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雖然是兩世為人,但來均陽城,對陳嬿姝來說卻還是頭一遭。前一世,因為沒有想攀附趙翓的心思,殷琉出嫁,她沒有親自前來到賀,因而,也就沒這番機緣。
如今,陳嬿姝終于來到這天下第一強國的都城,心裏莫名有些忐忑。她讓碧绫打起車廂前方的簾子,向外望去,遠遠地,看見城門上镌着的“永寧門”三個大字,格外蒼勁有力。她心裏不安之感卻愈發強烈。她不知道,在前方等待着自己的,将會是怎麽樣的境遇。
車隊走到近前,一個守門的軍士攔住,說道:“諸位從何處來?進城所為何事?”
顧權騎馬走在最前端,見有人問起,忙上前遞了官書,笑道:“我們是從陳國來的,奉陳國王後之命,前往光祿寺丞殷大人家送賀禮的。”
那軍士微微一定,然後擡頭看了看顧權,說道:“請稍等,我去禀報一下。”說罷,他便轉過身去,小跑到城門裏面,把官書拿給城門司馬過目。
城門司馬接過官書細細看了一番,然後跟着軍士一起走了出來。只見他走到顧權面前,拱了拱手,說道:“在下乃這昌安門的城門司馬馮據,這廂有禮了。”
顧權翻身下門,對着馮據回了一禮,說道:“在下陳國北宮左衛顧權,見過馮兄。”
“顧兄一行此番護送貴國王後賀光祿寺丞殷大人嫁女之賀禮來均陽的?”
“正是。”顧權點頭。
馮據側頭望了望顧權身後的馬車,又問道:“敢問馬車上坐的是何人?”
顧權微微一頓,說道:“乃督送賀禮的宮中女官。”
“哦,這樣啊,那我就不察了。”馮據微笑着點了點頭,“對了,顧兄是初次來均陽?”
顧權點頭。
“想必顧兄對均陽城的道路不熟吧?”馮據笑了笑,“這樣,我派個人給你們引路,可好?”
“那自然感謝!”顧權忙拱手道。
“顧兄不必客氣。”說罷,馮據回過頭,叫道:“袁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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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下在!”一個軍士從隊中出列,跑到馮據跟前。
“顧大人一行要前往光祿寺丞殷大人家,你替他們領路。”馮據吩咐道。
“是。”袁直應道。
“顧兄,在下還有公務在身,就不送你們進城了。”馮據回過臉笑道。
“馮兄先忙,在下告辭。”顧權拱手一禮。
馮據回了一禮:“顧兄慢行。”
袁直忙說道:“顧大人,請跟小人這邊來。”說着,他轉身,小跑着在前邊引路。
顧權做了一個手勢,身後的車隊跟在他身後,浩浩蕩蕩地通過永寧門,進了均陽城。
殷錄的府第在離王宮不遠的月照巷,有袁直帶路,陳嬿姝的車馬順利地到了殷府。
鄭櫻得了消息,早派了身邊得力的侍女春莺在門外迎接。
