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回去的路上天有些黑了,蘇恬悄悄的拉向宋衍的手,小碎步跟在他的後面。
這是在外面雖然還沒有人看過來,但男人多少有些不自然,頓了頓,還是沒松開她的手。
“怎麽啦?”蘇恬察覺他有些異樣,眨了眨眼睛問道。
“沒事。”大手緊緊回握了下,男人耳根泛紅的放慢了步子。
從餐廳到他們住的地方,步行要二十多分鐘,宋衍在路上買了些水果,洗好放在蘇恬的旁邊,“要洗澡嗎?我去燒熱水。”
“好啊。”
終于能在正常的浴缸裏泡了個澡,還有軟綿綿的被子和床,蘇大小姐心滿意足的抱着枕頭在宋衍小時候睡過的床上滾來滾去,很快便睡了過去。
樓下時不時車燈閃過,宋衍慢條斯理的用幹毛巾給蘇恬擦了擦頭發,搭在架子上,然後才走到窗前撩起窗簾往下看了看,透過來的光逐漸在牆上打出男人冷漠的剪影,足足過了一會,他轉身拿着鑰匙下樓。
小區停着一輛黑色的紅旗轎車,其實從他們回來的時候就跟在後面了,宋衍走過去,車裏先下來一個人,“大少爺。”
宋衍沒說話,眼眸沉沉盯着車後座的方向。
“大少爺,老爺他在裏面。”
話落,後座的車窗降下來一個縫,渾厚沙啞帶着幾聲氣喘的聲音傳出來,“怎麽,我不來,你這輩子都不打算再見我了?”
“我和您沒什麽好說的。”宋衍抿唇,臉上的表情很冷漠。
“上車。”裏面的老人說。
但是宋衍下來并不是想聽他說什麽,用一種仿佛在對待陌生人的口吻說,“我不希望你再來打擾我的生活。”
“混賬!”這一聲怒吼帶着撕心裂肺的幾聲咳嗽,周圍的人戰戰兢兢,宋衍垂下的眼皮動了動,擡腳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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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車。”
“如果你今天走了,別怪我會對那裏面的人不客氣。”
宋衍聽到這話腳步一頓,濃密的眉峰擰起,轉身拉開了車門。
車裏,顧老接過助理遞過來的藥水,喝了兩口胸腔的震顫才算平緩了些,“呵,你就這麽在意那個鄉下女人,讓你肯屈尊降貴上我這老頭子的車?”
老人的話裏滿滿的嘲諷,但宋衍的表情除了寒冷還有嚴肅與認真,“她是我的妻子,你不許動她一分一毫。”
妻子?老人聽到這句話不削的哼笑一聲,順了順氣,“放心,我還不至于對一個鄉下丫頭出手。”
車上坐的是十年未見的爺孫倆,但并沒有天倫團聚的溫馨,而是随時都會引爆僵持氣氛的冷凝。
“回來吧。”
最後,還是顧老先開口,他擡起因生病有些浮腫的雙眼,開口說道:“顧臨還小,性子又毛躁,顧家的家業最後還是要交到你的手上,回到顧家,你還是顧家的大少爺,你底子好重現撿起來也容易,至于那個女人我會給她一筆錢,還有你那位在鄉下的外婆,我也會找人贍養。”
這放在過去顧老爺子是絕對不會承認其他人和宋衍的關系,可如今這番話聽在周圍人的耳裏,已是做了很多讓步。
不過他們以為的讓步妥協,放在宋衍這裏确實可笑至極,他冷笑一聲,不願再多說一個字的推開車門,“我和顧家已經沒有任何關系,希望您不要再來了。”
男人甩上車門走遠了,留下原處的幾個人面面相觑。
“老爺,大少爺好像很生氣。”跟着來的管家說。
“呵。”這回顧老爺子倒是氣笑了,諷刺道,“和他那個老子一樣,犟驢一個,沒什麽大出息。”
“……”周圍的人沒說話,雖然老爺可以罵先生大少爺,但是他們可不敢說一個不字。
想想難免又嘆了口氣,就老爺這個脾氣和大少爺對上,倆人杠了十年也沒有結果,過去的恩怨也不知何時能夠化解。
“這次的檢查結果出來了嗎?”過了一會,顧老問。
