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天胤礽醒來時,仍把夢的內容幾乎忘了。他在承乾宮陪着郭宜佳用完早膳, 便被德福抱着, 前往乾清宮報道去了。至于郭宜佳則梳洗打扮一新後, 裝作什麽事兒都不知道, 去了長春宮給鈕祜祿氏請安。

滿宮慣例是三天一次請安, 今日算起來是郭宜佳進宮以來的第二次請安。第一次由于佟貴妃‘病了’, 引發了一些事兒, 而這一次換作鈕祜祿氏咳血、真病了,郭宜佳便想着, 此次請安怕又會發生一些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事端。

果不其然,郭宜佳踏入長春宮時, 平常要嗎晚來、要嗎喜歡踩着點來的嫔妃們都早已到了,郭宜佳自以為自己來得還是比較早的, 沒曾想這些自號老人的嫔妃們更早到, 反而是她這個新人成了‘遲到’的主。

呦, 感情這宮人的女人差不多都是愛看戲的主兒啊。

郭宜佳勾唇玩味一笑, 面上規規矩矩的給分坐在明間地屏寶座的幾位嫔請安,又轉而對佟貴妃單獨見禮道:“妾參見佟貴妃娘娘。”

“郭貴人免禮。”

佟貴妃矜持一笑後,倒也沒有為難郭宜佳的意思,直接就吩咐長春宮的宮人給看座。而待郭宜佳端着冷豔高貴的款兒落了座後, 佟貴妃轉而提高聲音,做作的問着頗受鈕祜祿氏信任的霜雪。

“你家主子還沒起身嗎?”

霜雪微微屈膝, 落落大方的回答道:“回佟貴妃娘娘的話。好讓佟貴妃娘娘知道, 奴婢家主子昨兒身子不适, 萬歲爺也是來瞧過的。之所以沒有取消請安這事兒,主子主要是想親自給佟貴妃娘娘交代幾句,卻不想清早時主子又睡了過去,奴婢見娘娘睡得香甜,一時之間不忍打擾,倒讓佟貴妃娘娘和各位主子久等了。”

“不礙的,只要不誤了給太皇太後和皇太後請安,咱們的皇後娘娘想多睡一會兒就多睡一會兒好了,咱們啊都挺寬宏大量的。”

這陰陽怪氣插嘴的自然是不甘寂寞的榮嫔了。只見她一開腔,佟貴妃那塗了厚厚一層脂粉,顯得異常白皙的臉頰便不由自主的一僵。

榮嫔的這張嘴可真讓人不知道該說什麽了,理會吧,佟貴妃覺得自降身份劃不來,不理會吧心又始終膈應得慌。嘴巴抽了抽,佟貴妃終究沒忍住,出言怼道。

“拜托你閉上嘴巴安靜一會兒行嗎。皇後娘娘怎麽安排自有皇後娘娘的考量,你不過區區嫔位貴人,有何資格質疑皇後娘娘的決定。”

“哎喲,佟貴妃娘娘可別給臣妾扣帽子,臣妾膽子小可受不住。”榮嫔仗着自己是後宮之中生孩子最多(死孩子也最多)的主兒,那是一點都不怕佟貴妃,當即就反怼回來。“臣妾不過順着佟貴妃娘娘先前問霜雪的話一說,本意極好,卻在佟貴妃娘娘三言兩語之下成了大罪過。臣妾的這張嘴啊,當真比不過佟貴妃娘娘你的。”

論嘲笑人,榮嫔自認對上狐貍精似的郭宜佳估計會棋差一招,但對上佟貴妃嘛,那可就是毫無壓力、旗開得勝。所以啊,心情十分美妙的榮嫔火力全開,三言兩語就将佟貴妃怼得直翻白眼,直接舀身份規矩來說事。

論身份,榮嫔區區嫔位,自然是身為四妃之首的佟貴妃。按理說,一般人這個時候會果斷的見好就收,但榮嫔卻不想就這麽算了,當即就拿佟貴妃的心病說事。

榮嫔的本意只是為了打擊高高在上、目中無人的佟貴妃,卻不想她所說的話不止戳了佟貴妃的肺管子,也戳了宜嫔的肺管子。

與佟貴妃一樣,宜嫔想孩子想得幾乎瘋魔了,不然她也不會全力支持、促成郭絡羅`宜佳進宮的事。如今已經得知自己一輩子都沒有機會做母親的宜嫔,雖說将希望全放在了嫡親妹妹的身上,但不能生育終究還是她終生不能消除的傷痛,如今被榮嫔這個大嘴巴當衆揭穿,宜嫔不怒了才怪……

雖說榮嫔主要是想打擊佟貴妃,但阖宮上下的人哪個不知道在這方面宜嫔和佟貴妃乃是同病相憐,榮嫔揭佟貴妃的短,不就是在影射宜嫔嗎。與佟貴妃一樣,宜嫔當即也變了臉色!

