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要養出那樣的茶壺需要幾十載,所以林家後人就想到宜興來尋找茶壺,而且是已經用過幾十年的,絕不要新制成的。可惜,這種東西是可遇不可求的,半年後林老伯郁悶而死。林家人始終放不下這件事,所以就放話,只要找得到用好茶養了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茶壺,他們願意把家産分一半給提供茶壺的人。

我聽得目瞪口呆,喝茶喝到這種地步,倒是頭一回聽說。林家人簡直都是瘋子,一把茶壺至于連命都不要嗎,還要把家産拱手送人,果真是一樣米養百樣人。大部分正經經營紫砂壺的商人都沒興趣,但有些游手好閑的人見錢眼開,曾用假壺行騙,可一下子就被林家人識破了。聽說唐貢山裏挖出一位古茶人的陵墓,大家就猜想會不會也有一把上好的古茶壺,所以一些市井小混混就跑進山裏了。

可是,我們都沒打聽到蔣紅玉的小店,可能她的店真的太小了,所以縣城裏的人都沒聽說過。唐貢山在丁蜀鎮,我們明天早上還得坐車去那裏,所以早早就睡了,惟恐去晚了古墓裏的東西就被掏光了。我在心裏祈禱,希望古墓躲得深,別人還沒找到。

很快地,趙帥就睡着了,我在另一張床上卻怎麽都睡不着。這段時間經歷的事不斷地在腦海浮現,但又找不到所有事情的連接點,唯一能聯系上的就只有祖父留給我的殘經。昏暗中,我把殘經又從包裏拿出來,借着窗外的黃色路燈,我眯着眼睛翻了翻。趙帥被我的翻書聲吵醒,迷糊地罵了幾句,因為不開燈實在看不清字,所以我就又把殘經合上,準備塞回包裏。

可是,就在我合上殘經的那一刻,竟然察覺到殘經上的一絲異樣。

卷二《茶王隐谷》08.唐朝古墓

我一直沒有發現過茶經有異樣,怎麽看都是一本普通的古籍,要說稀奇的話,就是殘經上的內容不是很常見。我将殘經合上的一瞬間,昏暗中竟飄出一絲絲茶香,這味道特別的熟悉,絕非一般的茶香。味道很快就散盡,我一下子想不起來,但肯定在哪裏聞過這種誘人的茶香。終于,我想了起來,當時在青島的茗站上,蘭天送上的茶水裏就飄出了這種醉人的香味!

那時候,我們都以為是金瓜人頭茶的味道,但那陣香味的确有種魔力,我當時差點就想沖上去搶掉茶水,相信其他在場的茶人也有這個沖動。我的殘經一直收藏得好好的,鮮少當着大家的面拿出來,因此不可能在那時就沾染了茶香。何況時間過去了幾天,就算沾染了味道,也該煙消雲散了。

遺憾的是,茶香只在合上殘經的那一刻飄出來,過了一會兒就沒了。我不由得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或許是這段時間與茶接觸過密,又或者是旅途勞累所致。我又試了幾次,打開殘驚接着合上,卻再沒有飄出那種醉人的味道。折騰到淩晨兩點,我哈欠連天,實在扛不住了,于是就把殘經塞回包裏,然後閉眼入夢。

當我揉着朦胧惺忪的雙眼醒來時,竟然發現自己身處一片茶樹的海洋,那種綠色與其他樹木完全不動,仿佛茶樹的青綠會流動一般。茶海中站着一個白衣女人,她背對着我,但我馬上意識到她是木清香,因為木清香一直都是這麽穿的。我急步走過去,全然忘記為什麽自己會到了這裏,只想問木清香是否知道茶王谷在哪裏。

不過那時木清香找到廖老二,她也是想請我們一起去找茶王谷,想來她也不知道具體的位置。沒等我走過去,木清香就轉過身,面無表情地看着我。無論我怎麽走,都走不動木清香那裏,反而離她越來越遠。我情不自禁地跑起來,誰知道木清香竟像飛一樣地往前離去,我緊追不舍,忽然前面地陷塌空,我一個跟鬥栽了進去。

