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蘇家每天晚上都要做出一大桌子的飯菜，大哥大柱雖然結婚了住在隔壁村，但隔三差五就會拖家帶口的回來蹭飯，大的小的，老的少的，加起來能有十多口人，擠在六七十平米的平房裏。
蘇恬帶着宋衍進門的時候，蘇母正往桌上端菜，“宋衍和大丫來了啊。”
這聲音聽不出歡迎不歡迎，但她對宋衍的态度倒是挺好的，蘇恬猶豫了下，實在叫不是媽便嗯了一聲往裏走。
蘇母以為她還在鬧脾氣，眼神時不時他們落在身上，琢磨這小兩口突然跑回來是做什麽。
“你回來做什麽？”蘇二柱從廚房偷了快肉吃，撞見蘇恬明顯一愣。
“這也是我家，為什麽不能回來。”蘇恬面上帶笑，瞧着也不像是來算賬的樣，蘇二柱做賊心虛的呵呵兩聲，這才注意到她身後的宋衍，“妹夫。”
“快進屋坐。”
宋衍淡淡的應了一聲，進屋後随意的找個位置坐下了。
“小寶。”炕上有個男孩，大約四五歲，蘇恬在炕沿邊坐下，從袋子裏掏出一塊紅色塑料紙包着的糖果，拿在手上晃了晃，“想吃嗎？”
小男孩看見糖果眼睛一亮，生的白白淨淨，和他父母不怎麽像，一雙大杏核眼倒是蘇恬幾分相似，侄子像姑，看來也有幾分道理。
“姑姑。”
小孩子奶聲奶氣的還挺可愛，蘇恬剝開包裝紙将糖果喂給他，問道，“好吃嗎？”
“好吃，謝謝姑姑。”
蘇恬笑眯眯的，與往常總拉着個臉的形象實在區別太大，看的屋內的其他人一愣一愣的。。
尤其這一幕可把蘇二柱兩口子吓壞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點忍不住想上前把孩子嘴裏的糖果摳出來。
這向來最讨厭小孩子的大丫能這麽好心？給小寶買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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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不會是把他們家自行車騎壞了，想對下寶下手吧。
“乖，吃沒了姑姑這裏還有。”蘇恬可不管別人怎麽想，依舊我行我素的散發着長輩對晚輩的疼愛，唯有坐在旁邊的宋衍，眼底有淡淡的笑意。
“大丫，吃飯了，家裏的孩子多，先收起來一會再分。”蘇母走進來說。
“我也想多買點，不過人家糖點鋪子限量，一個人就賣這麽兩塊。”蘇恬有些遺憾的說，“等下次我手頭富裕的吧，聽說小寶前幾天鬧肚子了，這回先給他補補。”
這話說的漂亮，蘇二嫂一聽這糖是限量的，也不怕毒不毒了，連忙走過來收起另一塊，說道，“那可不，小寶這兩天都瘦了，偉偉他們都大了，也不愛吃糖。”
“二嬸，偉偉也喜歡吃糖，他昨天還…”
“行了，都洗手吃飯！”蘇母一嗓子，沒人敢再說什麽。
蘇恬自然也沒說什麽，這糖本來就是她給小寶買的，但不管蘇母提不提，她都沒想準備那麽多份，一個錢是宋衍的，她不好意思花太多，二是這些小輩除了小寶都十二三歲了，心眼子比她還要多，從小吃的喝的穿的都搶原主的，她可不想替原主以德報怨。
一桌子菜素多肉少，蘇恬吃了幾口便放下了筷子，沒什麽胃口，一直留意她的宋衍見狀，偏了偏頭不等開口說什麽，院外走進來兩個人。
“叔嬸，大家都在呢。”
“哎，是你們兩個啊，進屋說話。”蘇母起身招呼，來人是兩個男人，大概三十來歲，是蘇二柱店裏一起做工的同事，都住在隔壁村有時候會過來找蘇二柱一起幹活。
“你倆吃飯了嗎？坐下吃點？”蘇二柱這會站起來問。
“不用不用，我們吃過了。”其中一個男人笑着說，視線不經意掃到蘇二柱對面的蘇恬，怔了怔，随即緩過神來說，“二柱，我和生子想去馮家村一趟，這會班車停了，你那輛自行車能不能借我們用用？”
自行車？
男人的話落，院裏瞬間安靜了，蘇二柱的臉色也白了。
“我們不過夜，晚上就能給你送回來。”
“不是，高哥生子，我哪有自行車啊，你們是不是記錯了。”蘇二柱撓撓頭，試圖糊弄過去。
“是啊，小高，我們家那趁自行車？”蘇母笑呵呵的，明顯也認為他們弄錯了。
