底有什麽東西,為什麽他們說的都不一樣?

李秀珠是在勐海長大的,傳說經過幾十年的流傳,或許已經有變化,和祖父的版本有出入并不奇怪。李秀珠善于察言觀色,她看出我有點懷疑,所以就把小時候的經歷抖出來,增加故事的可信度。原來,在李秀珠8歲時,她一個人趕着家裏唯一的牛出門,路上牛被頑皮孩子驚吓,跑進了妖宅裏。李秀珠雖然有點害怕,但那是家裏唯一的牛,要是弄丢了,她回家肯定沒好果子吃。當時是正午,李秀珠壯着膽子邁入宅子,誰知道那頭牛卻怎麽也找不到了!

妖宅只有前門與後門,後門一直緊閉,前門又有路人經過,若那頭牛走出宅子,村民肯定會看見。李秀珠驚慌失措地找了很久,但仍沒有那頭牛的蹤影,仿佛它忽然消失在空氣裏了。宅子裏一直很安靜,沒有半點吵鬧聲,牛如果遇到危險,為何吭都不吭一聲。李秀珠是親眼看着那頭牛跑進宅子的,如果牛真的出事了,總該生見牛,死見屍。

“這事我可沒騙你,就因為這件事,害得我給家裏打得渾身疼,不信你看!”李秀珠說完,卷起衣袖,露出雪白的左臂,那裏有一條暗紅的傷痕,她說已經留在她身上整整20年了。

那道暗紅的傷痕在雪白的肌膚上看起來很刺眼,我不禁為李秀珠難過,丢了一頭牛就幾乎被打死,難道自家的女兒比不過一頭牛,僅僅因為女兒長大了終會嫁出去?李秀珠倒沒有怨言,她覺得父母打得對,在偏僻的山村裏,丢了一頭牛很可能會餓死一家人,為此她一直自責到現在。

那晚,我和李秀珠聊到深夜,送走她時已經是淩晨三點多了。可是,我卻沒有一點倦意,心裏浮出的那個念頭越來越明顯,想抛都抛不掉——我要去勐海,去找那個黃金盒子!如果找到黃金盒子,暫不說盒子裏有什麽東西,光是把盒子賣掉就能換一大筆錢。趙帥老爸身體越來越差,連住院的錢都交不上了,有了黃金盒子,別說住院費,恐怕脫胎換骨的手術都能做好幾回了。

第二天,人模人樣的趙帥又來看我,他每次來都引得其他女人觀望,有些小姐還主動搭讪,想免費提供服務。趙帥沒理那些女人,他徑直到地下室找我,抱怨地下室太冷,搞不好會提早得關節炎。我經過一晚的思考,渾身燃起鬥志,哪裏還感覺得到冰冷。趙帥聽了我的話,他起先半信半疑,直到我把祖父的過往,以及把殘本茶經擺在他面前,他才慢慢地相信了。

經過一陣沉默,趙帥望着我說:“難怪那時在青島的水牢裏,你會聞出茶味,還知道那些茶具的來歷,原來你小子也曾是有錢人!”

“那些事就別提了,又不是我創造的,都是祖宗留下的。”我擺了擺手,又問,“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勐海,聽說雲南的妹子個個都水靈靈的,你不去會肯定後悔。”

“五朵金花不就是那裏的,我當然見識過了,不過天南地北的,說去就去,是不是太莽撞了?你該不會忘了,怎麽被騙到北京來了的吧,辦事前可得想仔細了。”趙帥很謹慎,跟一年前的他不怎麽一樣了。

“你平時不是挺愛冒險的嘛,怎麽今天跟個烏龜一樣。”我啧啧地說,“這次是我叫你去,你還怕我騙你?這可是我爺爺說的,要不他怎麽發財的,一百變一萬很難,但十萬變百萬就容易多了。”