“出來了,醫生說您最近維持的還可以。”管家斟酌了一下說道。
顧老閉着眼睛,輕笑了笑,“行了,我知道我的時間不多了。”
“老爺!”管家擡頭,老人卻擺擺手,“走吧,咱們就是等到天亮他也不會出來了。”
“是。”
蘇恬的原本打算溫市再多逗留幾天,到處逛一逛,看看最近流行的衣服款式熱銷的單品,但宋衍忽然說有事,不想耽誤他的大事,蘇恬只好匆匆買了一些東西,倆人坐車回了王家屯。
最近村裏的人見到蘇恬都會主動的打聲招呼,或羨慕或複雜,和剛來時大不一樣,不過蘇恬現在也不計較這些,笑呵呵的都回了話,和宋衍回了屋。
“這個是你買的嗎?”蘇恬整理東西,發現一個陌生的藍色盒子,從袋子裏好奇的拿了起來。
“嗯。”宋衍正在點爐子,聞言愣了一下,點點頭沒敢看她。
知道是他買的,蘇恬也沒打開,好好的放在了一邊,繼續整理她買的東西。
男人等了一會,見她并沒有打開看,開口說道,“是給你買的。”
蘇恬擡頭,宋衍握着鐵鈎的手緊了緊,借口取木頭起身出去了。
他這反應有點奇怪,像是害羞了?蘇恬有些疑惑的拿起盒子,擡手打開。
是一條圍巾,紅色的,不過和之前李靳送給原主的那條有些不一樣,沒有牡丹花而是星星點點的金線,摸着更柔軟一些。
“為什麽送我這個?”蘇恬笑,在門口擋住了宋衍。
男人看她圍上了,紅豔豔的顏色趁着這張小臉更加晶瑩剔透,和他想的一樣,确實很好看。
“喜歡嗎?”宋衍問,其實他一直沒說過,當時她拿着李靳那條圍巾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
他覺得她應該會喜歡。
“喜歡。”蘇恬的表情甜甜的,又嬌俏的補了一句,“你送的才喜歡。”
“……”
女人的眼波似水,長睫毛忽閃忽閃像把鈎子快要把他的魂勾走了,她是真的以為自己的忍耐力很強嗎?
攔腰将人抱了過來,男人有些懲罰似的在那張只會哄人的小嘴上親了親。
“大姐,你這條圍巾真好看。”翌日蘇恬剛到店裏,蘇憐就像只小家雀似的跑過來,圍着人一頓誇。
蘇恬笑了笑,将在市裏買來的一些小禮物分開他們,然後來到桌前看了看這幾天的賬本。
她不在,賬本都是蘇憐和孫姨輪流記的,大概掃了眼這兩天的收入還不錯。
“大姐,姐夫今天沒來嗎?”剛送走一位客人,蘇憐坐在她旁邊問。
小丫頭在店裏鍛煉一些時日,性子比以前開朗多了,蘇恬點頭,說,“他這兩天有些事要忙。”
征地的事還需要簽些合同,宋衍最近确實要來回往市裏跑。
蘇憐吃了一塊蘇恬帶來的糖果,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似乎還想說些什麽但又難以啓齒。
孫姨在後面裁着衣服,看看她們姐妹倆,笑着說,“東家,你沒來這幾天,最近有人給小憐提了一門親。”
蘇恬從和安氏合作到簽合同,大約有一周沒來店裏,聞言偏頭看看她們,“哦?是誰?”
“是隔街裁縫鋪許老板的侄子,在百貨公司上班的,之前來店裏見過小憐。”孫姨笑着說。
那個許老板蘇恬有印象,是少數沒和她解約的鋪子之一,屬于随大流也不出頭,遇到事又裝傻笑呵呵的“老實人”,孫姨大概看出她的意思,說道:“他這個侄子我見了,和許老板不大一樣,白白淨淨很斯文的模樣,我托人打聽了下,據說家境還行,父母都是本分人,小憐馬上就十八了,看看也行。”
“你覺得怎麽樣?”蘇恬問蘇憐。
蘇憐這會臉已經紅了,本來她是想聽聽大姐的意見,但她一問,自己竟有些緊張了。
“我我也不知道,那天他陪妹妹來的,我也沒仔細看,還沒答應見面。”蘇憐小聲說。
蘇恬瞧她這鹌鹑樣,沒忍住噗嗤笑了,“他在哪上班?”
“就在廣場旁邊那家百貨公司。”孫姨說。
蘇恬點了點頭,将賬本整理好放回抽屜裏,說,“既然你沒看清,我也沒見過,那就先去看看人。”
啊?