倆人對視看了一眼，叫小高的扯扯嘴角叫了，“叔嬸兒，話可不能這麽說啊，不願意是不借的，那二柱前兩天騎着一輛新買的自行車到店裏，我們可都看見了。”
“那是我妹夫的，而且車壞了。”蘇二柱一着急說道。
“你不是說你的新買的嗎？昨天還借給老張了，怎麽能借他就不能借我們了？”
說着，那位叫生子的似乎也想起什麽，“老張昨天摔壞的就是你那輛自行車吧。”
“不是，你倆什麽都不知道胡說什麽，那車是我自己摔的。”蘇二柱過去抱着倆人的肩膀就想将人推走。
蘇恬這時用手帕優雅的擦了擦嘴，是她在家用棉布剪的，慢悠悠的開口，“二哥，原來那車不是你摔的呀。”
“怎麽回事？”
“蘇二柱，你攆人家做什麽，你把話說清楚！”
“你把宋衍的車借別人了？還給摔壞了？”
蘇母嗷一嗓子震的房頂都跟着顫了顫。
這大家夥都在那呢，尤其是宋衍和蘇大丫，二柱知道自己瞞不住，小聲說，“我也不是故意的，他要借我也不好意思不借啊。”
“混賬！”一直充當透明人的蘇父這會氣的一拍桌子。
“那是你的車嗎？小王八羔子，你說借就借？”
“那車哪摔壞了，修了嗎？”罵完人蘇母轉頭問，宋衍似乎是想說話，但有只小手拉了拉他，只見對方從兜裏掏出那張修車的收據票子，放在桌上，“送去了，這不正打算找二哥報銷呢，都是自家人本來我還有些不好意思，這回倒是放心了。”
“既然不是二哥摔的，那誰摔的找誰報銷好了。”
“二十三？修個車這麽貴？”挨着蘇恬坐的蘇大嫂瞄一眼驚訝道。
“蘇大丫，你訛誰呢？不就摔了一下嗎，二十多塊都夠買一輛新車了。”蘇二柱伸着脖子，理直氣壯的嗷嗷。
蘇恬也不慣着他，點點頭，聲音不大卻格外氣人，“也行，那你賠我們輛新的，這個舊的送你了。”
“你做夢！”這死丫頭從進門就反常，陰陽怪氣的感情是在這等着他呢，氣的蹭蹭冒火的蘇二柱想罵人但是瞄到旁邊面無表情坐着的宋衍，他又下意識的憋了回去。
“…大丫，這車還得修，可二十塊是不是太多了，你看你二哥也掙不了幾個錢。”蘇母雖然有點氣，但一看到要賠這麽多錢，忍不住小聲的和蘇恬商量。
“給錢！”不成想這會蘇父又一拍桌子，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你們還要不要點臉！給錢！”
蘇父怒氣沖沖的瞪着蘇母和蘇二柱，父親發火了，這時蘇大柱也應和了一句，“就是，二柱痛快把錢給大丫。”
“反正也不是你摔的，過後再找那個老張報銷。”
還報銷個屁，他都和人家說不用了，蘇二柱氣的臉色漲紅，尤其後面那倆人還沒走，他更覺得臉上挂不住，沒好氣的對蘇二嫂說，“去拿錢。”
“我打死你這個敗家子！”
“家裏都窮成啥樣了你還在外面裝大拿，狼心狗肺的東西…”
那頭蘇母拎着根棍子追着蘇二柱打，這頭蘇恬毫無壓力的接過蘇二嫂卷成春卷狀的二十三塊錢，無視對方冷的像冰碴子的臉，笑呵呵的摸了摸小寶的頭，“姑姑改天來再給你買好吃的呀？”
“謝謝姑姑。”
“……”
“蘇大丫，你離我兒子遠點！”
從鬧的雞飛狗跳的蘇家出來，蘇恬心情的很好，不過看到身旁的宋衍，她忽然想起什麽，深吸了兩口氣，拍了拍胸脯說，“剛剛還好有你在，我都快吓死了。”
宋衍：“……”
好像并沒有看出她哪裏害怕。
不過她這麽說，他也不會拆她的臺，柔聲道，“不怕。”
男人的嗓音向來低沉有磁性，這會兒放柔了更是好聽，用上輩子的網絡流行詞彙形容就是蘇，蘇恬胡思亂想了一會，這才将那二十三塊錢拿出來遞給他，“給。”
宋衍一愣，沒想到她忙活小半天要回來的錢會給他，眸光動動，說道，“你留着吧，你要回來的就是你的。”
“那你替我收着吧，我敗家。”蘇恬笑了笑，将錢塞到他手裏，怕他再說什麽似的轉身快走了兩步。
其實這點錢要不要對他來說都無所謂，但是此時看着女人嬌俏的背影，還有那時不時翹起來的小辮子，他一向平靜的心湖好像被人丢進去了什麽。
将錢收好，他低頭看了看自己剛剛被女人碰觸過的手指，随即又轉身看了眼空無一人的道路，黑眸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