我打了一個激靈,突然眼前一黑,發現周圍的東西突然都消失,趙帥正在抽我巴掌。天已經亮了,刺眼的日光照進房間,我又本能地把眼睛閉上。趙帥說我一直喊木清香的名字,是不是想女人想瘋了,可別憋壞了身子。我說了一句去你媽的,然後翻身起床,準備到丁蜀鎮上探探情況。

誰知道我們那天剛要出門,宜興縣城裏傳來一陣消息,在唐貢山的茶樹坡上發現了古墓,考古專家已經連夜趕去了。我猛拍大腿,仰天長嘆,古墓被考古隊占領後,外人想再走近一點兒就難如登天了。誰知道考古隊就是天朝的盜墓賊,不僅把人家的墓穴翻個底朝天,還要把人家的屍體、陪葬品拿去展覽換錢,比盜墓賊還可惡。

我們走出招待所,喝了一碗豆漿,吃了兩根油條,然後去找車到丁蜀鎮。我們人生地不熟,找了半天沒找到搭車的地方,有幾個大媽還亂指路,把我們越指越偏。我心裏急不可耐,現在考古隊已經開往唐貢山,要是再晚去幾小時,考古隊把文物都打包回家,我們就不可能見到真品了。倒不是想搶那些文物,只要給我們在旁邊看幾眼,找到一點線索就好了,所以時間是非常寶貴的。

好不容易我們才坐上長途車,一路颠簸地向丁蜀鎮開去。那時沒有高速公路,汽車在坑坑窪窪的農村公路上颠簸上三個多小時,下午一點才到達目的地。那時,公路的兩側是丁蜀鎮唯一的大街,小鎮是個有着數千年制陶工藝的老鎮,當年街上的色調卻是土灰色的。沿街的牆面上,還常常能看到“文革”時期搞“紅海洋”時刷上去的流行大标語,只是時過境遷,這标語字跡早已斑駁陸離。

公路兩邊有一些陶瓷廠及他們開設的經營部,除了還有幾家糧油商店和一家小型的日用品百貨商店以外,就幾乎再也沒有什麽其他商店了。當時,宜興有個陶瓷總公司,全國聞名。它的總部,就設在丁蜀鎮。記得當時在這條大街上,藝陶廠、美陶廠、均陶廠和紫砂廠等,都将自己的産品陳列在經營部,然後守株待兔,等客上門,這都還是計劃經濟時代的經營模式。

我和趙帥傻傻地盯着店裏的瓷器發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要去唐貢山,否則黃花菜都涼了。唐貢山并不難找,當時謠傳發現了古墓,所以鎮上的人、以及外來者絡繹不絕地往山裏跑去,我們很容易就找到了那個古墓的位置。山下有幾撥竹林,随風搖動,像是在歡迎來訪者。途中還看到一些采茶女,她們看到趙帥就羞紅了臉,但又偷偷地看過來。

我和趙帥繞了幾個彎路,跳過了幾條小溪,終于在一個茶樹比較少的山坡上找到了唐朝古墓的位置。我們的确來晚了,考古專家已經将古墓圈了出來,大家都站在隔離帶外觀望,人人議論會不會是哪朝皇帝的陵墓。

古時候,一些有點名望的人都會選擇風水寶地作為墓穴,唐貢山風水一般,算不上極品,所以不可能是皇族墓穴。歷史上也沒聽過哪個皇帝皇後葬在這附近的,充其量只能是民間的茶王那類人。古墓被青色的野草覆蓋,在一個斜坡上陷空了,考古專家正對地下空間勘探。

趙帥一想到敗興而歸,他就氣憤地說:“這個墓真他媽不争氣,早不被發現,晚不被發現,它就不會再忍幾天!”

