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文芸轉過臉,瞪了鄭萸一眼,說道:“阿萸,你哪兒還有閑暇前往趙國?下個月,唐國公子唐信便要來北滄了。說是說與你阿爹商量樟丘城聯防事宜,但私底下我們都知道,他是來相看你的。你說,到時候,你怎麽能不在北滄呢?”

聞言,鄭萸更是一臉的不願意:“相看?他唐信憑什麽來相看我?若是真的願意結親,直接送求親書來便是,還找個借口來相看?我堂堂鄭國公主,可是他人随便相看的?”

“阿萸!”文芸沉聲喝止道,“你這是說的什麽話?與唐國結親,這其中利害關系,你阿爹那晚都與你說清楚,你為何還如此任性?”

鄭萸咬了咬唇,未再說話。

陳嬿姝看着鄭萸這模樣,也有幾分心疼。她記得,上一世鄭萸就嫁給了唐信,但夫妻關系并不和睦。鄭萸有了身孕,還未生産,唐信便收了女人進房。鄭萸本就心高氣傲,被氣得不行,還寫信向自己訴說過。可是,後來鄭國正遇到一件棘手之事,全靠唐國從中斡旋才得以解決。

從陳嬿姝的本心來說,她不想鄭萸再嫁給唐信,走一次前世的老路。可是,如果鄭萸不嫁給唐信,沒有這一層姻親關系,之後鄭國遇到那件麻煩事,又能夠找誰幫忙解決呢?想到這裏,陳嬿姝再心疼鄭萸,可也只能沉默着。

鄭眭回來,設家宴款待陳嬿姝。席間,未再說起鄭萸的婚事,只聊起家常,倒也其樂融融。

夜間,鄭萸非要與陳嬿姝同睡。陳嬿姝拗不過她,便去了她的寝宮,與她同榻而眠。

兩個小姐妹,兩年未見,自然有許多知心話要說。

說着說着,鄭萸戳了戳陳嬿姝,問道:“阿蟬,我聽阿娘說,你拒了吳國太子吳郓的求親,卻主動向趙國公子趙翓求親,是真的麽?”

陳嬿姝微微一定,然後苦笑道:“是真的。不過,我也被趙翓拒。”

“阿蟬,你為何要拒吳郓呀?”鄭萸好奇地問道,“吳國雖然不如趙國兵力強盛,但吳國富庶啊。為何你想嫁去趙國,卻不願意嫁往吳國?”

對着鄭萸,陳嬿姝當然不可能把跟父母說的那套詞拿出來。她裝着害羞的模樣,咬了咬唇,說道:“傳言不是說,趙國公子趙翓俊美無雙嗎?我見過吳郓的畫像,長得不好看。”

“原來阿蟬喜歡美男子啊?”鄭萸呵呵地笑了起來,“不過,阿蟬你長得這麽美,也确實要那俊美無雙之人才能相配。”

陳嬿姝又嘆了一口氣,說道:“唉!美又怎麽樣?人家已經拒了我。”

“那是他沒見過你。”鄭萸抱着陳嬿姝的胳膊,親熱地把臉貼到她肩上,安慰道,“他若是見到阿蟬如此姿容,定會後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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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陳嬿姝笑了笑,沒說話。

“哎,阿蟬,”鄭萸突然像想起了什麽似的,擡起頭,望着陳嬿姝,調皮地眨了眨眼,“你去趙國,莫不是為了趙翓?”

“說什麽呢?”陳嬿姝瞪了她一眼,說道,“我是去賀琉姐姐出嫁的。”

“真的?”鄭萸不信,笑嘻嘻地在陳嬿姝腰上捏了一把。

“真的!真的!你別亂想了!”陳嬿姝把她的捉住,趕緊把話題轉移開,“對了,阿萸,說說你吧。你為何不喜歡那個唐信啊?”

