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康熙走進側殿後，停止交談的嫔妃們又開始小小聲的交談。她們兩三相熟之人紮堆一起說話，只餘了郭宜佳鶴立雞群一般的杵在那、宛若一副不着濃墨的山水畫一樣，淡筆勾勒卻奪人眼球。

郭宜佳之美，不光在滿蒙八旗中獨一分，就連漢人中也算翹楚。因此大部分都屬清秀佳人的嫔妃們可沒那個心思湊到郭宜佳的面前，讓她把自己給襯托得黯淡無光，就連今而白天第二個來承乾宮串門子的戴佳貴人也沒上前來，只除了一個宜嫔。

宜嫔走上郭宜佳的面前，壓低聲音問道。“今兒榮嫔怎麽從你所住的承乾宮哭着跑回永和宮了。”

郭宜佳瞥了一眼豎起準備光明正大偷聽的嫔妃一眼，神色淡淡的回答道。“小廚房的人忘了燒水，沒法立即給講究精致奢華生活的榮嫔娘娘泡茶。想來就是因為此，榮嫔娘娘才覺得被我一介小小貴人慢待了，所以才拂袖而去。”

郭宜佳三言兩語就跟宜嫔解釋清楚緣由，但只說了宜嫔是拂袖而去而不是哭着離開，這話裏話外的意思無非就是暗指榮嫔肚量小、氣性大，居然會采取這種粗糙的計謀來‘算計’她。

在場的嫔妃們大多是聰明人，幾乎人人都聽明了郭宜佳話中隐晦的含義。她們交頭接耳，小小聲的議論，更有膽大的直接拿餘光不斷的瞄惠嫔。她們可是都知道，榮嫔娘娘帶着上承乾宮‘串門子’前，惠嫔可是去了榮嫔所住的永和宮小坐了片刻。這惠嫔告辭離開沒多久，榮嫔就帶着三阿哥‘殺’上承乾宮，這其中惠嫔沒說過什麽、怕是連貓狗房的貓兒狗兒也不相信。

惠嫔雖說長得不怎麽樣，但腦袋瓜子可比既無才又無貌的榮嫔聰明多了。她知道在場的嫔妃們都在用餘光打量她，但涵養甚好的她依然淡定自若的坐在那兒，不以為然。

這個時候，郭宜佳突然像是想到什麽似的對宜嫔咬起了耳朵。“姐姐，妹妹我現在都還在慶幸，榮嫔沒沾上承乾宮裏的茶水，不然妹妹啊，渾身是嘴也解釋不清了。”

宜嫔一愣，想到榮嫔往常的秉性有些不确定的道。“應該…不會吧，畢竟上茶水是大人喝…而不是…”

郭宜佳丢給宜嫔‘你确定？’的眼神，宜嫔果斷的截住了話茬。就榮嫔那無理還要攪三分的脾氣，焉知她不會将原因歸納在郭宜佳的身上，雖然實際上榮嫔根本就沒喝上茶水、沒吃到瓜果點心。

宜嫔沒話說了，而郭宜佳卻依然致力于給榮嫔挖坑，因此仍喋喋不休的說道：“姐姐，你說三阿哥是真的今天才得的風寒嗎。”

待宜嫔不解的望看着她時，郭宜佳繼續說道：“榮嫔陪伴聖駕已經有十來年了吧。”

宜嫔點點頭道：“榮嫔、惠嫔、端嫔、僖嫔、安嫔以及敬嫔，包括佟貴妃娘娘，我們八人都是同一時間進宮的，算起來的确有十來年了。”

郭宜佳笑容淡淡的繼續說道。“這十來年，榮嫔接連生子，算是嫔妃中獨一份的。”當然生一個死一個，生了五子一女卻只活了一女榮憲和如今幾個月大的三阿哥，也是嫔妃中獨一份。

郭宜佳之所以選擇在大庭廣衆之下談起榮嫔的生育史，無非就是為了給榮嫔豎立一個會生不會養的标杆。當然這一點，從榮嫔帶着三阿哥晃蕩了一圈就令其得了風寒這點，也沒有冤枉她就是了。

郭宜佳聽徒弟弟說過，滿宮有換子抱養的傳統。榮嫔雖說出身滿八旗、又身為嫔有親自教養孩子的權利，但鑒于她生一個孩子死一個孩子的經歷，焉知康熙在确定她不會養孩子後，會不會動了将三阿哥抱養給其他高位嫔妃的念頭。

如今宮裏的高位嫔妃除了七嫔之外，就只有一位佟貴妃。動了将三阿哥抱養給其他高位嫔妃念頭的康熙不可能将三阿哥抱養給病病歪歪、眼瞧着命不久矣的繼後鈕祜祿氏，也不可能将三阿哥給抱養給同處嫔位的六嫔，唯一選擇就只有想孩子想得發瘋的佟貴妃以及太皇太後、皇太後這兩位老人家。

佟貴妃不知何時走到距離郭宜佳只有幾步之遙的地方，越聽眼睛越亮，待郭宜佳和宜嫔很有默契的同時閉了嘴時，被挑起心思的佟貴妃早已按捺不住激蕩的心情，在康熙從內室出來時，忙迎上前去，滿含擔憂的問：

“萬歲爺，三阿哥怎麽樣了，太醫可說病情嚴不嚴重？”

“沒什麽大礙，只是要靜養一段時間。”