其他圍觀者聽到這話都望過來,還以為我們是盜墓賊,我将趙帥拉到一邊:“你小聲一點兒,古墓被找到也不要緊,我們主要是來收茶的,第二個任務才是找茶王谷,和古墓有何相幹。”

“話是這麽說沒錯,但古墓很可能是茶王的嘛,說不定有茶王谷的線索!”趙帥低聲說道。

這時,有個記者一樣女人在圈外大聲問,考古有沒有發現。考古隊沒有保密,反倒很高興有人采訪,所以就大聲說墓穴裏的确有棺木,但已經腐朽不堪,現在還不清楚墓穴的主人是誰。遇上這種熱鬧事,咱老百姓的熱情那是一如既往的高漲,孫子太小,沒關系,騎爺爺馬脖看。聽到采訪的進行,大家竟高聲歡呼,像打勝仗了一樣。

沒過多久,考古人員就在野草的底下挖出了一塊半掩的石碑,石碑已經模糊了,但仍能看出不少的刻字。這時,有些老茶人就說,那是茶王古墓,挖不得,挖不得,小心茶王讓茶樹減少收成。其實,我也覺得奇怪,茶王雖然不是官府人物,但也是民間裏有地位的人,幾近被奉為神了。按理說,茶王的墓穴很難發現,更不會葬在這種普通的山坡上。

我們站在人群外圍,聽到考古人員猜測,很可能墓穴是一位監制貢茶的唐朝官員之墓。唐代貢茶的采摘,與當今名茶的采摘區別很大。一是季節早,二是加工的是餅茶。陽羨和紫筍必須在清明前十日制好,清明節必須到京,以便在這天皇帝用它來祭祀和宴請王公大臣。凡清明節到京的茶葉,稱之謂“急程茶”。負責急程茶的官員,必須按照規定時間要求辦,否則要被摘掉烏紗帽,當時就有一個官員晚了幾天,因而仕途坎坷,抑郁而終。因此,考古人員猜測是那位官員的陵墓,他們都沒有認同老茶人的茶王墓的說法。

只聽那個女記者又問,石碑是不是墓碑,上面到底寫了什麽。考古人員一時回答不上來,他們清理掉泥土後,就仔細地拍照,研究。我和趙帥都沉默下來,心裏很矛盾,又希望這是茶王墓,又希望不是。過了十多分鐘,女記者又不耐煩地詢問,考古人員才說古墓石碑只有兩行字,并沒有說出墓主是何人。

沒等女記者發問,其他人就等不及地問:“是什麽字啊,大哥說來聽聽。”

考古人員沒理會,顯然看不起別人,直到女記者問了後,他才慢慢地說:“茶王隐谷天橋頭,紫氣東來萬點星。”

不僅是我和趙帥,其他茶人聽到茶王谷三字也大吃一驚,議論不絕于耳,更有老人放言不要再挖了。說來奇怪,老茶人們剛大呼不能繼續挖了,一個剛吊下去的考古工作者就在墓穴下慘叫了一聲。其他考古工作者驚慌地湊到陷空的洞口觀望,天色也說變就變,一下子風起雲湧,暴雨頃刻間就會到來。

老茶人有點兒幸災樂禍,他們直說不能挖,這群不知好歹的挖墳人偏不信,現在知道錯了吧。剛才已經有考古人員下到古墓裏了,他們也上下了好幾次,但都沒出事。現在有個人發出慘叫,然後什麽聲音都沒了,大家就猜那人死了。由于沒看見其他考古人員下去救人,圍觀者就猜底下的人已經死了,所以同行才望而卻步。

出了事後,考古人員就不再歡迎圍觀,他們覺得丢了面子,竟開始趕人,就連女記者也被踢飛了。正好天落大雨,圍觀者就如退去的潮水,一剎那就消失在古墓附近。我和趙帥不舍得離去,妄圖趁亂闖進去,但是考古人員一直不肯離去,所以我們也只好悻悻地離去。

