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剛剛是誰在說話？”蘇恬笑着問。
“不認識。”宋衍将盆放在洗臉架上，他确實是不認識那女人，沒見過，也不知道名字。
“……”
人家一大早和他說了那麽多話，蘇恬都有點替那個姑娘惋惜，不過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她也算了解宋衍，知道他應該是真不認識那姑娘，更沒看出人家是什麽意圖。
這女人不知道在想什麽，宋衍等了半天都沒等來下句話，只覺奇怪，轉身去忙了。
宋衍今天打算把豬圈修一修，小豬越長越大，當初草草修建的地方明顯不夠用了，需要擴建加固，蘇恬今天也沒什麽事，每日例行一問需不需要幫忙被拒之後，索性搬了個小板凳在坐在外面，曬曬太陽用菜葉子逗逗小豬。
“老大，你不許欺負老二哦。”
“哎，吃就吃，你咬人家幹嘛啊，霸道的小東西。”
“來，這裏還有，你們要多吃點，這樣才能快快長大~”
宋衍這邊忙的熱火朝天，那邊蘇恬帶着三個小豬玩的開心，還時不時傳來嬌憨的笑聲，他回頭看看，頗有些無奈的彎了彎嘴角，多大的人了，還跟個小孩子似的。
王蘭鳳從牆頭上下來，蹙着眉頭進屋，“姐，他們一直這樣嗎？”
“嗯？”黃氏正在為幾個孩子打毛衣，聞言擡頭，“怎麽了？”
王蘭鳳指着隔壁院的方向，但還顧忌着壓低嗓門，“那個女人不幹活，都是宋大哥一個人在幹！”
“哦？”別說，黃氏平時還沒注意這些，妹妹一提醒，她倒是想起來了，“我好像見過幾回他做飯。”
“早上也是他做的，我都瞧見了，那個女人什麽都不幹，就打扮的像朵花似的往那一坐。”
說起那畫面她就來氣，十裏八村就沒見過這麽懶的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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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早上宋大哥咋冷個臉，連句話都不和我說，感情是心裏不高興。”也是，換誰娶這麽個懶媳婦能高興，王蘭鳳氣哄哄的往炕上一坐。
“那…你打算怎麽做？”黃氏有些不放心，怕這丫頭做傻事，這畢竟宋家的都成親了，鬧搞好是要被人說瞎話的。
“我知道輕重。”王蘭鳳大概看出她在想什麽，一把拽了，“別織了，和我去在鎮上買菜去。”
“中午去外婆那裏吃吧。”宋衍忙完了，擦了擦手說。
蘇恬在撿院子裏的殘渣葉子，問道，“外婆的腿好了嗎？”
“好多了，前兩天就嚷着讓我把你帶過去。”宋衍笑着說。
外婆是宋衍這裏唯一親近的人，蘇恬點了點頭，想了想又道，“把廚房那只雞帶着吧。”
雖然雞是宋衍打回來的，但是她提前也沒準備什麽只好借花獻佛了。
宋衍看她一眼，後者大概知道理虧，讨好的笑了笑，看着特別乖。
宋衍默默轉開了視線，耳根有朵紅雲漸漸往上爬。
鄭家小院現在只有外婆一個人住，收拾的很幹淨，外婆見他們進來還拎着一只收拾好的雞，忙哎呦一聲，“我這都做好飯啦，你倆拿着它做什麽帶回去自己吃。”
“這是…她的心意。”糾結了下對蘇恬的稱呼，宋衍直接将雞放到了廚房。
“這倆孩子。”鄭外婆笑笑，将目光落在宋衍身後俏生生的姑娘身上，“外婆。”蘇恬甜甜的打了聲招呼。
“欸，丫頭快進屋坐。”
“有需要我幫忙的嗎？”在外面蘇恬特別有模有樣的，看上去非常有眼力見。
“不用不用，快進屋歇着去。”鄭外婆不由分說的将蘇恬推進了屋裏，慈祥的眼角笑出褶皺，“早就應該過去看看你們，但是前一陣老風濕犯了，前兩天，我和那臭小子說早點帶你過來認認門，這小子今天可算舍得把人領來了。”
