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原是舊人來

黑巾緩緩從他臉上滑落，昏暗的燈光下，映出一張如朝陽般燦華的臉龐，俊美的五官，斜飛入鬓的劍眉，如墨玉般黑亮的眸子，還有唇角那抹柔情。

那是印在心底的人。

“明朗！”

我不敢置信的低呼。手按着胸口，怕承受不住太多的驚喜。

天啊，這不是在做夢吧。

“我還擔心你會認不出我來。”

凝望着我，他低笑着調侃道。

愣愣的望着他，那熟悉的表情，那熟悉的臉，似乎看不夠似的。

邊境乃苦寒之地，風吹日曬雨淋，往日白皙稚嫩的臉，如今染上了成熟的色彩。

三年的時間，讓曾經的少年，歷練成一個沉穩的男子漢了。

見我目不轉睛的望着他，欣喜躍上他的唇角，他揚眉笑望着我，瞬間我感覺眼前一陣耀眼光芒，光華流轉，似旭日東升，光芒萬丈。

眼角掃過小屋，淡淡的不悅染上他的眉宇。

“你的臉色似乎不太好。”

目光一沉，他粗粝的手，撫上我的臉頰，那般的輕柔，似暖風拂過，震撼心靈。

他手掌上粗糙的繭子，帶來微微的酥麻感覺，心微微的顫抖起來。一股熱氣直沖腦門而來，臉上不覺滾燙起來，連耳根都紅了。

心思迷離間，我愣愣的擡頭，不期然對上一雙幽深如海的眸子，眸中似有千言萬語，又似藏着種種情愫。

他眼底柔情似潮，織成一張密密情網，把我縛住。

一時間，心亂了，意慌了。

四目相對，絲絲縷縷的牽絆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舊日的歡笑，曾經的心動，仿若就是昨日之事。

拉住薄弱的意志，我硬生生的抽離視線。

明朗微微咳嗽一聲，也轉過頭去，但是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浮現一絲狼狽的紅暈。

“你怎麽找到我們的？”

轉身倒了杯茶送到他手邊，借着這個動作以此來平息心底的情潮。

“我回京之後，聽到雲府被抄的事情。多方打探，才知道你幸免于難。只是你從刑部大牢出來就沒有了音信。我日夜守在雲府，想着你沒有地方可去，也許會回到雲府，只是這樣等了三天，還不見你蹤影。擔心你會出意外，我就私自調遣了一部分屬下，在京城極其周邊村落打探你的下落。”

說道這裏，他神情凝重的望向我，眉宇間，是濃得化不開的擔憂。

“前幾日，我來參見八王爺府上的晚宴，隐約間，聽到八王爺和智通侯似乎提起你。所以我就想來睿王府探探，只是守衛森嚴，我花了幾天的時間，才尋到這裏來。”

雖然他三言兩語就帶過了，可是我知道他尋找我的過程有多艱辛。這半個多月來，他定是勞心勞力。

方才不曾細看，燈下，他的臉色分明染着憔悴。

視線不知道為何迷糊了，強忍着不讓淚水留下來。

“辛苦你了。”

偏過頭去，我不讓他聽出聲音裏的異樣。

“落兒，你在怪我嗎？”

霍然起身，他雙手抓着我的肩膀，緊張的問道。

我怎麽會怪他呢？

心酸的擡頭，看到他眼中滿是不安和緊張。

“這不怪你，你當時身負皇命，”

微微搖頭，我淡淡的道，心底一片蒼涼。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這個道理，我還是知道的。

父親的案子，是皇帝下的旨意，即使明朗在京城，也是無能為力的。

這就是君臣倫常。

多麽悲哀的事情，父親曾經的戰功再顯赫，也無法讓皇帝網開一面。

“落兒，對不起，恩師遇難的時候，我不在京城，在你孤立無援的時候，我不在你身邊。”

輕輕的環着我的肩膀，他自責的道。

低頭，眼睛望着他緊緊握着我的修長手指，暖意從他掌心傳來。

“我知道這段時間，你受了很多的委屈。在你無助的時候，卻沒有人可以幫你，在你彷徨的時候，你只能咬着牙關挺過來。為了躲避仇人的追殺，你寄身在王府，可是這其中的心酸，別人是不知道的。”

輕輕一嘆，明朗不舍的道。

“明朗，”

一時間萬般委屈，千般心酸，湧上心頭。

淚水就那麽肆無忌憚的滑落，似要哭盡這半個月來所有的委屈。

心疼的一嘆，他伸手把我緊緊的擁在懷裏，柔聲安撫道。

“對不起，對不起，”

他的聲音溫柔而不舍，似面對着這世上最寶貴的珍寶，讓我越發的淚流不止了。

“落兒，我回來了。以後所有的事情，都由我在前面擋着，我再也不會讓你受一份委屈了，再也不會讓你流一滴眼淚了。”

他陽剛而溫柔的氣息整個的包圍着我，似乎靠在他身上，就可以吸取力量。

我盡情的趴在他肩膀哭泣，終于不用強撐着了，終于可以有個肩膀依靠。

“好了，不要哭了。看着你流淚，我會心痛的。”

他深情的道，粗糙的手指，輕柔的擦去我臉上的淚水。

我微微有些窘迫，慌亂從他懷裏退出來，方才一時悲傷過度，忘記了男女有別。

不安的扭着衣角，我與他，雖是青梅竹馬，只是終究沒有點明。而且如今的我，根本沒有多餘的心力去想兒女情長。

雲家的血海深仇，如一塊大石，重重的壓在我心頭。

不安的擡頭看去，他對着我燦然一笑，他的笑容似明燦的陽光，驅散我心頭所有的烏雲。

“哐啷”一聲，木門被人從外面一腳踢開了，門扉受不住巨大的撞擊力，猶自開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