可是,誰也不知道古墓下發生了什麽事,會讓考古人員臉色鐵青,誰也沒敢下去救人。

卷二《茶王隐谷》09.彩虹的盡頭

大雨說來就來,滿山的茶樹在雨中彌漫清新的味道,叫人恨不得在茶坡上打滾。我和趙帥躲在陶瓷店的屋檐下,店主姓吳,四十多歲,他十分好客,拉着我們喝茶聊天,并沒有趕客。趙帥一坐下就問丁蜀鎮有沒有叫作紅玉小店這個地方,丁蜀鎮只有幾家商店,吳店主想也沒想就搖頭說沒有。別說現在沒有,以前都沒有,以後就不保準了。

雨淅瀝淅瀝地下個不停,我琢磨着可能要在陶瓷店裏待幾個小時,索性就不再去想古墓裏的事情,倒不如向吳店主套點有用的信息出來。趙帥暗暗地跟我細語,他說廖老二就喜歡胡說八道,蔣紅玉要是真的一直在找茶王谷,為什麽不把紅玉小店開到丁蜀鎮,那小妮子估計還不知道唐貢山在哪裏呢。

吳店主以為我們是來給林家茶癡尋找茶壺的,于是趁機推薦自家的東西,大嘴一張,他家的東西就連擺在盧浮宮都嫌掉價。我倒是很想找一把好茶壺,喝茶不能只注意茶葉和水,好茶壺也必不可少。趙帥心直口快,狠貶店裏的東西太次,他是絕對不會為此掏錢的。我還以為吳店主會因此生氣,把我們趕出門外,然後放狗追趕,誰知道店主竟拍案而起,大贊趙帥真他媽的有眼光!

“你們等等,我把鎮店之寶拿出來給你們瞧瞧!”吳店主說完就奔進了內屋。

我和趙帥聳聳肩,心想這位老哥會拿出什麽東西,難道是絕世好茶壺,當真這麽容易找到?一眨眼的功夫,吳店主就從內屋用茶盤托着一個別致的紫砂壺,神氣活現的他逮住了機會要炫耀寶貝。紫砂壺渾身光滑,這是用了很久的特征,但凡用久後就會磨出一種類似琥珀的外表。壺身繪了一些山川,還有一道氣勢逼人的彩虹,更令人驚嘆的是茶壺有一對古句。

趙帥急得撓腦袋:“這句話很眼熟啊,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茶王隐谷天橋頭,紫氣東來萬點星。”我回憶道,這句話就是古墓石碑上的詩句。

吳店主倒不驚訝,他說:“茶山上經常挖到一些陶陶罐罐的,很多東西都刻了那句話,還有這道彩虹!不過,我的寶貝可不同,這可是我家傳下來的,壺子養了五十多年了。”

我還以為吳店主要說茶壺是哪種古墓裏倒出來的,聽完他的炫耀,不禁覺得失望。吳店主看出我的想法,剛要開的天價就壓到五萬,想來他準備開幾十萬的。茶壺的确是好茶壺,但我們此行要四兩撥千斤,不能花太多的錢,要不然廖老二沒有病死也得心疼死。

不過,關于茶山挖出茶具的事情,我倒是很感興趣。茶山有古墓或許是真的,歷史上出現過十數位茶王,他們總不可能都埋在同一個地方,那些茶具很可能就是他們的陪葬品。可是,為什麽一直沒人能找到茶王谷,茶具身上的彩虹圖案和那句古詩是不是暗示了茶王谷的位置呢?

