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的棋子
打開一看,竟是上等老杉木制作的古琴,看這制作工藝,竟比宮裏的師傅還要好。
楚千翹無意識笑起來,試着彈了幾下,簡直愛不釋手。
她貴為公主,琴棋書畫等各類技藝都要學習,不過其他的都只是學罷了,唯獨十分喜愛古琴,這幾天正。念叨着要人去民間新買一把古琴,沒想到他送的禮物倒正好撞自己心坎上了。
她收起來,忍不住又去看了韋蘊涼的賀禮。
上輩子有了他私下送的,官面上送的東西就不留心了,這次翻出來一看,竟是他親自畫的一幅水墨山水圖,描繪的是一對夫婦寄居山間的鄉野生活,還在側面附了一首贊美田園生活的詩,落款用的是自己的私印。
楚千翹皺了皺眉,韋蘊涼可真是大膽,送的官禮也敢如此暗示,看來他果真早有預謀,臉面也舍下了,就為了博她的芳心,再謀大楚的江山。難怪他那日對自己那麽恨,卑躬屈膝了那麽久,一朝小人得志,可不就想抹去任何污點麽,而她,就是他最大的污點。
手指撫過山水圖,楚千翹喚道:“袖舞,進來。”
“公主找奴婢何事?”袖舞穿着比往日更厚的衣服走了進來,嘴裏時不時咳嗽。
“賞你了。”楚千翹将韋蘊涼的畫作随手遞給她。
袖舞的呼吸明顯一滞,随即跪下來,戰戰兢兢道:“公主,這……這太貴重了,奴婢受不起!”
楚千翹眼波一轉:“無妨。不過是一些大臣們送來的東西,賞了就賞了,況且你今日受了寒,也教我心疼,你就安心受着。叫慕鵲她們也進來受賞。”
“……是。”袖舞雙手領過畫作,眼神格外珍而重之。
楚千翹眼眸卻漸漸冷了。
她身邊貼身伺候的,有兩個大侍女,三個小侍女。青蘇是大侍女之一,此外還有個慕鵲。而袖舞,則是三個小侍女之中的一個。
袖舞看上去最是老實巴交,可是楚千翹細細想來,從前她與韋蘊涼來往時,總是她從中傳話,出力最多,那時她還想着日後将她提為大侍女。
重生後,她想到這點,于是格外注意袖舞,結果先是看到她脖頸上不可能屬于她的珠子,再看到她假意摔倒欲撞她入水,現在又見她将韋蘊涼的畫作當成寶貝兒,無一不在告訴她——
袖舞就是韋蘊涼的人。
很好。楚千翹想起了韋蘊涼曾對自己說的話。
“公主,你猜猜,我在你身邊,在大楚,安插了多少棋子?”
現在,她已經找出一枚了。
雖然是顆小棋子,但也聊勝于無,不是麽?
楚一晗、袖舞,索性一塊兒解決了吧,楚千翹擡眼看向窗外,正巧青蘇托着一堆書趕回來了。
楚千翹看着她手上的書,格外期待起燕國世子的到來。
青蘇總共借來了十多本書,沉甸甸的一摞,大楚周邊國家的基本情況全在其中。
楚千翹上輩子也不是完全不谙世事,至少大楚周邊有哪些國家,她都是知道的。不過,要深入了解的話,這些書籍橫豎以後也要看的,先借來無妨。
大楚是當今最強盛的國家,但是周邊一直不甚太平。
東邊靠海。海外有些小國,不過自先帝還是太子時,便已将它們打服帖,輕易不敢再滋擾大楚,不過海上一些輕微騷。擾,也是常有的事。
南邊是雲國。先帝在位時,雲國是最強盛的國家,當今楚皇即位後,雲國認為吞并楚國的時機到了,随機大舉進攻。楚國誓死保衛疆土,此役持續了七八年,最終以楚國勝利、雲國割地賠款并送來質子告終,那質子如今還“住”在楚國。此後,楚國便成國力第一的大楚,兩國也有十多年沒有發生戰争了。不過雲國野心未泯,不過休養生息罷了。
北邊是以游牧民族為主的大邕國。大邕國力不足以與大楚正面交鋒,但如東邊小國一樣,時常騷擾邊境,簡直煩不勝煩。
西邊是燕國。近些年,燕國國力上升很快,因此燕國國君便飄然自得起來,率先發動了對大楚的戰争。楚皇對燕國謀劃已久,正好趁此機會,意圖将燕國據為己有。可是,在即将勝利之時,雲國橫插一腳,幫了燕國一把,燕國保住了國土,但卻成了大楚的附屬國。