蘇憐有些懵,“大姐,我們去哪找他?”雖說知道百貨公司,可裏面的人那麽多,要怎麽找。
“打聽呀。”蘇恬眨眨眼。
“去吧,我這有名片,正好這會沒什麽人,我看店。”孫姨在一旁也很支持說。
蘇恬二話不說的将蘇恬帶了出去,不過有些不巧,她們來到百貨公司稍微一打聽,得知男方今天休班沒有來。
蘇憐紅着的小臉悄悄松了口氣,蘇恬笑着拍了拍她的後背,“這事不急,我們先去吃飯吧,回去再給孫姨帶一些。”
“嗯,好。”蘇憐點頭。
“你想吃什麽?”蘇恬問她。
“都行,聽大姐的。”
倆人邊走邊說話,最後停在一家涮菜館的門口,這家店好像是新開的,蘇恬剛想說什麽,就見後面停下一輛車,露出一張熟悉的面孔,“蘇老板,好久不見。”
才兩天不見的安晟帶着副太陽鏡,笑着說,“這是您的妹妹嗎?正好我們也沒吃飯,一起?”
看來是找她的?蘇恬看到車裏還坐着一個人,點了點頭。
四個人挑了一家中餐館,簡單的吃了頓飯,等将蘇憐送回去,一直沉默的蘇政庭開口說,“蘇老板,能借一步說話嗎?”
這時安晟也不知道跑哪去了,蘇恬想了想,最後挑了個比較安靜的地方。
落坐,蘇政庭十分紳士的為蘇恬倒了杯茶,輕勾了下唇,“蘇老板,我能冒昧的問一個問題嗎?”
“您說。”看着這張和她二哥一模一樣的臉,蘇恬心思始終有點複雜。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為什麽叫我二哥?”蘇政庭看似平靜的臉上眼底有些不解。
沒想到他還記得這件事,蘇恬擡手理了理秀發,悠悠一笑,“實在抱歉,那天将你看成了我二哥,所以有些失态。”
蘇恬的背景他查過,自然知道她上面還有三個哥哥,原來是這樣,蘇政庭端起茶輕輕喝了口,掩掉眼裏有些異樣的神色。
男人白皙的手腕處有道疤,因為年頭久了呈現淡淡的肉粉色,蘇恬愣了愣,“你那個疤是刀傷嗎?”
他二哥也有一道這樣的疤,是十四五歲和人打架留下來的,确切的說是因為她打架留下的,那個時候蘇恬七八歲,爸爸給她報了舞蹈班,可是拉筋太疼了,她每次都哭着去哭着回來,哥哥們看不過去就把她領了回來,後來又報了小提琴,鋼琴班,可是每天都練到手指頭痛,她有回偷偷哭被二哥看見了,便帶着她逃課,回去的路上遇到幾個盯着他們的小混混,又抱着她又要打架的二哥便留下了那個疤。
後來也是因為這個,二哥做主取消了她的所有才藝班,給她報了法語班,由此,爸爸和哥哥們似乎找到了方向,她的所有特長幾乎都是外語。
這些事現在想來還挺懷念的。
蘇政庭看看她,有些意外的解釋說,“是,小時候不小心受傷留下的。”
話落,兩人均是沉默了會,“實不相瞞,今天過來是有件事想請求蘇老板幫忙。”蘇政庭說。
蘇恬看着他,男人又道,“公司最近接了一筆海外的生意,但是有些專業的資料我們找不到合适的人來翻譯,不知道蘇老板肯不肯幫我這個忙?”
面對這個和她二哥有諸多相似的男人,蘇恬其實很有好感,即使不是她二哥,他的身上也有種想讓她親近的感覺。
“我可以試試,但這件事能不讓其他人知道嗎?”蘇恬說。
蘇政庭不知道原因但上次就見她對這方面有些遮掩,很配合的點了點頭,“從我這裏,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其實我的水平也有限,還需要你幫我再買幾本書。”
“法譯的書?”蘇政庭倒是一點就透。
“嗯。”蘇恬點頭,忽然對他彎着眼睛笑了笑。
其實她的法語水平放在現世翻譯晦澀的專業術語都沒問題了,只是做做樣子,若這件事曝光,她起碼有個說辭。
她不知道宋衍有沒有對她懷疑過,若真坦白了會怎麽想,反正能遮掩一陣算一陣子吧。
蘇政庭見她時笑時蹙眉,心情也跟着波動了幾許,最後見她釋然的表情,也跟着笑了笑,“書我過幾天讓人給你送過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