大雨仍沒有要停的樣子,吳店主抓住機會,大吹特吹,幾乎把茶壺塞到我懷裏了。我接過茶壺,遞給趙帥把玩,趁機将話題調轉。在交談中,我才得知這不是第一次發現古墓了,早些年就有盜墓賊發現過其他墓穴。鎮上也有頑皮的孩子跟去,結果墓穴裏有人猝死,吓得大家落荒而逃。那天也是忽然下雨,挖出的盜洞就被雨水沖刷,垮下的山土又将古墓埋了起來。

數年間,又發生過類似的事情,久而久之,當地人就不會再靠近古墓。一經發現,那些古墓就會被就地掩埋,防止好事者又去送死。逃出來的人聲稱,死者一開始都很正常,但忽然就倒地,然後渾身抽搐,面容扭曲,幾秒就立刻死去了。鄉間傳聞向來如此,怎麽恐怖,怎麽靈異就只怎麽傳,比蒲松齡還能編。

“所以啊,那些考古的官僚不怕死,不信咱們的話,現在好了,死人了吧。”吳店主笑了一聲。

我恍然大悟,原來圍觀者早料到會這樣,他們竟都是去看好戲的。話雖如此,但當場的确有老人相勸,說古墓不能挖。可是,考古工作者應該很熟悉古墓,他們不可能笨到不知道古墓裏有機關吧。但是吳店主又說,闖進古墓裏的人都是忽然倒斃,根本沒有發現機關。也就是這一點無法解釋,村民才繪聲繪色地把事故編成了鬼故事。

“不曉得那個人擡上來沒,現在科技漸漸發達了,要查出死因很容易吧。”我慶幸地說。

“能查得出來才怪,這種超自然的事情,一般都不會對外解釋的,人家也沒必要跟我們這種屁民解釋啊。”吳店主自嘲。

趙帥終于玩夠了,他把茶壺放下,向吳店主問道:“這茶壺真不過,你再降降價錢,一時半會我也掏不出那麽多錢。”

我大驚失色,趙帥平時挺精的,現在怎麽犯傻了,這麽一把壺子也賣五萬,還不知道是裝茶的還是裝尿的。再說殺價也不能這麽殺,起碼得表現出對茶壺不感興趣,現在就問茶壺能不能降價,擺明了打算要買,人家不狠宰才怪。我嘆息一聲,心想趙帥又變得有錢了,所以花錢也不再心疼,出手闊綽得就跟李嘉誠一樣。

吳店主不放過機會,揚言道:“這壺子本來五十萬我都不賣,今天五萬賣給你,一分也不能少啦。”

“大家都是生意人,你開個真實價,別打馬虎眼。”趙帥粗聲粗氣地說。

我連忙阻止:“我們沒帶那麽多錢,哪裏買得起,這壺子還是還給吳老哥吧,你就別瞎鬧了。”

吳店主不可給機會周旋,他當即一口咬定:“好,五萬就五萬,我這就找東西給你包起來!都說姓趙的眼光獨到,今天一見,果然所言不虛。”

等吳店主興沖沖地奔進內屋,我馬上大罵趙帥,要糟蹋錢也不能這麽糟蹋,這個破茶壺怎麽可能值五萬塊,我看五塊還差不多。誰知道,趙帥卻忽然壓低聲音,說你今天怎麽這麽笨,難道沒看出來茶壺藏有玄機。我狐疑地盯着趙帥,嘀咕着一個破壺能有什麽玄機,別他媽為你亂花錢找借口。

趙帥看我不開竅,于是悄悄地提醒,我才猛然醒悟,吳店主他根本不了解這茶壺的真正價值!趙帥家裏尚算寬裕,以前就收藏過不少的珍奇古玩,對于鑒賞自然也略懂皮毛。這個茶壺是用天青泥做的,而這種泥産自清朝中期,後來失傳了。

在紫泥中,自古至盡以天青泥為最,什麽是天青泥?據說丁山大水潭,原本是開采紫砂泥的宕口,天青泥既産于此。後來挖通了地下水脈被淹沒,成了一個大的水潭。在紫砂行業內,長期以來習慣把紫泥稱為青泥,直到上世紀六十年代初仍是如此。而天青泥是紫泥中最好的泥,經過焙燒後的顏色深沉、和潤、典雅。舊時紫砂業者用泥都考慮成本,一般的紫砂壺所使用的泥料,都是普通的紫砂泥。真正的天青泥,因原料稀少,非高手不用,非精品不做。