蘇恬不好意思的笑笑，“這回我記得了，經常來看您。”
這小丫頭生的漂亮嘴也甜，鄭外婆是越打量越滿意，瞧着皮膚白裏透粉，眼睛裏帶着靈氣兒，将來生娃的話準能好看。
宋衍一個人在廚房裏忙活，将外婆做好的飯菜盛出鍋，蘇恬過去想幫他端，結果他躲過去，遞給她幾雙筷子。
“這個燙。”
“哦。”蘇恬愣了下，随即笑了笑。
普通的家常便飯，吃過後外婆便拉着蘇恬聊天。
“我這外孫子性子古怪，從小就不合群，平日相處，他要是敢欺負你惹你生氣，就來告訴外婆，讓我收拾他。”
蘇恬看看外面一晃而過的身影，眼珠眨了眨，笑着說，“不會的外婆，宋大哥對我很好。”
咣當一聲，好像有碗掉進鍋裏，鄭外婆先一愣，随後頭也沒回的笑了笑，“這孩子來這裏時都十五歲了，和別的孩子不一樣，不下了地也過了學門手藝的年齡，性子還悶，二十幾歲了還老光棍一個，虧你這丫頭心地善良，不嫌棄他。”
鄭外婆雖然句句貶低宋衍，但話裏話外其實都是愛護，蘇恬笑了笑，聲音依舊甜甜的，“外婆，我覺得宋大哥現在就很好，以後宋大哥若是想做點什麽，我都支持他。”
若說剛剛還有些擔心這丫頭的秉性，但試探這幾句後徹底讓外婆放了心，語重心長的拉着蘇恬的手拍了拍，比之前更加心疼愛護了。
多好的丫頭。
廚房裏叮叮咣咣，好像又有什麽東西碰掉了，鄭外婆好笑又故作生氣的罵了一句，“你這個臭小子不願意呆就回家去，我就那麽點物件，都給我砸了。”
宋衍：“…那我一會再過來。”
他确實被蘇恬一口一個宋大哥影響到了，心口砰砰砰亂跳，本想等蘇恬一起回去，但想了想還是擦擦手出去冷靜冷靜。
宋衍走了，鄭外婆拉着蘇恬的手，小聲說，“別看着小子不愛吱聲，但外婆看的出來他很在意你。”
突然轉了話題，蘇恬呆了呆，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
外婆以為她害羞，便也沒再提什麽，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們小兩口感情好就行了。
蘇恬沒等宋衍來接她，聊了會天外婆精神有些不濟，等她睡了，她自己便出來了，倆家離的一共也沒多遠，她慢慢的朝家門口走回去，不過走了一會發現，宋家大門口有人，好像在拉拉扯扯的。
王蘭鳳拉着黃氏去鎮上買了些青菜和肉，回家火急火燎的烙了幾張餡餅，奔着隔壁跑過去。
“宋大哥。”
宋衍現在聽到這稱呼下意識就渾身緊繃起來，不過看到是早上和他搭話的那個女人，目光略有些詢問的看過去。
王蘭鳳站在大門口，笑呵呵的說，“宋大哥，這是我烙的幾張餅，豬肉芹菜餡的，您端屋裏去嘗嘗？”
“謝謝，我吃過飯了。”街坊鄰居有時互送些吃的在王家屯裏也正常，但宋衍幾乎不收不熟悉人給的東西。
王蘭鳳哪那麽容易放棄，就這麽幾張餅，把那幾個小外甥都饞哭了她也堅持要給宋衍送過來，在她眼裏這男人哪會做飯啊，不過是無奈的糊弄幾下能吃飽就算了，等吃了她的餅就知道她的好了。
而且她剛剛可瞧見了這男人孤零零的站在那發呆，飽受折磨的樣子實在讓人心疼。
“您就收下吧，我姐住您隔壁大家鄰裏鄰外的，不過就是幾張餅，不用客氣。”
宋衍并不知道自己一個背影就成了別人眼裏小可憐，就算他不怎麽關注隔壁，也知道那家男人不經常回來，娘仨過的不太容易，幾張餅估計是他們一個月能改善的夥食了，不過不等再說什麽，對方已經将盆塞了過去，“宋大哥，我叫王蘭鳳。”說完就跑了。
這個盆若是他不接松手就會掉在地上，可要追過去，對方已經跑回院裏了，宋衍低頭，皺了皺眉。
蘇恬看着穿綠衣服有些微胖的年輕姑娘跑過去，而宋衍站在門口，手裏捧着個盆。
這畫面有些熟悉，好像前不久剛上演過。
蘇恬說不出心裏什麽滋味，走過去，問道“這什麽呀。”
宋衍的表情倒是自然，解釋說，“隔壁送來的，我這就還回去。”