“也好,老爸剛好想讓我出去闖闖,京城真不是咱待的地方,不如去雲南看看。”趙帥心動了,他建議道,“要是沒找到黃金盒子,咱可以做做茶葉生意,搞不好能做大發了。”

對于那個黃金盒子,趙帥先問了到底有多大,我想了想,祖父和李秀珠都沒提,估計他們也不知道。俗話說得好,盛世古董,亂世黃金,那個黃金盒子留到現在,既是黃金又是古董,肯定很值錢。我們在京城認識幾個愛慕虛榮的有錢人,雖然他們沒在困難時伸援手,但若找到黃金盒子再賣給他們,他們肯定會喜歡。

不過,趙帥仍有點不放心,他說找黃金盒子的事情很不錯,但能不能找個不鬧鬼也不鬧妖的地方。中國五千年的文化裏,鬼神妖仙的事情太玄乎了,要真碰上了,那肯定不好對付。說實話,我心裏也沒底,但祖父能安全脫身,想必不會有太大的麻煩。為了保險起見,我們到雲南後,再搞把槍。萬一碰上不識相的鬼怪,就他奶奶地斃了它,反正法律上只不允許殺人,又沒說不能殺鬼。

我說得意氣風發,鼓勵道:“咱讀大學時,沒少讀過書,世界上哪有鬼啊。要真有鬼,也是你個色鬼,別老把世界想得那麽兇險。李秀珠快要回勐海了,到時候咱們和她同路,有鄉裏鄉親照顧,肯定一路順風,馬到功成。”

“得了吧你,做小姐的女人千萬別碰,不然你怎麽死的都不知道。”趙帥哼哼地說,不以為然。

我意外地看着趙帥,剛想追問,趙帥卻馬上轉移話題:“萬一真找到黃金盒子了,東西怎麽分啊,五五分?”

我大手一揮,痛快地說:“五五?全歸你都行,要是當初沒你收留,我早餓死在北京了。”

趙帥臉紅了一點點兒,也沒多說什麽,再商量了一下雲南之行的事情,然後就離開了地下室。也許是要去到祖父發跡的起源地了,我心中澎湃,恨不得馬上飛到那裏。望着床頭那本殘本茶經,我将其捧起,細細地研讀,短短幾個月,我已經領悟到不少茶道,更知悉了許多茶中異事,這些事情都是從未聽說過的。

可是,那時侯的我們誰也沒有想到,即将開始的雲南之行,竟奇詭難料,比祖父的經歷更加匪夷所思。

卷一《佛海妖宅》08.廖老二

做了決定後,我跟趙帥做了很多思量,具體怎麽實施。李秀珠聽到我們要跟着去,她高興得眉飛色舞,嘴都合不攏了,她沒問我為什麽去勐海,但卻問趙帥跟着去幹嘛。趙帥的确帥得很有型,哪個女人見了他都得神魂颠倒,惟獨李秀珠對他不屑一顧。可能是李秀珠做小姐有些年頭了,所以對長得帥氣的,有錢的男人都有一種厭惡感,趙帥的魅力在她那裏絲毫不起作用。

我還沒告訴李秀珠去勐海的目的,她只知道我祖父在佛海茶廠幹過,卻不知道祖父在妖宅的奇遇。我倒不擔心李秀珠要分一杯羹,只是她把我看得跟孔子、老子那樣,我不忍心破壞她的憧憬,讓她對人生大失所望。我琢磨了一會兒,厚着臉皮撒謊,說去勐海是想看看妖宅,因為當年祖父丢了一件祖傳的玉佩在宅子裏,現在想找回來。

李秀珠對我的話絲毫沒有懷疑,她打着包票說,玉佩絕對還在宅子裏,因為那座宅子根本沒人敢接近。我聽了這話就松了口氣,因為我一直擔心黃金盒子早被人拿走了,看來妖宅的傳說倒起了保護作用。至于趙帥為什麽跟去,我只說趙帥是去旅游,看看民風山景。李秀珠冷冷地哼了一聲,直言趙帥是個沒用的花花公子,如果沒有老子留下的家産,屁也不是一個。