因為天青泥稀缺,上世紀七十年代,宜興紫砂工藝廠以人工合成的方法,欲使天青泥再現。由此出現了拼紫泥。但終因基礦、配方及量産等因素,未能如願。但偶爾也曾出效果,只是較少。哪像現在,別說天青泥做的砂壺,就連紫砂壺都是用化學品調出來的,根本不是紫泥了,也因為如此,真正的紫砂壺少之又少,養了數十年的紫砂壺更是決絕于世了。

我震驚之餘又想,吳店主說茶壺才有幾十年,但天青泥産自清朝中期,後來就失傳了,他怎麽可能有這東西。天青泥茶壺小巧玲珑,精美絕倫,不像是吳家陶店能做出來的,八成也是從哪座古墓扒出來的。吳店主不懂茶壺的真正價值就是最大的證據,如果是自己的東西,怎麽會當廢品賣了,天青泥茶壺少說也得幾百萬。

終于,交易成功,趙帥把随身帶的錢全部堆了出來。因為要出來收茶,當時鎮上是沒有取款機的,所以收茶人身上都帶有很多現金,也因此成為劫匪的不二人選。交易完畢,趙帥和吳店主都樂呵呵的,但笑到最後的卻是我們。吳店主還要把茶盤贈送,但趙帥嫌東西太大,所以就沒要。茶盤的工藝也很精湛,上面刻畫了古時的茶山與茶道,可以說是一副簡易的古地圖。但茶盤的用料很普通,根本不值幾個錢,所以我們就說留着賣給別人吧。

雨恰好停了,我們不敢多做停留,找了借口就馬上離開了吳家陶店,免得吳店主又反悔。找到了上好的茶壺,趙帥就不再想找茶王谷了,連茶葉都不想收了,一心要回京把茶壺賣掉。我站在泥濘的路邊,不願輕易離去,還想追尋祖父與父親的腳步,想找到他們曾一心向往的茶王谷。

天青泥茶壺和古墓石碑都有同一句話,茶坡上挖出的古茶具也刻有,莫非這就是茶王留給後人的線索?雨滴從竹葉上打落,趙帥急忙把茶壺收起來,生怕弄壞了五萬塊買來的壺子。我抹了抹臉上的雨水,望着青碧的茶山,忽然發現茶山上有一道絢麗的彩虹。我馬上想到天青泥茶壺也有一道彩虹,那句古詩:茶王隐谷天橋頭,紫氣東來萬點星,天橋不就是彩虹的古時說法嗎?

“難道茶王谷就在彩虹的盡頭?”我疑惑地想,但又馬上搖頭,彩虹哪有盡頭,如此說來就是沒有茶王谷了嗎?

趙帥聽了我的想法,他就說:“搞什麽鬼名堂,老子還不稀罕找它呢,管它是在彩虹的盡頭,還是在世界的盡頭,都去死吧。”

“我們再上山去看看吧?”我忽然有了一個想法,所以想要去證實。

趙帥雖然不情願,但還是跟着我,踩着泥濘的山路爬到了半山坡。山下的竹林和山坡茶樹在彩虹的映射下,猶如仙境一般,叫人不想閉上眼睛。發現古墓的位置依稀可見,考古人員已經用雨篷遮擋住了,正好他們用黑袋子擡了一個人上來,看情況那個人已經死了。趙帥在我耳邊不停地問,為什麽又跑到山上了,幹脆坐車回去算了。萬一吳店主發現了秘密,他來把茶壺要回去,那豈不是虧大了。

一陣清風吹來,我豁然開朗,難怪千百年來沒有一個人能找到茶王谷的位置,原來如此——原來茶王谷真的在彩虹的盡頭!