“人都走了，你追家裏去還？”
宋衍想了想，“那你去送？”
人家給他的，為什麽她去送？
“那怎麽處理？”
蘇恬心口忽然有點堵，伸手拿了過來，“好心送你的就吃呗，不然那姑娘得多傷心。”
這話聽着有點怪，态度也和往常不一樣，但宋衍一時也沒理清，就見蘇恬将盆抱在懷裏進屋了。
他想說什麽，最後還是沒說。
蘇恬将餅放在桌上，托着下巴看了看，三張餅色澤金黃，聞着很香，還是肉餡的呢。
吃宋衍是不會吃的，但若是就這麽還回去，那姑娘明顯惦記着宋衍呢，一頓送不成沒準還有第二頓，天天來送何時是個頭？
而且隔壁那條件看着并不富裕，她這也是為她好。
扔了又有些浪費。
看來只能自己吃了，越想越覺得自己善良的蘇大小姐捏起一張餅，慢慢的咬了一口。
不一會的功夫，宋衍就見蘇恬拿着個空盆朝外走去，“你去哪？”他問。
“還東西呀。”蘇恬笑眯眯的，宋衍不由松了口氣，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
隔壁屋裏的光線有些暗，應該沒開燈，蘇恬在門外招呼了兩聲，黃氏才擦擦手走出來，“大妹子來啦，快進來。”
蘇恬笑了笑，“我是來還盆的。”
“進來坐會吧，屋裏沒別人，就我妹妹和幾個孩子。”黃氏招呼說。
蘇恬沒進去，但是擡眼确實看到了屋裏躺在炕上的綠衣服姑娘，旁邊還有三個大小不一的小孩，眼睛都有點紅紅的，像剛哭過。
蘇恬将盆放在一旁，笑了笑說，“你妹妹的手藝不錯，剛剛那幾張餅很好吃，不過我們覺得受之有愧，平時也沒幫助過你們什麽，就按市價算吧。”
蘇恬掏出兩塊錢，其實比市價還要貴一些。
黃氏一愣，屋裏王蘭鳳聞言騰的坐起來，“餅叫你吃了？”
可能是太急嗓子都破音了，蘇恬無辜的眨了眨眼，疑惑道，“不是送給我們吃的嗎？”
王蘭鳳：“……”是送的，但不是你們。
“是，我們今天菜買的多，就多烙了幾張是我讓蘭鳳給你們送過去嘗嘗的。”黃氏連忙攬了過來。
“我想吃餅…嗚嗚。”提到餅剛剛緩和的幾個小的立馬受不了了，小嘴一癟就哭了。
氣氛突然有些尴尬。
王蘭鳳可能也是惱羞成怒，一巴掌拍了下桌子，對幾個小的吼了一嗓子，“吃什麽吃，都吃那麽多了還吃！”
蘇恬将兩塊錢整整齊齊的放在邊上，擡腳走了。
不知何時吃過餅的幾個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黃氏将兩塊錢拿起來。
本來就要氣炸的王蘭鳳看見她這動作更受不了了，“瞧你那點出息！”
“給你就要啊？她這是罵人呢你不知道啊？”
黃氏吓了一跳，接着将錢揣兜了，罵不罵人不重要，錢重要。
蘇恬今天穿了件紅色小棉襖，同樣的款式但是穿在她身上就前鼓後翹，比她穿着要好看許多，還有她剛剛站在門口說話的時候王蘭鳳其實悄悄打量過，那皮膚賽雪的白。
總之是哪哪都比她好看，越想越氣的王蘭鳳伸手掐了下自己的大腿。
蘇恬回了屋就翻出之前的本子，勾勾畫畫，宋衍也不知道她在忙活什麽，屋裏屋外走了幾趟，目光忍不住一直在觀察她。
其實從早上開始，這女人就有些反常，後面中午在外婆那裏更是語出驚人，聯系前後想了想，向來不在某方面動腦筋的宋衍靈光一閃，她，不會是吃味了吧？
這個發現讓他自己都有些震驚，反複驗證，覺得應該就是這樣，女人若不是喜歡自己，最近不會動不動和他撒嬌，還總對他笑。
心湖就像被人扔進了幾個滾燙的石頭，起了波瀾，又漸漸升溫。
“明天再看吧，這麽晚了對眼睛不好。”
女人不知在想什麽出神，唇瓣輕輕抿着在一起，宋衍想着還是哄一哄，坐在了她旁邊。
這大概這些日子以來，男人第一次主動靠近她，蘇恬擡頭，正好望近一雙深黑的眸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