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28.

我也不知道我爸到底動用了什麽花言巧語，A和B也加入了日本之行。

我們四個……哦不是，是五個，拉了一個微信小群，XXXX太太一直在裏面哀嚎，預測此次旅游将會是她人生中的噩夢。

不瞞你們說，我也隐隐有不一般的預感。

另外就是，我奶奶得知我要和我爸去日本，露出了十分絕望的神态，看我的眼神痛心疾首的，然後就去給我堂姑打電話去了。

截止到我早上出門，她都沒搭理我。

我惴惴不安，就跟我爸說這事兒。

我爸說：不用擔心，她想通就行了。

我問：想通什麽？她怎麽可能想得通？

我爸聽了，轉過頭看着我，然後“唉”地長嘆一口氣，說：她可以的，等她發現有些事只能接受的時候，她就想通了。你爺爺的事，不就是這樣嗎。

我：？？？？？

我怎麽感覺，他說的，跟我說的，不是一件事兒？？

我指的，是我奶奶那個思維，再碰上我堂姑那個思維，一攪和就是一團麻花，哪裏能聊寬了心？不更加糾結就不錯了！

那他指的，是什麽？

你們知道，我，是個敏銳的人。

所以我仔細想了想，覺得，我爸和我奶奶鬧不和氣的原因，還是有我不知道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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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隔線——

我們到了。

然後我才發現一個問題：我跟我爸一間房。

你們不要質疑我，我是真的才想起來這件事。我也不知道之前自己怎麽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還是說，因為它太順理成章了，所以我壓根沒去想。

當它真的擺在我面前，我才意識到，這件曾經理所當然的事，現在這麽驚心動魄。

拿房卡的時候，我畏縮了一下。

四下環顧，唯有XXXX太太可以一敘。

于是我往後退了一截，跟她并行，小聲咨詢：你說，我現在要求多開一間房，會不會顯得很奇怪？

XXXX太太立刻朝我投來很奇怪的目光，說：慫了？還是欲擒故縱？

我刮了刮鼻尖，無話可答，只能表示算了，當我沒說。

XXXX太太體貼地拍拍我，鼓勵我：XX別慫，花火大會就是你的好機會。

我：……

日本很多地方都在暑假期間有花火大會，我們這次過來，就行程地點看，能趕上兩場。我是上了飛機才知道，A和B最終決定來日本的一個原因，就是看煙花。

準确地說，是A被打動。

我有時候覺得，A真的很少女，除了性格虎一點之外，他無論是長相還是愛好，都是粉紅糖果系的。

他在飛機上，就把自己去花火大會要幹的事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穿什麽款式的浴衣，搞什麽配飾，幾分幾秒要和他老公親嘴兒……事無巨細。

真的，他是個活寶。

我當時和他們倆坐一排，他還熱情地幫我支了招。

——還能支什麽招？撩爹呗。

你們看，我們身邊但凡親密一點的人，都看出來我們有問題了。

可是我們明明還什麽實際問題都沒有啊！

這就令人委屈了。

總之，我還是乖乖和我爸一間房了。

房間很整潔，功能規劃很好。但，不太大。

我收拾東西的時候，盡量顯得鎮定自若，不露出心虛馬腳。

還好我爸真的挺忙，他進房以後沒多久，就接到了電話，然後在窗邊打了小二十分鐘電話。行李還是我幫他打開拿出來的。

期間，XXXX太太來叫過我們一次，說A和B打算出去逛了，問我們走不走。

我爸壓根沒搭理。

XXXX太太就問我：那你去不去？

我說：他們能等會兒嗎？

XXXX太太說：你覺得A能嗎？

好吧。

我回頭看了看我爸，覺得就這麽走了的話，他一個人後來過來，也挺可憐的。

于是我說：你們先去吧，我們出門的時候，給你打電話。

XXXX太太走過來，小聲說：後面小山有個小神社，不是旅游區，當地人愛去的。聽說求姻緣靈的，你們倆一會兒就別過來了，自己去逛逛吧。

我：……

XXXX太太慈祥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姐姐只能幫你到這兒了。

我沒回答她。

但是，我爸打完電話以後，問我他們去哪兒了的時候，我回答完，卻鬼使神差地提議：XXXX說後面有個小神社，你想不想去看看？

我爸毫無防備心，扣起手表，說：好啊！

……為什麽，我忽然覺得他扣手表的動作好帥？

夭壽。

我本來沒覺得自己來這一趟，是懷着什麽目的的。

現在，仿佛處處都是心計。

不是，那個，啥……我想幹嘛？

我啥也沒準備啊！！！

29.

