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耳後的吻
因剛下過小雨,窗外的空氣格外潔淨,楚千翹探向窗外,鼻尖湧入清新的空氣,卻不見任何人影。
奇怪。
今日根本不是放紙鳶的天氣,況且飛鶴宮乃公主寝宮,守衛森嚴,也不可能有人能将這紙鳶扔進來。
楚千翹找來青蘇她們,都說沒瞧見有異常,底下的守衛們也戰戰兢兢地直呼“卑職該死”。
青蘇氣道:“你們一個個瞧公主良善,就不把飛鶴宮當回事,整日玩忽職守!今日飛進來的還好是只紙鳶,倘或是把匕首,你們可擔的起麽?!”
“卑職不敢!”
這些守衛是通過兵部抽調上來的,在飛鶴宮已待了三年未換。不管他們忠不忠誠,是不是韋蘊涼安插的人,趁此機會換一批自己的人也是好的。如今也該培植自己的勢力了。
楚千翹便以玩忽職守的罪名将他們都調走了。
青蘇便問楚千翹:“公主,那這紙鳶……要不要奴婢給您處理了。”
楚千翹看着手裏的紙鳶,上頭的新芽讓她想起了上輩子那些肆意歡笑的時光,她便也忍不住笑了:“留下吧。”橫豎不會是韋蘊涼送的,他要送東西,那必得讓她知曉才算達成目的。既然不是他送的,那便也不髒。
飛鶴宮終究要守衛的,該從哪裏抽調過來也成了一件事。
首先是絕不能從韋蘊涼把持的兵部抽調的,然而羽林軍因為蓮花池的事,使得她也不是很相信。剩下只能從南衙府兵或北衙禁軍中抽調了。
楚千翹心念一動,北衙禁軍的統領許葉,她曾有一面之緣,還曾在最炎熱的夏日晌午,給他奉過一碗清水。雖是小恩,但那許葉看上去,倒是知恩圖報的人。于是就這麽定下了,從北衙禁軍中抽調了一批新人過來。
至于紙鳶的事,實在查訪不出,也只得擱下了。
很快,天氣暖和起來了,從前楚千翹最喜歡的上巳節已經來了。
除了大楚東邊海外的一些小國外,其他國家都會在每年三月初三慶祝上巳節。上巳節原是祈求無病無災的節日,現在已變成了一項游樂的盛事。
百姓們都會在這春暖花開的日子走出門來,嬉戲賞花、沐浴除垢。皇家也不例外。每年這個時候,楚皇總會帶着楚千翹等人,去行宮住幾天,白天就在鄉野之間,或流觞曲水,或踏青賞花,十足歡暢。
更何況,她自重生以來,沒有哪一刻沒在忙活,終于可以閑下來喘口氣了。
行宮設在楚國都城安城的西南城郊,離城門不過二裏,既清靜又不荒涼。裏面便有一條穿過行宮而過的小溪,正是每年曲觞流水的好地方。
不過楚千翹身為女子,縱然楚皇開明,對她沒那麽多條條框框,其他臣子卻不,因此每年他們喝他們的酒,楚千翹則喬裝打扮出去玩了。
她只是沒想到,今年的韋蘊涼這般陰魂不散!等她收拾了東西與青蘇走出行宮後,他突然出現在她們面前。
只道:“臣不勝酒力,因此離了席,出來走走,沒想到能巧遇公主。公主欲往何處去?”