看此情況,我已經隐隐感到頭疼,搞不好李秀珠和趙帥還沒到雲南就先吵起來了。過了一個星期,我們三人就南下,雄赳赳地坐火車去了昆明。

綠皮火車從北京出發,當時是夏天了,天氣熱得不行,乘客們的心情都糟糕到了極點,很容易就發生口角。我、趙帥和李秀珠擠到角落裏,懶得理會其他人,一句話都不想說。火車上的廣播裏不停地播放着“我們走在大路上”,我昏昏欲睡,誰知道火車上有人打起架來。整個車廂像是炸了鍋,乘警不知哪兒去了,根本沒人管。

這架開打後就一發不可收拾,一路上就再也沒消停過,這幫停了那幫打,你方唱罷我登場。任何一句話語、任何一個動作,甚至任何一個眼神都可能成為一場惡架的導火索。不過,那還只是初級階段,大家僅是拳頭相加,一般并不借助于其它器械,不會有人用刀斧亂砍。難以置信的是,不知道大家為什麽打架,反正脾氣都很暴躁,沒人肯讓對方。

我們窩在角落裏,希望快點到昆明,但那時的火車還沒現在的快,要四天四夜才能到達。到了第三天,大家可能又餓又累,打架的事情就少了很多。我靠在窗邊透氣,腦子裏全是想着小時候的事情,正想得出神,有一個人就往我這邊擠過來。那人賊眉鼠眼,一看就不是好東西,我忙叫李秀珠和趙帥把錢包捂緊了。可越看越不對勁,等那人走近了,我才認出他是廖富貴,曾在青島水牢裏見過一面。廖富貴眼睛可尖了,老遠就發現了我們,看他嬉皮笑臉的,肯定沒安好心。我本能地撇過臉,妄圖躲過這一劫,但廖富貴不識趣,硬是殺到眼前來。

“路兄弟,是我吶,廖富貴!”一個沙啞的聲音鑽入耳朵。

我見躲不了了,于是将頭轉過來,虛僞地說:“哎呀,廖大哥,怎麽在這裏遇上你了?”

趙帥一見廖富貴就冒火,他把趙家垮臺的原因歸咎于參與那場茗戰的人,所以對廖富貴抱有一種株連的仇恨。可廖富貴熱情得很誇張,無視趙帥的怒視,反而跟我們套近乎。這種人天生的利己主義,不對他有利,他是不會拿出熱情的,所以我就好奇地想,廖富貴想幹嘛?我們身上又沒多少錢,他能占什麽便宜,該不是這老頭有特殊的愛好,喜歡帥哥吧。

廖富貴兩眼真誠地說:“叫我廖老二吧,他們都這麽叫我,因為我在家裏排行老二。”

其實,坐火車和坐飛機、汽車都不同,因為火車要開很長時間,幾天幾夜的,就算是陌生人,一路坐下來,都會天南地北地聊,我們的交談倒不是很生硬。我見李秀珠和趙帥都不吭聲,為免氣氛尴尬,于是發問:“那……廖老二,你是去昆明?”

“對啊,你們也是吧?那天在青島只見了你們片刻,但我看出你蠻懂茶道的,是不是也想去雲南找好茶葉啊?”廖老二眯着眼睛問。

“啊?”我疑惑地問,“什麽茶葉,我們不是賣茶葉的。”

“好,好,我不問。”廖老二壓低了聲音,“是不是要保密啊,告訴你,這車廂的人幾乎都是一個目的,所以啊,你們就別藏着掖着了。”

我聽了就愣住了,什麽一個目的,難不成一車的人都是去佛海妖宅找黃金盒子的?我操你娘的,這次行動不是秘密嘛,連李秀珠都不知道,這一車混蛋是怎麽知道的?黃金盒子就算跟火車車廂一樣大,可這麽多人平分的話,再大都不夠分。不過轉念一想,這群乘客肯定不知道黃金盒子的事情,但一車人能去昆明幹嘛,難道雲南要打仗了?