此次燕國世子來楚,便是替燕國國君俯首稱臣來了。此外,他将求娶一位公主,兩國結秦晉之好,以此鞏固兩國關系。
當然,以大楚的實際情況來看,自然,燕國世子娶不到大楚唯一的公主,也就是她。所以,退而求其次,他此番前來,就是奔着郡主來的。
楚千翹抽。出一本《燕國秘聞》。諸如《燕國志》之類的書,那是可以擺在明面上的,介紹的不過風土人情而已,而那些比較深入的研究各國皇室的書籍,則假借了“秘聞”、“野史”之名,平常也是擺在暗處,輕易不外傳,她拿公主令牌給青蘇,這才得以借到。
燕國皇室的構成其實很簡單,眼下的國君是燕孛。燕孛只有一哥哥,名燕毅,手中握着重兵,對燕孛的王位是不小的威脅。
而燕孛此人,風流成性,納了後妃無數,然而生了十二個女兒,才得了一個兒子,自然對其溺愛非常。
這個兒子,便是幾天後即将來朝的,燕國世子燕扉。
這這燕扉繼承了他父親的秉性,也是個好色之徒,還未娶得正妻,府中已納了不少妾室,聽聞脾氣也是十分暴躁,光是打死的妾室已不下五人。不過他既是獨子,又是嫡子,而且對外倒是斯文有禮,所以至今仍安坐着世子之位。
看累了,楚千翹卷起手上的書,靠在躺椅上,微微閉上了眼睛。陽光透過窗子照在她身上,暖融融的,她卻做起了夢,夢裏是冰涼的血,是韋蘊涼的刀,是刀柄上的穗子,在她眼前搖啊搖,搖啊搖……
楚千翹的手緊了緊,掌中的書因為這股力變了形。
*****
五天後,燕國世子燕扉如期來到大楚。
早朝時燕扉向楚皇進獻了各種新奇的禮物,楚皇大手一揮,全讓人送進飛鶴宮了。然後,安排燕扉在宮外別院住下,晚間請他進宮接風洗塵。
接風宴的規模相比百花宴就小了許多,在兩儀殿的偏殿裏,楚皇楚後親自出席,原本是讓左丞相作陪,他卻告了病假,也不知是不是因上次他兒子韋蘊涼之事而記恨在心。楚皇便親自差人向韋府送去大量補品。
而楚千翹的叔叔們,卻都一一列席了。
楚千翹原本不應去的,可她卻向楚皇耍賴着要去瞧瞧,鄰國的世子長什麽樣。
楚皇又是好笑,又是擔心:“我大楚青年才俊這麽多,上次百花宴上竟沒一個看得上的?你可別瞧上燕國的世子,朕是不會将你嫁出去的!”
楚千翹吐吐舌頭:“哼!戰敗國的世子,我才瞧不上呢!只是翹兒也大了,這些活動該參與一些,看看父皇是怎麽做的,翹兒也好學着些。”
楚皇和楚後俱是一愣。此時,他們正在皇後的寝宮鳳藻宮,萬幸只有他們一家三口。
楚後揮退了衆多侍女,楚皇則憐愛地摸了摸楚千翹的頭:“翹兒,朕記得,你以前一向不喜歡這些應酬。”
楚千翹道:“父皇母後膝下只我一人,以後大楚的責任都在我身上,如果不好好學習為君之道,以後怎麽堪當大任呢?”
楚皇沒想到楚千翹會說得如此直白,不過他也沒惱,對他來說,他、楚後和翹兒是最親密的一家三口,而非權勢之巅的弄權人,有些話只是他顧念翹兒還小,暫且不說,卻不代表他心裏不這麽想。如今楚千翹主動說起,他也索性挑破。
“父皇原是想等你長大一些再說這些,沒想到,你已在不知不覺中成長了。”
楚千翹笑了笑,成長本就是一瞬間的事,何況這一瞬間她經歷了生死。
“國家的重任不是現在的你可以想象的,何況大楚也從未女子為皇的前例,這條路走起來會很艱難,你可做好了準備?”
“翹兒明白。但凡是總有個先例,就讓翹兒來做這個先例吧。”
“不錯!有志氣!”楚皇哈哈大笑了幾聲,“那你好生學着吧,不過,若你最後難當大任,父皇也不會任人唯親,畢竟,一切當以天下為先。”
“翹兒無懼父皇的監督!”楚千翹撲進楚皇懷裏大笑,惹得楚皇楚後都笑了起來。
所以,接風宴上,楚千翹也蒙着面紗出席了。
進入偏殿時,正巧遇上一個人。此人一身深藍色錦袍,腰間是一根金燦燦的金絲腰帶,腿上一雙黑色靴子,看上去溫文爾雅,卻隐隐有些侵略感,不太教人好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