楚千翹暫且不好與他撕破臉,只好說道:“不過随意走走罷了。”
“公主千金之軀,只随身帶一個丫頭,未免太不安全。”韋蘊涼彬彬有禮地拱了拱手,“不如,臣随侍左右,護公主周全。”
護她周全?這話說得楚千翹簡直要笑出來。
“好。”楚千翹眼珠子一轉,點頭答應。
進城之後,楚千翹對青蘇略一使眼色,青蘇面露猶豫,被她堅決否了回去。青蘇無奈,只得聽自家公主的,跟着她走去她們以前出宮常逛的一個巷子。
這條巷子是安城最複雜的巷子,裏頭四方八達,縱橫交錯,不過住的都是貧苦人家,以往楚千翹常扮作尋常富家小姐來給他們送些金錢食物,因此最為熟悉。但韋蘊涼這樣的世家公子,想來是不會來這種地方的。
韋蘊涼跟在楚千翹後面,一邊思索着怎麽讨她歡喜,一邊疑惑她往這腌臜巷子裏去幹什麽,突然心念一轉,知道楚千翹是想甩掉她。于是急忙跟上。
可方才他思索間,楚千翹已越走越快,然後就在他欲追之時,剛巧對面來了好幾個百姓,恰好将狹小的道路堵住。韋蘊涼眉間一皺,撥開人群趕過去,青蘇又“砰”地一下跌到他面前,将他擋了一擋。
再看時,哪裏還有楚千翹的蹤影。
青蘇請罪道:“都是奴婢不好,弄丢了公主。”
韋蘊涼冷笑:“你跟我請罪沒用,橫豎你跟公主一條心,若公主出了什麽事,你自己心裏有底便成!”于是便拂袖而去。
青蘇垂下眼眉,她倒不十分擔心公主,公主看似嬌滴滴的不谙世事,但在民間卻總是混得如魚得水,以前出宮多次,有時公主也會丢下她一個人。
更重要的是,她雖不知公主到底經歷了什麽,突然性子有些不似從前,但她知道,公主一定很累了,所以她願意壓上性命,讓公主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只要公主高興就好。
*****
“終于逃出來了。真是片刻安寧都不給我。”楚千翹忍不住低聲嘟囔。
她從小巷出來,往左走不過一裏路,便到了一處河邊。這河名喚元水河,是安城的護城河。這裏已經到了城區邊緣,往西邊看過去就是一座小樹林。
河邊到處都是繁茂的野草和不知名的小黃花,楚千翹在河邊揀了一處沒小黃花的地方坐下,看着澄清的河水中有一些細小的游動的小魚出神。其實她也不知道她特意甩掉韋蘊涼來這荒無人煙的地方作甚麽,也許她只是想靜靜罷了。
可是未靜片刻,就聽到小樹林裏傳來細語之聲,夾雜着一些讓她聽不懂的呼吸聲。
重活一次,楚千翹還是戒不掉魯莽與好奇的缺點。她站起身,準備過去瞧瞧,是什麽人在那裏,又是在做什麽。
才走近一點,就聽到濃烈的喘息聲,眼前晃過一片白花花的顏色,楚千翹還看不清楚,卻隐約明白了什麽,到底從未遇到過這種狀況,楚千翹捂住眼睛,抑制不住地尖叫——
還沒發出聲來,就被人從背後一把捂住嘴!
楚千翹更是驚駭,手忙腳亂地掙紮,卻被那人牢牢束縛住。
“是我。”一片柔軟的東西擦過耳垂,輕輕的似羽毛,卻帶着熱融融的暖意,還有一些酒氣。
這聲音乍然響起在耳邊,楚千翹自然明白了那柔軟的東西是什麽——是唇。
楚千翹的臉霎時一片飛紅,耳朵紅得尤其厲害,以至于好一會兒才聽出這不算熟悉,但也不陌生的聲音。
——孟景閑。
而此時她已被孟景閑帶到了她來時的小巷口。
“剛才情急之下,對公主多有冒犯,還請公主不要見諒。”孟景閑笑得玩世不恭,就跟那日宴會上嘲笑她時一個模樣。
楚千翹漲紅着臉,氣勢上已經弱了許多:“你、你……你怎麽出來了?”半晌,“你居然敢非禮我”到底說不出口,也許他真是不小心吧,楚千翹也只能這般安慰自己。
孟景閑嘆氣:“啊,微臣不勝酒力,于是出來走走。”
楚千翹忍不住嗤笑:“又來一個不勝酒力的。”
孟景閑沒問還有誰不勝酒力,只斂笑道:“微臣真的不勝酒力。我不騙你。”
楚千翹咬了咬唇,換了話題:“剛才、呃、剛才……”
“剛才公主您差點驚飛鴛鴦了。”孟景閑又笑起來。
“大、大膽!”被他這麽直白地說出來,楚千翹臉上紅暈未退,反倒更紅了,“他們、他們……光天化日……這、這……有傷風化!”結結巴巴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縱然重活一世,也還是頭一遭遇見這種事,楚千翹無法淡然處之。
孟景閑悠然道:“公主您知不知道,在民間,向來有這麽一個風俗——會男女。在上巳節,男女若傾心彼此,便相約無人之地幽會——不過大多都定下親事的,才敢如此大膽。這種野。合,雖有傷風化,但流傳多年的習俗,非一時能破。”忽地又勾起一抹笑:“幸而公主沒再往裏走,那小樹林深處,只怕更多呢。”
楚千翹的臉此時只怕熱得能煲湯了,這孟景閑分明是在揶揄她偷看!
可是,她才沒這個心思,她只是好奇……算了,何必跟他解釋這個。
“既然不勝酒力,孟大人就趕緊回去歇息吧。本公主還想再逛逛。”楚千翹冷下臉,轉身就走。
孟景閑從後面追了上來,很自然地走在楚千翹身側:“若說要逛逛,公主算是找對人了。這安城我最熟悉不過,而且上巳節又是最熱鬧的節日之一,我保證讓公主逛個痛快。”
楚千翹:“……我并沒有要找你。”
孟景閑垂了眉:“公主你這樣,令微臣很傷心。”
楚千翹是真的相信他不勝酒力了,他一定是喝醉了,對吧!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