見陳嬿姝的馬車停住,春莺趕緊迎了上來,侍立在馬車旁,躬身行禮道:“春莺恭迎公主。”
此時,碧绫已經扶着陳嬿姝從廂中探出身來。看見眼前的春莺,陳嬿姝忙笑道:“春莺姐姐,快快免禮。”
燕太後去世時,鄭櫻回鄭國時,就帶着春莺,因而,陳嬿姝與她也算熟識。
“謝公主。”春莺起身迎了上來,伸手去扶陳嬿姝,笑道,“公主,小心。”
陳嬿姝踩在馬凳上,下了馬車。
“公主,夫人與女君、三公子都在廳裏等着呢。”春莺道。
“好。”陳嬿姝點頭,道,“還請勞煩春莺姐姐引路。”
春莺側過身,恭敬地笑道:“公主,随奴婢這邊來。”
“嗯。”陳嬿姝點了點頭,随春莺一起進了府。旁邊的管事則領着人,與顧權一起指揮着仆僮把陳嬿姝帶來的箱子往府內搬。
陳嬿姝跟在春莺身後,穿過側邊一條長長的游廊便到了後院。一進院門,她便看見姨母鄭櫻帶着表姐殷琉與三表弟殷璋已經站在院中迎接自己。
見此情形,陳嬿姝快走幾步,來到鄭櫻面前,行禮道:“阿蟬見過姨母。”
鄭櫻趕緊将陳嬿姝扶起,笑道:“阿蟬,快快起來。”
陳嬿姝起了身。
鄭櫻擡起眼,細細端祥了一番,啧啧道:“兩年不見,我們阿蟬出落得愈發清麗非凡。我覺得這模樣可不止是南原第一美人,謂之天下第一美人,也不為過。”
“姨母缪贊,阿蟬愧不敢當。”陳嬿姝羞道。
“姨母說的可是句句出自真心,可不是客套。”鄭櫻笑罷,又轉過頭對着殷琉和殷璋道,“琉兒,璋兒,還不上前來與阿蟬見禮。”
殷琉拉着殷璋上前,對着陳嬿姝就要施禮。
陳嬿姝見狀,忙将殷琉扶住,笑稱:“琉姐姐,阿璋弟弟,我們姊弟之間,不必多禮。”
“那怎麽成?你可是一國公主,該有的禮儀還是要的。”鄭櫻在一旁笑道。
“在這後院裏,我們只是姐姐、妹妹、弟弟,哪有什麽公主啊?”陳嬿姝望着鄭櫻笑道,“再說了,我還想在均陽多住些日子。天天這些多虛禮,姨母這不是趕阿蟬快些走嗎?”
“你這孩子,怎麽說的倒是姨母的不是了?”鄭櫻假意瞪了陳嬿姝一眼,然後拉過她的手,又笑道,“好,以後不整這些虛禮了。姨母可盼着你在均陽住個一年半載才好。”
“就怕姨母到時煩了阿蟬。”陳嬿姝抿嘴笑道。
“怎麽會?”鄭櫻拉着陳嬿姝一邊往屋內走去,一邊說道,“琉兒下個月就要出嫁,以後家裏就三個猴子,姨母連個說體己話的人都沒有。你留在這裏,可以多陪姨母說說話。”
“琉姐姐出嫁了,姨母可以叫阿瑞早些娶個媳婦進門,可不就有人陪姨母說體己話了嗎?”陳嬿姝調皮地笑道。殷瑞是鄭櫻的長子,今年十五,比陳嬿姝還小一歲。
“阿瑞才多大啊?”鄭櫻忍不住笑出聲來,“他娶媳婦,怕還得等過三五年吧?”
說笑間,四人已進了屋。鄭櫻讓陳嬿姝與自己坐在正中,殷琉與殷璋姐弟分坐兩邊。
陳嬿姝把母親拟好的禮單遞給鄭櫻,說道:“姨母,這是阿娘給琉姐姐添的嫁妝,您派個人去清點一下。”
鄭櫻接過禮單一看,驚呼道:“哎呀,你娘怎麽給琉兒添這麽多貴重的東西?”