“沒就好。”佟貴妃松了一口氣後，故作感嘆的道。“榮嫔這個人啊，真真是讓臣妾不知道怎麽說好，三阿哥才多大，這種濕氣最重的時節就敢帶出門到處串門子。剛才臣妾還在聽郭貴人在說呢，幸好她宮裏的人手腳不怎麽利落、沒常備熱水，讓榮嫔氣走了，不然榮嫔帶着三阿哥在承乾宮待久了，郭貴人啊，就是渾身是嘴也說不清。”

康熙神色古怪的瞄了瞄突然幫郭宜佳說好話的佟貴妃一眼，又瞄了瞄已然轉而跟宜嫔這個嫡親姐姐聊怎麽搭配珠寶首飾服裝才更美美美的郭宜佳，面上不動聲色的道。

“表妹有心了。”

一聽康熙居然當着在場嫔妃們的面叫自己表妹，這心裏就跟吃了蜜一樣甜，對于能将三阿哥從佟貴妃手中搶過來的把握又多了幾分。

“榮嫔的确不會帶孩子，剛才臣妾問了專門伺候三阿哥的奶嬷嬷、三阿哥是何時不好的，伺候三阿哥的奶嬷嬷說了，昨晚夜間聽到三阿哥咳嗽了幾聲。奶嬷嬷第二天一早就跟榮嫔妹妹說了。按說榮嫔該卿太醫來給三阿哥好好瞧瞧的，結果榮嫔妹妹既沒有請安時說，也沒有着宮人去請太醫，反而帶着三阿哥去串門子，這可真不知道讓臣妾說什麽了。”

既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就別說了呗。

康熙淡淡的瞥了一眼佟貴妃，開始思索佟貴妃這麽說的用意。

康熙想了片刻，突然想到了一個不太可能的可能，不免面色詭谲難測的深深的眺視佟貴妃。佟貴妃心中一驚，正想再說些什麽補救一二，卻見康熙卷起唇瓣，笑不達眼的道。

“夜已深了，三阿哥也已無大礙，愛妃們就此各自回宮歇息。”

康熙這是不讓她們繼續看熱鬧了。

嫔妃們一愣，卻也乖乖的行禮後，魚貫離開。

宜嫔和郭宜佳兩姐妹走在後面，兩姐妹相攜走出永和宮後，明堂又跟康熙低語幾句，‘成功’将其拉到景仁宮過後，佟貴妃突然抹着眼淚，顯得有些凄婉的說道。

“說句心裏話，臣妾心裏是有些嫉妒榮嫔妹妹的。這麽多年來，也只有她陸陸續續的給表哥添了五子一女。臣妾心裏也是埋怨榮嫔妹妹的，因為她實在不會帶孩子，導致表哥接連在她身上承受了喪子之痛。”

“表妹有心了。”康熙握着佟貴妃的手，溫和卻帶着淡淡、從骨子裏透出來疏離。

說佟貴妃不聰明吧，她倒是知道打着心疼康熙的名義拐彎抹角的提醒康熙榮嫔不會養孩子，說她聰明吧，卻感受不到康熙心中對她的疏離。就連此刻康熙掩埋在溫和面具下的心思，她也猜不準。佟貴妃她到底不敢将自己想抱養三阿哥的心思說透，只能點到即止，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思聽康熙之意安置歇息。

當晚康熙宿在了景仁宮，并沒有回承乾宮。而郭宜佳一早就猜到康熙多半會留宿景仁宮，因此回承乾宮後，郭宜佳便吩咐守院子的太監落了鎖，直接倒床就睡。

一夜無夢。由于今日不用去請安的關系，郭宜佳便睡到了日上三杆才醒。等她開始享用遲上的早膳時，身手敏捷、就跟狡兔一樣的胤礽鬼鬼祟祟，就跟做賊似的，偷偷摸摸的跑了過來。

見到自家美人師傅後，胤礽熟練的撲懷、蹭蹭，并窩在郭宜佳的懷中吃了一碗甜羹，這才慢條斯理的說道。“昨兒你們從永和宮離開後，榮嫔又鬧了起來，據說連連烏庫媽媽以及皇阿嬷都驚動了。”

“哦！”郭宜佳挑眉，有些驚訝的道：“還有這出戲？”

胤礽口中嚼着桂花糕，鼓着腮幫子，含糊不清的道。“而且榮嫔啊估計是傷心得抽了腦子，居然抱着正發熱驅寒的三阿哥，跌跌撞撞往景仁宮闖。那啥榮嫔闖景仁宮的時間把握得非常好，皇阿瑪正跟佟貴妃玩妖精打架時，榮嫔就抱着孩子橫沖直撞的沖進了內室，據說皇阿瑪當時的臉色那叫一個好看。”

“你皇阿瑪臉色好不好看我不關心，只要沒‘吓’得從此不舉就萬事大吉。”将如蘭以及如梅打發到殿門口守着的郭宜佳巧笑嫣然的說道。

美人師傅你強~

胤礽默默了翹了翹大拇指，表示了一下對郭宜佳的嘆服。

郭宜佳笑得更加燦爛的道：“昨兒我故意在佟貴妃面前說榮嫔不會養孩子，看佟貴妃的模樣也有幾分心動。而昨晚榮嫔又鬧出這種事，想來三阿哥必會被抱離她的身邊。”但佟貴妃會不會如願抱養三阿哥，就不一定了。估計到最後，三阿哥會被太皇太後或皇太後抱去，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