廖老二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我,他見我不肯松口,于是就直截了當地問,我們是不是要參加今年冬天的北方茗戰。我在馬來西亞的時候,由于祖父的關系,經常接觸一些茶人,看過大規模的茗戰,可是,回到中國以後,除了青島的那次意外,我再也沒有見到茗戰了。因此,我對廖老二搖頭,說自己是去看風景的,和茗戰沒有一根毛的關系。

不過出于好奇,我還是問了廖老二,他口中的北方茗戰是怎麽回事。從廖老二的口中我得知,中國即将舉行一場茗戰,這個規模是空前的。首先由各縣各市一級一級地決選,然後再選出各省的,以長江為線,分出南北兩邊,分開進行茗戰,最後再由南北兩邊選出的高手對決,得出三名最強的茶人。這一次茗戰并不是閑得蛋疼搞的,選出的那三名茶人要代表中國去馬來西亞,與東南亞各國高手鬥茶,然後再殺到英國争奪茶王稱號。

我聽得乍舌,這個規模可真夠大的,比起小時候在馬來西亞看到的都要大,畢竟跨國跨洲的茗戰很少見到。據廖老二透露,光是中國自己搞的茗戰就要耗時兩年,今年也就是1995年冬天才分別舉行南方、北方的茗戰,然後第2年的春天才南北交戰。

“幹嘛搞得這麽浩大,政府同意嗎?不是非法組織吧?”我懷疑地問。

廖老二不以為然:“能不同意嗎,我們這是為國争光,又不花政府半毛錢,全憑自家本事!”

“那你有資格參加北方的茗戰了嗎?”我懶洋洋地問,心裏想這孫子肯定輸了。

誰知道廖老二牛氣地回答:“那當然,我是青島四個代表的一個,這次南下就是去找上等的好茶葉,兩個月後山東就要各市會戰了。別說我了,這一車人都是茶人,他們都争着去各地找茶葉。你以為他們剛才為什麽打架,都說自古以來,文人相輕,其實茶人也一樣,誰都覺得自己最厲害。”

“茗戰這稱呼是好聽點兒,說白了不就是鬥茶嗎,值得這麽費心思嗎?”我很吃驚地問。

“看來你不知道吧?”廖老二很意外,他說,“你難道不知道上一個茶王的事情?”

我完全愣住了,這時李秀珠和趙帥都豎起了耳朵,雖然他們還是不肯說話。我也被廖老二勾起了興趣,想不到茶人裏還有茶王,搞得跟金庸老頭小說裏的武林盟主似的。原來,上一個茶王叫陽成山,但在1940年時忽然失蹤了。從那以後,茶王就一直沒有公認的人選,茶葉也已經慢慢地從中國流遍世界,有的洋人比國人還懂茶道。據說,茶王有一本歷代相傳的茶經,那本茶經并非陸羽所寫,而是一本殘本茶經。

我聽到這裏就渾身沸騰,難道廖老二說的殘本茶經就是我身上這本,他說1940年叫作陽成山的茶王失蹤了,該不會就是祖父遇到的那個被割舌的男人吧?我,甚至祖父都以為殘本茶經是被那個男人,或者是陽成山撕掉的,但現在聽廖老二的話,莫非殘本茶經一開始就是殘本?

