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公主之位
“公主莫慌。”孟景閑拉住提步欲走的楚千翹,眉眼之間都是哂笑,“公主現下才想起青蘇,只怕青蘇早已受過處罰了。”
楚千翹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這人居然還幸災樂禍起來了,還不都是因為他?!
于是不再理會他,抽回自己的衣角往行宮去。
孟景閑從後面追上來,笑道:“公主還未聽微臣講完。微臣早已派人回禀了皇上,微臣偶遇了公主,帶公主四處逛逛,必護公主周全。”
楚千翹驀地停下腳步,意識到自己又被他耍了。
孟景閑看她含羞帶怒,似乎下一秒就要哭着生氣的樣子,也不忍逗她了,便道:“不過眼下的确是不早了,微臣送公主回行宮罷。”
楚千翹哼了一聲,冷着小臉往行宮走,孟景閑走在她身側。這下他無論再說什麽逗趣的話兒,楚千翹是打定主意不理了。
到了行宮門口,一位滿頭鶴發、長相卻很精神的中年男人站在門口,見楚千翹來了,連忙迎上去:“公主回來了。”
這男子楚千翹是認識的,便是大楚國的右丞相——孟石。
孟石據說是可以和她父皇并列的癡情種,不過他卻遠沒父皇那麽幸運,他摯愛的妻子早在二十多年前就離開了他,他們連一個孩子都沒有。孟石因夫人的死一夜白發,後來再不娶妻納妾,于十一年前收養了當時才剛剛八歲的流浪兒孟景閑。之後,孟石也沒再收養其他人,而是将孟景閑視若己出,撫養長大。
這些是大楚朝堂公開的秘密。
楚千翹收回思緒,向孟石點頭致意:“難為孟相,竟是在這裏等我麽?”
孟石道:“老夫擔心愚子疏忽了公主的安全,差人出去找了半天,才知曉你們已經準備回來,故此來迎接公主。皇上可等急了。”
“那我們進去吧,這春初之日,晚上到底還是寒涼。”
楚千翹走在前面,孟石與孟景閑走在後頭,才走兩步,便聽到孟石小聲的訓斥:“幺兒,下次莫要再這般魯莽!公主萬金之軀,要是出了什麽問題……”
便聽到孟景閑截斷他:“爹,我不會讓公主出任何問題。”
孟石一怔,又顧忌楚千翹走在前面,便忍住不言了。
楚千翹耳力很好,都聽得一清二楚,前一刻還在疑惑孟家就孟景閑一個,為何叫他“幺兒”,不過“幺兒”這名字放在孟景閑身上,實在是好笑……然而下一刻,卻被孟景閑輕輕的卻又斬釘截鐵的保證給差點嗆到。
那語氣,怎麽聽起來就那麽……那麽奇怪呢?就好像……好像他又多喜歡自己似的。
才這麽想着,便轉過了回廊,楚皇迎面急匆匆走來,看到他們方停下步子。
“翹兒!”楚皇臉一板。
孟石與孟景閑趕緊見了禮。楚千翹則立馬露出乖巧的笑容,躍步到楚皇的跟前,撲進他懷裏道:“父皇!父皇是出來接翹兒麽?”
“你啊你!真是太不像話了!”楚皇止不住嘆氣,“朕是對你太放縱了,你便胡鬧起來,一個人胡亂走散了,不知道趕緊回來,還在外頭亂逛,萬一出了事怎麽辦?幸得有景閑遇上了你,才叫朕安心了。”
“下次不會了。”楚千翹吐吐舌頭,不露聲色地轉移話題,“母後呢?是不是也生翹兒的氣了?”