總之，我是跟我爸去酒店後面的小山了。

出門之前，他跟酒店的人問了一通路，又問了那個神社的情況。

人家說，走路到山下得二十分鐘，上去也得二十分鐘，如果還想去許願，得趕快點。他聽了，就向酒店借車。

當然，是想借汽車。

結果酒店表示，汽車只能到山腳下，上山的是石板階梯，不能開車。而且他們不願意車被獨自放在山腳下。

我說：那算了，我們走快一點就好了。而且也不一定要許願嘛，就是看看。

他沒理我，又問：有摩托車嗎？

酒店的小姑娘說：有一輛，但需要摩托車駕駛證哦！

他說：我有的。能載人嗎？

聽到這話，我感覺自己的神經痙攣了一下，不可思議地地瞪着他。

酒店的小姑娘天真可愛地回答：當然可以，最适合情侶騎了呢！

……情侶個鬼。

于是，我爸就騎着那輛唯一的摩托車，載着我，出發了。

那車有點小，跟大一些的自行車體量差不多，坐在後面感覺像在自行車後座。

我坐着，手腳都不知道放哪裏，渾身都緊張。

他說：我們趕時間，我會開得比較快，你不要怕。

我：……哦。

他果然騎得很快。

我是看過少女漫的人，知道這種情況下，就該上演到摟腰橋段了。不清楚他是怎麽想的，我反正差一點就摟上去了。

但還是“差一點”，是因為，在我即将動手的時候，他忽然來了個急剎車。我往前一看，發現我們到一個斜坡拐角了，有一輛小汽車從斜坡上飛馳下來。

我們險些撞上。

那輛車就那樣飛馳而去，對吓到我們兩個外國友人沒有半點愧疚……雖然司機可能并看不出我們是外國友人。

這時候，他說：抱緊我。

我還有點沉浸在剛才的驚魂一刻，問：啊？

他說：要上坡了，抱着我，別摔下去。

我：……你覺得，我是弱智還是小孩兒？

他咯咯地笑了，沒有回答，只說：快點，不要害羞！

我才沒有害羞。

于是我雙手抱着他。

然後，覺得……我特麽為什麽沒有早點抱？之前猶豫那麽久，在浪費什麽寶貴時間？

不知道你們第一次抱喜歡的人是什麽感覺，我當時是有點恍惚了。他怎麽那麽暖，腰是暖的，背是暖的，連他周圍的空氣都是暖的。

我兩手那樣摟着他，本能地就想抱得更緊一點。

該怎麽形容呢？

就那種距離和親近，會讓我覺得，哦，原來我真的有這——麽喜歡他。

我想起A在飛機上說自己看花火大會的計劃，說要在幾分幾秒親他老公，這樣他們會跟着最美麗的時刻定格，産生生命中的永恒。

這麽肉麻的說法，我在抱着我爸的時候，居然完全認同了。

——對，我産生了一個危險的想法。

——攤牌算什麽。

——我應該在煙花盛放最璀璨的時候，親他啊。

XXXX太太的建議，就是這個意思吧！

我爸還不知道，我已經在他背後想好了這麽厲害的計劃。

呵呵。

——分隔線——

剛才去洗了個澡，現在繼續把去神社的事情說完，就要睡覺了。

因為我爸說明天要很早起床，他約了XX漫畫社的社長釣魚……麻麻批，釣魚。日本人的待客之道真有意思，第一次見面就釣魚。

我們倆到山上的時候，離神社下班還有七分鐘，但他們打算提前打烊。因為這裏本來就不是旅游景點，神社的作息比較寬松。

門已經關了半扇。

我的意思，是算了，随便走走別耽誤人家下班。

我爸不同意，問關門那個人：進去許個願行嗎？我們走了很遠很遠過來的，早上太陽升起就出發了。

這話是我的直白翻譯，實際上，他當時幾乎是當場吟了兩句俳句。

用相近的中文表達的話，大概是說：

晨光熹熹遠方來

暮色暝暝見蒼山

訴說久長情

……神社那個人呆了，就讓我們進去了。

他們著名的許願樹就在庭院裏，上面挂滿了木簽和紙簽。神社的人說，用木簽子求長長久久，用紙簽子求心願速速達成。

他都看了看，說：許吧，來都來了。

我的感受有點一言難盡——我們都知道這個地方求姻緣，他這麽毫不猶豫地讓我許願，無非兩種心态。

第一種，對于我會許跟誰的願，他壓根不在乎。

第二種，他确定我許的願跟他有關。

前一種我肯定不希望的，後一種，又讓我覺得自己像待宰的小羔羊……

所以，這次旅行到底是我處處有心計，還是他居心叵測、謀深慮遠？

但不管咋的，他說得對，來都來了，總要許願的。

于是，我拿了個木簽子許願。他看着我許完了，也拿了個木簽子。

他許願的時候背對着我，低着頭。

我那麽看着他，傍晚的夕陽照在他身上，特別柔和，特別溫暖。我心裏的感覺，就很微妙。好像能知道他怎麽想，好像我們已經不需要把話說開。

——事實上，你喜歡一個人，或者身邊有個人喜歡你，你是能感覺到的。

我之所以産生了前面幾萬字的糾結，不就是因為，我感覺到他對我有意思嗎？

那麽，相應的，他怎麽會不明白我喜歡他呢？

所以說，我們早就沒法兒好好做父子這件事，是很明顯的呀。別人都看出來了，只有我們自己還在想怎麽接受和改變這份變質。

唉。

那就這麽決定了，釣完魚回來，就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