鄭萸一聽,笑容一下便斂住。

她放開陳嬿姝的手,轉過臉,平躺在床上,悶悶地說道:“阿蟬,說你呢?怎麽又說起我來了?”

陳嬿姝看了看鄭萸的面色,又說道:“阿萸,我看舅母和舅父似乎很想與唐國結這門親。”

“阿蟬,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鄭國與你們陳國一般,都在那些強國的夾縫中求生機。唐國雖然比我們強不了多少,但唐國與衛國是姻親,衛國太後是唐王的姑母,唐國王後又是衛王的胞妹,兩國關系極為親近。阿爹便想讓我嫁到唐國,通過唐國的關系,攀上衛國這顆大樹,也算有所依靠。”

“舅父想要攀附,為何不直接與宋國、趙國這般強國聯姻。據我所知,他們都有适齡未婚配的公子。”

“你以為阿爹沒想過嗎?”鄭萸苦笑一聲,“只不過都被拒絕了,只有唐國有意,所以阿爹才如此重視唐信的來訪。”

“可是……”陳嬿姝望着鄭萸,斟酌着說道,“我看你似乎對那唐信有些不喜。”

聞言,鄭萸長嘆一聲,說道:“我确實對那唐信不喜。我早聽人說唐信好色,又不學無術。況且,他要結姻便結姻,卻還要還相看我。如果我長得醜,他是不是不打算結這門親了?”

陳嬿姝沉默了片刻,對着鄭萸違心地勸道:“你與唐信本就不認識,他也只能以貌取人。而且,我們阿萸如此美貌,也不怕他相看啊。”

畢竟,前世鄭國依靠唐國才化解了一場危機,就算知道唐信此人不可信,她也不敢告訴鄭萸。經過前世,她深知其中道理,自己去趙國,不也是為了依靠趙翓來救陳國?至于趙翓為何?是人是鬼?她完全沒考慮。只要趙翓能幫她保住陳國,她什麽都可能做的。

許是兩個小姐妹各有心事,此番說話之後,兩人都沒再說話。

次日一早,陳嬿姝拜別了舅父一家,回到九雲山,與車隊彙合,又踏上了前往趙國之路。

這般行進了□□日,陳嬿姝終于進入了趙國的地面,到了趙國南方的重鎮,随安城。

陳國送禮的車隊的過關文書上并沒有提及公主陳嬿姝随行,因而,陳國的車隊沒有歇息在驿站,而是在随安城找了一個客棧落腳。

這家叫“六和”的客棧,是随安城最大的客棧,陳嬿姝一行這晚便歇在此處。她與碧绫和兩個随從住上房,其他軍士住在後面的下房。

安頓好了,陳嬿姝便與碧绫到樓下用飯。兩人找了個亮堂的地方坐了下來,負責保護陳嬿姝的兩個侍從顧權、石安在旁邊找了張桌子坐下。

這時,一個十五歲左右,容色秀麗,身着一件玉碧色纖絲色衫裙的姑娘從樓上走了下來。只見她走到樓梯口,向廳內張望着。她身後的侍女走上前來,往陳嬿姝的方向輕輕指了指,她的眼睛一下便望了過來。

見此情形,陳嬿姝心頭有幾分奇怪。她很清楚,自己并不認識此女,可看這模樣,她來此地,似乎是來尋自己的。

果然,那女子徑直向陳嬿姝走了過來。

顧權和石安一下警覺了起來,正欲有所動作,卻見陳嬿姝輕輕搖了搖頭,兩人又坐了回去,但面上仍有戒備之色。

女子走近,對着陳嬿姝笑了笑,柔聲說道:“姐姐,請問,你是住在雲字房的嗎?”

陳嬿姝點頭:“是的,姑娘,有事?”