“會生是好事,可是不會養,生再多好事也會變成壞事。”宜嫔不愧是郭宜佳的嫡親姐姐,那張嘴啊,動起怒來,也是個不饒人的,這不一開口,也直接就往榮嫔的傷疤揭去。畢竟宮裏的人都知道,榮嫔孩子生得多,但夭折數量也多,生了五子一女,養住的不過一位注定要遠嫁蒙古的公主和幾個月大、尚在襁褓之中連大名也沒有的三阿哥。

後宮的女人大多數都是喜歡看戲的,這口舌之争的戲碼那是看得津津有味。一旁的郭宜佳雖說也看得很嗨皮,但鑒于和榮嫔掐起來的是她的便宜姐姐,不好不幫的郭宜佳于是也當即興沖沖的加入戰局。

郭宜佳這一加入,口舌之争進一步的升級,竟然發展成了打架。當然,之所以會這樣,主要還是榮嫔(郭宜佳)的鍋。作為容貌平凡黨,榮嫔對于郭宜佳的那句‘醜人多做怪’可是有心裏陰影的。郭宜佳開腔幫宜嫔怼人,第一句話就是舊事重提,問她知不知道東施效颦的典故。

郭宜佳之所以這麽說也是有原因的。郭宜佳今日穿了件桃銀紅色繡彩蝶蘭花圖案的襯衣。那麽恰巧,榮嫔今日也穿了一件銀紅顏色的襯衣,上面的繡花雖然跟郭宜佳所穿的不一樣,乃是海棠花兒。不過款式一樣,冷不丁一瞧,倒真有一模一樣的味道。

榮嫔這人長相平凡,屬于丢在人群裏就沒影兒了的存在。對比有着盛世美顏,胸大膚白腿長的郭宜佳,沒人說透倒也罷了,郭宜佳這一說,衆看戲的嫔妃們一瞧,可不是東施效颦嗎。

看戲的嫔妃們樂得捂嘴偷笑,可作為效颦的東施,榮嫔可就氣炸了。怒氣一上來,榮嫔原來就不怎麽靈光的腦袋瓜子中的弦,就這麽裂了。

氣壞了榮嫔手帕一撕,戴着玳瑁碧玺指甲套的手便朝着郭宜佳揮去。

榮嫔本想就此撓花郭宜佳的那張美人臉,以解心頭之恨的,沒曾想,她嚴重低估了郭宜佳的戰鬥力。這人還沒到郭宜佳的面前呢,就被郭宜佳四兩撥千斤的躲開,然後榮嫔整個人就跟拉不住缰繩的馬兒一樣,重重的絆倒在了地板上。

“哎呦,榮嫔妹妹你怎麽這麽不小心呢,瞧這摔的,好懸沒把地板砸爛。”

宜妃也是個擅長插刀的,三言兩語就把榮嫔的跌倒歸納于不小心,總之根本不關自己神不知鬼不覺伸出的腿的原因。

“是呀,皇後娘娘所住的宮殿就是不一樣,瞧這地板的質量都比其他宮來得好。”

郭宜佳不愧跟宜嫔是嫡親姐妹,宜妃插完刀後,郭宜佳趕緊緊随其後補刀道。這一補刀,當即就讓被宮人扶起的榮嫔恨得險些氣炸了肝。

推開攙扶的宮人,榮嫔剛想再撲上去,不顧臉面厮打時,見事不對進了裏屋的霜雪扶着鈕钴祿氏慢慢的走了出來。

“這是怎麽了。”鈕钴祿氏蒼白着一張臉,聲音好似從喉嚨裏逼出來一樣,沙啞帶着病氣。

“剛才榮嫔妹妹沒站穩,不小心跌倒了。”佟貴妃在旁搭腔道。

“什麽跌倒,我是被這個賤?人推的。”榮嫔指着郭宜佳厲聲道。話剛出口,鼻血就從脆弱的鼻孔中噴湧而出,差點糊了一臉。

“榮嫔娘娘,你還是先擦擦鼻血,再來污蔑臣妾吧。”郭宜佳神色淡淡的道。“皇後娘娘明見,依臣妾所站位置根本就不可能推倒榮嫔娘娘。皇後娘娘萬不可信榮嫔娘娘一家之言,就不問青紅皂白定了臣妾罪。”

“你倒是伶牙俐齒……”鈕钴祿氏笑着打量郭宜佳片刻,卻是道。“本宮自是會明察秋毫,不會冤枉一人。”

榮嫔是什麽樣的人,和她做了十幾年姐妹的鈕钴祿會不知道嗎。無理都要攪三分的主兒,她會信她說的才怪。

于是鑒于榮嫔以前嚣張的行事作風,就算用手帕堵住了鼻血的榮嫔指天詛咒發誓說有人推她、她才會絆倒,也沒有人相信,就連事後從鈕钴祿氏口中得知這場長春宮鬧劇的康熙也不相信。就榮嫔那飛揚跋扈樣,不欺負別人都算的了,別人欺負她,說出來怕是連鬼也不信。

扯遠了,我們接着說今日請安所發生的事。

鈕钴祿氏出來了,榮嫔跌倒并鼻血糊了一臉的事表面上算是告一段落。對此,自覺吃了虧的榮嫔自然是不服氣的。

憋着一股氣的榮嫔很不滿鈕钴祿氏各打五十板、和稀泥的做法,幹脆連表面功夫也懶得做,敷衍了事給鈕钴祿氏請完安後,就徑直去了慈寧宮。那态度讓接受鈕钴祿氏囑咐、暫時幫忙處理宮務并請安事宜的佟貴妃陰陽怪氣的哼了一聲。

“不就是會生嗎,有什麽了不起的。這款兒擺得比本宮還足。”

宜嫔、郭宜佳兩姐妹對視一眼後,很有默契的走在了最後。

“榮嫔跑那麽快,一定是打着先下手為強的主意,找太皇太後告狀去了。”

“她有那個臉…”郭宜佳摳着手指上戴着的銀質指甲套,神色淡淡的吐槽道。“我的意思是,就她現在鼻青臉腫的樣子,可別把太皇太後給吓壞了。”

“你這狹促鬼,榮嫔她有那麽醜嗎。”宜嫔噗呲一笑,卻是轉而道。

“比起妹妹你來,的确算醜。”

“呵呵,你明白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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