“你母後喝酒喝醉了,現下還歇着呢,你別去擾她。”
“那我去找其他姐妹玩去。”楚千翹輕巧地繞過楚皇,像一陣風似的往庭院裏走去。
才走幾步突然想起自己頭上的荠花還沒摘,也不知方才父皇與孟相看到了沒有,不過總歸不好太招搖,楚千翹想着便伸手将荠花摘了下來。
下意識便往回看了一眼,孟景閑還立在那裏,恭敬地聽孟相與父皇談話,眼睛卻好似望在這邊。
太遠了,楚千翹也看不太真切,許是看錯了……她捏了捏手裏的荠花,再走幾步就到了孟景閑看不到的另一條回廊,然而她想了想,還是即刻便将荠花扔掉了……管他看沒看到。
*****
這段時間的節日一個連着一個,立春後很快便是社日節。
社日節是農民祭祀土地而形成的節日,每年這個時候,皇室也會舉行祭祀土地的儀式,以祈求這一年的風調雨順。
在往年的祭祀活動中,楚千翹也會随楚皇一起,排位就在他之後,幾乎是承了“太子”之位。
不過今年楚千翹感染了風寒,前幾日還是稍微不爽,社日節那天突然嚴重許多,病恹恹地躺在床上,連爬起來都困難。楚皇愛憐地先來瞧過她一回,囑咐她不必去了好生休養,而後才去社日祭祀儀式。
晚間的時候,楚千翹睡得昏昏沉沉,卻被外面大風拍打樹枝的聲音吵醒,往窗外瞧了一眼,黑壓壓一片沉重的墨色,是大雨将至的前兆。
還是極倦……楚千翹打了個呵欠,再次合上眼睛,不過這次怎麽也睡不着,可能是白天睡太久的緣故。不過她沒有叫侍女,只閉眼假寐。
外間傳來青蘇的聲音,她或許以為楚千翹還未醒,或許壓抑不住心內的憤怒與委屈,故此帶着哽咽的聲音連大風都壓不住,給楚千翹聽了個一清二楚——
“太後這麽做太過分了!怎麽可以讓一芙郡主代替公主的位置行祭祀活動?!”
慕鵲安慰她道:“太後偏心已不是一日兩日,何況前些時候一晗郡主被嫁去燕國和親,因此太後将對一晗郡主的喜歡都轉移到一芙郡主身上來,格外偏愛她也是正常。咱們惱這個也于事無補。”
青蘇憤憤道:“便是想不到皇上居然也同意了!”
慕鵲道:“皇上将一晗郡主遠嫁,內心必定對忠親王有愧,何況太後當衆提出來,皇上豈能當場駁回去?若是咱們公主在,必定是不會這樣的。”
青蘇抽泣着說:“公主明日醒來知曉這件事,不知該多傷心……”
慕鵲又道:“就算讓一芙郡主這次承了公主的位置,橫豎咱大楚國唯一的公主還是咱們公主,只有公主是皇上的親女兒,別人再怎麽折騰,也是改不了的。公主會明白的。”
慕鵲真真是個會說話的妙人兒……楚千翹苦笑一聲,似乎心裏憤懑的情緒稍稍減退些了,只是眼角仍舊沁出了淚珠兒。
她是該習慣的,該習慣太後對她的不公。她也不會因此被打倒,因為,她,只有她,是大楚唯一的公主,是楚皇唯一的孩子。
上輩子她不争不搶這位子,這輩子她才知道這位子的可貴。只有在這位子上,她才能更好地挽大楚于危難。
此生,她必定要步步為營,逆天改命!
“青蘇姐姐,刑部侍郎孟大人差人給公主送了藥來。”此時,伴着一陣敲門聲,采兮的聲音驀地出現。
“刑部侍郎?”青蘇疑惑地問了一句,便道,“公主現在還睡着,先放着吧。”
“青蘇,掌燈。”楚千翹伸了個懶腰,懶洋洋喊道。
青蘇一驚:“公主,您醒了?”連忙拿了燈進去。
“嗯,剛醒。”楚千翹捂着嘴打了個呵欠,“剛才是誰來了?”
“是刑部侍郎孟大人差人給您送了藥。”青蘇回道。
采兮已經機靈地将送來的藥呈上來了。
孟景閑這麽晚了讓人來給她送藥?楚千翹一邊接過藥包,一邊問道:“現在幾時了?”
“回公主,申時。”
原來才申時,看來是烏雲太多,顯得這般黑,她還以為戌時或亥時了。楚千翹翻弄幾下,本來也沒打算用他的藥,卻看到藥包折疊的地方掉出來一個東西——
一朵小黃花。
很眼熟的小黃花……楚千翹想着想着,臉上一熱,是那日她差點驚飛野鴛鴦的那河邊盛開的花兒!
豈有此理,竟這樣打趣她?楚千翹臉上更熱,洩憤般地将小黃花揉了個稀爛,一把擲于地上。
誰知道,因她的動靜,藥包裏又掉出一朵花來,卻是那日他給她帶上的荠花。
他故意的吧!
楚千翹緊了緊手,本來也想扔了了事,心念一轉卻又收下,對采兮道:“給我拿一本尋常不怎麽看的書來。”又将藥包遞給青蘇:“去太醫院問問,若這個藥方更好,我就吃這個了。”
青蘇對她的反應摸不着頭腦,卻還是聽命去了。采兮則很快拿來了一本訓誡女子的書,那書楚千翹是從來不看的,楚皇也不讓她看,放了多年只是擺設罷了。
楚千翹将荠花夾在書本裏,又讓采兮拿去放好。
突然想起什麽,她又喚得閑的九香:“孟大人的人還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