“是這樣的。”那女子在陳嬿姝對面坐了下來,一臉懇求之色,“姐姐,我住在蘭字房。這房間在角落裏,很是清幽,原本我很喜歡。我兄長原本今日也要到随安,可是,你看,如今天都快黑了,他也沒到。我有些擔心他,便想找個臨街的房間,可以随時看到街上的情況,可看到兄長是否到來。我打聽了一下,臨街的房間,只有姐姐所住的雲字房住的是女子,所以我想跟姐姐換一個房間,不知姐姐可否行個方便?”說完,她瞪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滿期待地望着陳嬿姝。

陳嬿姝對于住哪個房間其實并不在意,加之看到那姑娘那模樣,有些不忍心拒絕她。于是,她點了點頭,微笑道:“無妨。姑娘若喜住雲字房,我換給姑娘便是。”

“多謝姐姐!”那女子大喜道,親熱地拉着陳嬿姝便要走,“那我們這便去換吧。”

陳嬿姝原打算吃過東西再去換房間的,見那女子如此着急,想着反正自己剛坐下,還未點食,便随那女子一道上了樓,換了房。

新換這個房間,在客棧東隅,确實幽靜,陳嬿姝還挺滿意的。那女子似乎也很感激陳嬿姝,不停地道謝。本來換個房間,只是舉手之勞,那女子如此,倒弄得陳嬿姝有幾分不好意思了。

重新把東西規整好了,陳嬿姝與碧绫又下樓簡單用了些東西,便回了房間。

“女君。”碧绫一邊替陳嬿姝鋪着床,一邊說道,“奴婢總覺得我們不應該與那位姑娘換房間的。”

“為何?”陳嬿姝飲了一口茶,問道。

“女君不覺得那姑娘換房的理由有些勉強嗎?”碧绫說道。

陳嬿姝微微一定,說道:“也許人家有不方便說的理由。何況換個房間,只是舉手之勞。出門在外,與人方便,便是與自己方便。”

雖然聽陳嬿姝這麽說了,但碧绫還是忍不住嘟囔道:“總之,我覺得那姑娘神神秘秘的。女君,我們還是小心些好。”

“無妨。”陳嬿姝笑笑說道,“顧權與石安不是一直在外邊嗎?他們倆的身手,難道你還信不過嗎?”

“這個倒是。”碧绫笑了笑,然後回過身,對着陳嬿姝說道,“女君,床鋪好了,早些歇息吧。”

“那你去打水回來洗漱吧。”陳嬿姝站起身來,伸了伸胳膊,“我還真有些乏了。”

“是,女君。”碧绫應了一聲,便出了門。

門外院子裏的黃桷樹下,坐着兩個年輕男子,正是陳嬿姝的侍從顧權與石安。碧绫朝二人使了個眼色,讓他們小心看護陳嬿姝。二人會意,輕輕點了點頭,然後碧绫便低頭離了開去。

待碧绫打了水回來,服侍陳嬿姝洗漱歇下後,自己也就上了榻。

許是這些時日太累了,陳嬿姝一沾榻便睡着了。她做了一個夢。這一次,她沒有夢到北濟門的城樓,而是夢到自己身處在一個樹林裏。不知為何,她在林中狂奔着,似乎後面有什麽東西在追她。突然,她腳下一空,人一下子便掉進了一個深潭。潭裏有一條蛇,一見她下來了,那蛇一下子游過來,纏着她的脖子。她吓壞了,趕緊用手去抓,想把那蛇從自己脖子上扯下來。這一抓,她真抓到一個涼涼的東西在自己脖子上。她一下驚醒了過來。沒想到,她一睜開眼,便看見一個黑影站在自己床前。那黑影身形高大,絕對不可能是碧绫。

“啊……”陳嬿姝吓得叫了起來。

“別叫!”那人迅速伸手,捂着她的嘴,低聲威脅道,“再叫,我一劍刺破你的喉嚨!”

聽他這麽說,陳嬿姝這才感覺到,自己脖子上那涼涼的東西,并不是蛇,而是一把劍的劍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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