廖老二目不轉睛地望着我,好像洞穿了我的心思,讓我感到一陣涼意。這時,趙帥聽得入神了,竟把仇恨忘記了,并問廖老二,陽成山既然是茶王,那他原本原來住在哪裏?廖老二不計前嫌,告訴趙帥,陽成山是哪裏人他不知道,只知道茶王歷來居住在茶王谷,而茶王谷就在江蘇常州的君山裏。

“為什麽茶王在江蘇常州,幹嘛不在北京,至少北京氣派一點兒嘛。”我失望地問。

“你個毛頭小子,當真不懂?”廖老二皺眉說,“相傳,第一個茶王是唐朝的,而唐朝貢茶——陽羨茶的産地就在君山(也叫唐貢山),也就是常州那裏。別看那地方不出名,在我們茶人眼中,那可是聖山,比什麽喜瑪拉雅山,阿爾卑斯山好多了。”

“那不如去茶王谷找茶王啊,你怎麽知道人家失蹤了,也許他還躺在谷裏呢。”我撓頭問道。

廖老二好像對我的發問很震驚,其實從他一開始接近我們,我就覺得不大對勁。照理說我們沒錢沒勢,廖老二這種趨炎附勢地人不會理睬我們,但他說了那麽多,估計不會白費唇舌。李秀珠更是在我耳邊細語,說這個廖老二肯定在打鬼主意,她看女人也許看不準,但她看男人是一看一個準。逐漸地,我懷疑廖老二可能已經知道我身上有殘本茶經,他想偷掉,據為己有。

可是,廖老二仍面不改色地侃大山,眼神裏有一種奇怪的光芒。就在火車從黑暗的隧道開出時,廖老二講起了茶王的故事,接下來的內容讓我們三人都聽得目瞪口呆。

卷一《佛海妖宅》09.茶王

火車如蛇一般慢慢地在青山間爬行,悶熱的車廂裏吹進涼爽的微風,把衆人的汗臭掀得滿廂亂舞。廖老二唾沫橫飛地講茶王的故事,老謀深算的他肯定不會白忙一場,搞不好講完故事要收錢。

廖老二本想繼續說故事,趙帥卻打斷道:“常州的君山,不是在宜興嗎,它是隸屬無錫市的吧?”

“小兄弟,我沒騙人!”廖老二有點不高興,“古時候宜興曾叫陽羨,它一直是屬于常州的,到了1983年才劃給無錫。我們年紀大了,習慣舊時的叫法,你們這些年輕人不懂的。”

我悶哼了一聲,示意趙帥別打岔,李秀珠也不怎麽高興,狠狠地瞪了趙帥一眼。接着,廖老二繼續說,唐朝時,茶文化已經很興盛了,除了其藥理,還有娛樂享受的功能。寫出世界第一部茶書《茶經》的陸羽是唐朝人,他曾在宜興待過,因此發現了陽羨茶,更大力推薦,陽羨茶因而被選入貢茶之列。

陽羨茶也稱晉陵紫筍、陽羨紫筍,晉陵就是常州。《茶經》中就有記載:“陽崖陰林,紫者上,綠者次,筍者上,芽者次”。後來因需求量大的關系,紫筍茶分攤給浙江長興縣制造。在古代,陽羨茶稱作陽羨紫筍,長興茶一開始稱作湖州紫筍,後來就把紫筍茶冠名獨屬長興茶,而陽羨茶依舊叫陽羨茶。現在,人們通稱陽羨茶為江蘇宜興所産,而紫筍茶為浙江長興所産,但其實它們同屬一宗。

既然君山是貢茶産地,所以就聚集了很多唐朝的茶中高人。高人一多,就經常鬥茶,有一個叫陽天靈的人力壓衆人,奪得魁首。據傳,陽天靈有一本《茶經》,但非陸羽所寫的那本,而且陽天靈的那本是殘本,後面的內容被人撕掉了。曾有茶人讨教,想看一眼殘本《茶經》,但陽天靈拒絕了。

陽天靈在君山建了一個茶王谷,專授人茶道,甚至醫人百病,延人壽命。可沒人知道那個茶王谷究竟在君山的哪個地方,曾有人踏遍了大山也一無所獲,只有陽靈天自己願意,才有人能找到他。陽羨茶在宋朝更是得到文人雅士的喜愛,很多人都想去唐貢山拜見茶王,但依舊難以見到,盡管茶王已經換了很多個人。