卷二《茶王隐谷》10.九難

從唐朝開始,一直有人想找到茶王谷,但都無功而返。我始終覺得這事很蹊跷,唐貢山并非是很大的山脈,千百年來都沒人發現的可能性不大。唐貢山上歷來種茶,倘若茶王走出走進,種茶人又怎麽會視若無睹。這些跡象都讓人琢磨不透,直到我看到茶壺上的詩句,以及大雨後的彩虹,我終于聯想到一件事,或者說是識破了一種心理詭計。

在佛海妖宅的事件中,我已經屢嘗騙術,一些謠傳都是有心人編造的謊言,為的是掩蓋某種不可告人的秘密。茶王谷隐藏在唐貢山裏,這已經是茶人中信以為真的傳說,比起佛海妖宅要來得可靠。可是,為什麽這麽多人,甚至這麽多年都沒人找到,難道茶王也用了心理詭計——茶王谷根本不在唐貢山裏頭。

趙帥聽完我的分析,他若有所思地說:“你這話倒是很有道理,可是茶王谷不在唐貢山,那會在哪兒?天大地大,要從何找起?”

望着青色茶坡上的彩虹,我把臉色的汗水一抹,對趙帥說:“我剛才不是說了嘛,就在彩虹的盡頭啊,只不過不是天上的彩虹,而是地上的!”

我料想趙帥還會不明白,所以馬上和他走下茶坡,穿過了山下的竹林又回到了丁蜀鎮的大街上。趙帥擔心吳店主反悔,要奪回天青泥茶壺,所以一路追問,為什麽又要跑回來。我讓趙帥回想,可否記得托着天青泥茶壺的茶盤,茶盤上有一幅茶葉種植地的古地圖呢?趙帥誤以為我想買茶盤,馬上就搖頭說茶盤是水貨,掉在垃圾堆裏都沒人撿,千萬不能掏腰包買個廢品回來。

我也很喜歡天青泥茶壺,所以同樣不希望吳店主又要回去,所以就跑到街頭去站着。我之所以提起茶盤,是因為那個茶盤十有八九是仿照古物制造的,古地圖理所當然也被複制下來。地圖上有一條茶古道,形狀極似彩虹,從一座山蜿蜒到另一座山,當時我差點以為那是彩虹,後來吳店主說那不是彩虹,而是一條古時的道路,只是時過境遷,古道已經不複存在。

我現在回到街道上,就是想坐下一班汽車離開丁蜀鎮,因為茶王谷根本不在這附近。我打算回到城鎮,去查閱唐朝時期的宜興古地圖,找一找彩虹一樣的彎彎古道究竟是從哪一座山到哪一座山。如果我猜得沒錯,其中一座肯定是唐貢三,另一座山就是茶王谷的所在地。這些線索在唐貢山上的古跡都能發現,可惜大家都掉入了心理詭計,畢竟茶王谷在唐貢山裏已經成為一種常識。如果我跳出來說茶王谷不在唐貢山,那其他茶人肯定笑掉大牙,或者将我亂棍打死。

我話還沒說完,汽車就來了,趙帥連推帶踹地把我趕上車。來得快,去得也快,我們就這麽離開了丁蜀鎮,但離茶王谷卻更近了一步。回到城鎮已是晚上,經過一番周折,我終于弄到了一份唐朝時期的宜興古地圖。古地圖果然有一條彩虹形狀的古道,古道的起點是唐貢山,而終點就是張渚鎮的茗嶺山區。

江蘇南部最高的山就是茗嶺,最高峰黃塔頂海拔600多米,雖然比起中國西部高山了不少,但植物種類卻包羅萬千,一點也不迅速于西南群山。可惜我們弄到的古地圖類似于教科書上的地圖,根本不詳細,古道究竟通向茗嶺山的那個方向都不知道。茗嶺占據了很大的面積,消失的古道能通往任何一處,如果找不到那條古道的盡頭,很可能也找不到茶王谷。張渚鎮的村鎮也十多個,總不能一個個地去打聽,恐怕古道還沒找到,廖老二就先走一步了。