這句話說得倒不假。陳國雖然是小,但陳弘好歹也是一國之君,拿出手的東西,也不可能小氣。況且鄭檀與鄭櫻姐妹感情深厚,鄭櫻唯一的女兒出嫁,鄭檀出手自然大方。
陳嬿姝笑笑說道:“阿娘一向疼愛琉姐姐,如今琉姐姐大喜,阿娘自然要表示一番心意。”
鄭櫻把禮單遞給殷琉,說道:“琉兒,這是你姨母給你的,你自己保管。待你出嫁的時候,直接就帶往高家,娘也懶得過手了。”
“是。”殷琉伸手接過禮單,卻是看也未看,便放入袖中。
陳嬿姝有些意外。她仔細看了看殷琉,只見她眉目淡然,面上毫無喜氣,完全不像快要出嫁的新嫁娘。她心裏有些不解,但當着鄭櫻的面,也不好細問。
接下來,鄭櫻與陳嬿姝、殷琉便坐在一旁閑話家常,六歲的殷璋坐在一旁甚是無聊,只吃着糕點。
說着說着,也不知怎麽,便扯到了陳嬿姝的婚事上面。之前陳弘拒了吳國的求親,向趙國求親被拒之事,鄭櫻也知曉,她自然也明白,陳嬿姝此番來趙國,絕不僅僅是為殷琉大婚之喜而來。因殷璋年幼,鄭櫻怕他聽了話出去亂傳,于是便讓殷琉把他帶了出去。此時,屋內便只剩下鄭櫻與陳嬿姝兩人了。
“阿蟬,你實話對姨母說,你來趙國,可是與之前向二殿下求親被拒有關?”鄭櫻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道。
陳嬿姝微微定,然後點頭道:“是。”自己在趙國,人生地不熟,還要靠姨母幫忙,不必向她說假話。
“那你是怎麽想的?”鄭櫻眉頭微皺,“之前二殿下已經拒了你,難不成你想親自再求一次?”
看鄭櫻的模樣,似乎不贊同她這麽做。确實,這麽做實在太不矜持,太有損其作為一國公主的顏面了。可是,此時的陳嬿姝也顧不上什麽顏面了,畢竟,前世的教訓實在太慘痛了。
于是,她嘆了一口氣,然後把之前自己說服母親的那套說詞,又對着鄭櫻說了一次。
果然,鄭櫻與母親一樣,也被她說服了。只見她聽完陳嬿姝所言,點了點頭,說道:“二殿下确實乃人中龍鳳,十四歲便親自披挂上陣,屢立戰功,在群臣和百姓心中威望極高,因而,就算趙王再疼愛三殿下,也不敢立三殿下為太子。不出意外,這國君之位,肯定還是二殿下的。阿蟬若是真能嫁與二殿下結百首之好,至少可保陳國五十年無虞。”
“阿蟬也是這樣想的。”陳嬿姝低頭道,“所以,我才借着琉姐姐出嫁之機,來趙國看看,有沒有機會。”
鄭檀思忖了片刻,說道:“你這番來趙國,雖說是為琉兒的親事而來,但你畢竟是陳國公主,照理,也應該進宮去拜會蔡太後與姜王後。進了宮後,你想法子讨得蔡太後或者姜王後的喜歡,多些機會進王宮的機會,自然也就能與二殿下見面了。”
“那我們把帖子遞給蔡太後還是姜王後呢?”陳嬿姝向姨母請教道。
“姜王後這人性子極冷,對誰都清清淡淡的,這也是為何她長得跟個天仙似的,卻不得趙王寵的緣故。蔡太後則不同,她不僅是王上的生母,而且與你外祖母早年也有交情。當年我初到趙國,你外祖母親還曾修書給她,托她照顧我。這些年來,蔡太後對我們一家确實不錯,你姨父仕途如此順利,也全靠太後在王上面前舉薦。我還不是你外祖母親生,蔡太後都如此待我,你可是你外祖母的親外孫女,想必蔡太後知道你來了,定然更歡喜。”
聽到自己外祖母與蔡太後還有這一層關系,陳嬿姝心裏十分歡喜:“那就聽姨母的,我先去求見蔡太後吧。”
“好,事不宜遲,我這就派人把你的拜帖送到宮裏去。”鄭櫻點頭應道。
“多謝姨母。”陳嬿姝大喜。
于是,鄭櫻當即叫人送了帖子進宮。很快,宮裏派人來傳了話,讓鄭櫻次日一早帶着陳嬿姝進宮去觐見蔡太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