茗戰起源于唐朝,盛于宋朝,宋朝時更是幾年辦一次浩大的茗戰,每次也都是由茶王來評定優勝者。茶王的傳人都是由茶王親自選的,那個傳人被選中以後,必須改姓陽,跟随第一個茶王陽天靈。茶王雖然行蹤隐秘,但在南宋朝時發生了一件事情,這讓茶王被更多的人關注。

原來,在宋朝時,茶王已經傳給了一個叫陽悟道的人,但在一年一度的茗戰時,陽悟道竟當衆被人毒死。要知道,茶王能從茶味讀出茶葉的年份、種類、火候,因此茶裏若是有毒藥肯定瞞不過茶王的法眼。陽悟道被毒死後,所有人都驚呆了,根本不相信這是真的。陽悟道可能已經預料大限将到,所以前一天已經将茶王之位,以及殘本傳給下一個人。

茶王的歷史已經一直延續到舊中國被列強入侵,當時國将不國,但那時又舉行了一場很大的茗戰,甚至有洋人到場挑釁。那時,茶已經流于世界,更有人不要臉地說印度才是茶的原産地。茶王按照傳統,本該到場,可是到了茗戰結束時,茶王也沒有現身。那時,有個英國人以精湛的茶藝壓倒衆國人,所以大家都希望茶王來教訓那個洋鬼子,可是卻等來了一場空。

盡管國人不肯承認,但那個英國人卻自诩茶王,從那天起茶王的歸屬也再無定論,而茶王谷也似乎徹底消失了。近代,國內國際都有茗戰,可仍舊沒有公認的茶王。最近,有一個有錢有勢的英國人花了很多年時間,好不容易在世界各地打通關系,準備辦個很大的茗戰,選出公認的茶王。

我聽到這裏,就問廖老二:“你說的沒出現的茶王就是陽成山吧,那挑釁的英國人叫什麽名字?”

廖老二想了想,說道:“洋人的名字太難記了,好像是叫什麽來的,你問這個幹嘛?”

李秀珠會意地看了我一眼,我也很吃驚,心說怎麽這麽巧,難道就是佛海妖宅的主人——萊爾·納爾森?這個洋鬼子回英國後,就沒再到佛海來,不知道他最後是什麽樣的結局。我對茶王的事情挺感興趣的,可祖父從未提起這些事情,也許他并不知道這些事情。可是,既然廖老二這種人都知道,已經成為茶中高手的祖父為什麽會不知道,又或者是他不想提罷了。

廖老二提到的殘本茶經應該始于唐朝,但那時後的書如果流傳到現在,沒被翻爛也已經自己爛成灰了,我手上這本到底是不是茶王手中的那本?廖老二看我想得出神,便問我在想什麽,是不是想起了點什麽。我聽廖老二的口氣,明顯是想用茶王的故事套我的秘密,所以我慌張地否認。

想當年我撒謊當飯吃,可這時卻不争氣地臉紅了,除非廖老二是蠢貨,否則小屁孩都能看出來。李秀珠曾在我房裏看見過殘本茶經,也知道佛海妖宅的來歷,聰明伶俐的她馬上替我解圍,把話題轉移到廖老二有沒有老婆的這件事情上。廖老二不知是計,就被李秀珠越帶越遠,好像忘記了剛才的追問,不過廖老二仍時不時往我這裏瞥一眼。

趙帥聽完故事後,又把仇恨記了起來,他發現廖老二總是看往這邊,所以就诋毀地說廖老二可能真的有斷袖之癖。我惡心地起了雞皮疙瘩,問廖老二去雲南哪個地方,他張嘴就說去大理,然後又問我們去哪裏。我總覺得廖老二怪怪的,不想被他知道我們的行蹤,于是就騙他說是去麗江。

終于,火車到達了昆明,我們三人一下車就要和廖老二分道揚镳。廖老二眼神閃爍,從包裏掏出一個絲綢裹着的東西,等他打開一瞧,竟是一對陰陽犧杓。這東西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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