我和趙帥又在縣城裏住了一晚,然後展轉幾地,終于找到了一個收藏了詳細古地圖的老教師。古道的變遷很頻繁,但在唐朝時就只有一條古道從唐貢山延伸到茗嶺,那條古道的盡頭就現在的嶺下村附近。我們匆匆地謝過老教師,很快地又坐車去了嶺下村,同時很迷茫地想這一趟會不會也撲了個空。

嶺下村是張渚鎮的一個村落,準備到達時,我們就看見成片的竹海,風一吹就翩翩起舞。據老教師說,人類已經在嶺下村繁衍生息近兩千年了,要說起它的歷史那不是一天一夜能搞定的。嶺下村還是植物王國,除了滿山的翠竹,還有豐富的林木資源,其中樹齡在百年以上的銀杏、榔榆、樸樹等名木就很多。村民們習慣到山上的薪炭林樵柴,卻對古樹名木心存敬意,從不肆意傷害它們。

看到嶺下村的環境,我頓時感到茶王谷就在這裏,雖然這裏茶葉沒有唐貢山的多,但誰也沒說茶王谷就一定要種茶葉。趙帥看到竹子就想,要是把它們加工一下,肯定是一項大買賣,這趟果真沒白跑。汽車行駛時,又下了一場雨,天空又架起一道七色彩虹。巧的是,彩虹的一頭竟真的落在嶺下村旁邊的山脈裏,這讓我們都激動得跳起來。

不知是否找對路了,我們下車走了不久,本想找村裏的老人問問,山裏是否發現過古跡,當然詢問時會打馬虎眼,不會笨到直接抛出問題。村裏人看到外人走進來,紛紛投來好奇的眼光,估計這裏不是經常有外人來。這也是一個好預兆,因為外人來得少,那就說明發現茶王谷線索的人可能就只有我和趙帥。

我們進村後,被一只狗追了一小段路,後來趙帥撿起石頭砸傷了狗,那只狗才夾着尾巴跑掉了。我狼狽地停下來喘氣,叫趙帥別砸了,狗都已經跑遠了。誰知道我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角落的一間紫色小屋吸引,等看清楚以後就驚嘆了一聲。

紫色小屋上有塊牌匾,做工精致,牌匾上用紅漆寫着:紅玉小店。我和趙帥對視一眼,心想這回真他媽走運,沒想到這麽湊巧就找到了蔣紅玉開的紫砂壺小店。廖老二多年前結識蔣郎中,蔣郎中的孫女就是蔣紅玉。可惜廖老二只知道有這個人,卻不知道紅玉小店的具體位置,所以不能給我們指路。我和趙帥嫌時間不夠,所以根本沒打算找蔣紅玉。其實,這不是唯一的原因,另一個原因是擔心女人是麻煩,而且她不一定知道的比我們多。我和趙帥正猶豫該不該去和蔣紅玉打招呼,卻看見一個白衣女人從村子的盡頭走過來,仔細一瞧,那女人竟是木清香。

我和趙帥瞠目結舌,沒想到會在嶺下村碰見木清香,如此說來,茶王谷肯定在附近。當日在青島,我們趕走木清香,不知後悔了多少次,因此我急忙走上前,生怕這個神出鬼沒的女人又飛走了。木清香似乎是有意等我們,所以她不避不閃,徑直朝我們走來。

木清香從容地走來,第一句話就說:“你們終于來了,我等很久了。”

“你知道我們要來?”我嘴上驚訝,心裏卻想這女人真是神像嗎,竟能算得那麽準。

趙帥比我實在,他立刻開口問:“你既然能算出我們會來,那幹脆好人做到底,告訴我們茶王谷在哪兒吧?”

木清香搖搖頭,淡淡地說:“我不知道茶王谷的具體位置,我只知道在這附近,所以我才會去青島找你們,希望你們和我一起找。”

“那你怎麽知道我們會來,難道你能掐會算,未蔔先知?”我心急地問。

木清香不緊不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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