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好奇的她也沒側首,灑了一眼便已認出是“救我”二字,再看向他時,但見他脖頸未動,眼睛卻一個勁兒的往後瞥,示意她看後邊。

疑惑的她順着他的目光瞥了一眼,但見那桌坐着兩個男人,一直在盯着她們這邊,似是在監視此人的行蹤,小姑娘疑惑叢生,暗自琢磨這到底是個什麽情況?看這情形,他似乎不便明說,她也不好多問,正兀自猜測着,但見他微歪腦袋,狀似無意的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小姑娘定睛一看,這才發覺那耳垂上竟有耳洞!

難不成,他是個女人?細看此人的眉目,确實清秀,尤其是那一雙眉,雖故意畫粗了些,但還是能瞧出眉形修長規整,不似爺們兒那般濃密淩亂,很有可能是個女扮男裝的主兒,若果真如此,所有的疑惑皆可解釋,興許她是被這兩個男人控制,想法子逃走,才會故意來這邊調戲惹事,思及此,小姑娘靈機一動,當即一揮手,示意身後的小厮将她抓起來,“如你這般的登徒子,不知禍害了多少女兒家,今兒個碰上本姑娘算你倒黴,把人給我逮住送官去!”

旁邊的小厮一看情勢不對立刻上前制止,“這是總督府的人,你們誰敢亂動?”

誰曾想,那小姑娘竟起了身,抱臂揚臉傲視于他們,不屑輕嗤,“一個封疆大吏算什麽?我阿瑪可是愛新覺羅氏!”

說話間,她那小巧耳朵上墜着的東珠在日頭底下來回擺動,不僅耀了他們的眼,還懾了他們的心,能戴東珠者,可不是一般的富戶之女,很有可能是皇親國戚,招惹不得,若貿然搶人,指不定還得到衙門走一遭,迫于皇家威嚴,那兩名小厮沒再相攔,眼睜睜的看着舒顏被人帶走。

然而兩人已收了夫人的賞,這般無功而返怕挨訓,再将賞賜收走豈不白忙活一場?于是兩人一合計,決定回去蒙騙主子,說是已将她除掉,就地掩埋。

做戲得做全套,舒顏被人押走之際還大呼冤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姑娘,我只是心悅你而已,想與你結識做個朋友,并無惡意,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不管她怎麽澄清,還是被那兩名小厮拿粗麻繩綁住手腕押至馬車之上,随後那位姑娘也跟着上了馬車。

遠離人群之後,小姑娘才示意丫鬟給她松綁,“說吧!到底是個什麽情況?你若撒謊,我就直接把你扔下去!”

倒也不是舒顏喜歡撒謊,奈何她的情況太複雜,不能與人說實話,只能扯個理由,說是來京尋親,結果被一個老婦人所騙,把她賣給了那兩個人,準備再轉手把她賣到勾欄去,她不甘被人擺布,這才故意來惹怒她,正是希望引起她的注意。

好在她賭贏了,這小姑娘不算愚笨,人夠機敏心也善,願意解救她,她才得以逃脫,自是對這位小妹妹感激不盡,道謝連連。

聲情并茂紅着眼眶的哭訴很容易令人信服,這姑娘也算慷慨,看她這麽可憐便決定先帶她回家再做打算。

回想起她方才說過姓愛新覺羅,舒顏不覺擔憂,“若是皇親國戚,必然家規森嚴,我過去只怕不懂規矩會闖禍,給你添麻煩可就不大好,不如到前面停一停,我自個兒再想辦法吧!”

“萬一那兩人尾随而來,再将你抓走可如何是好?至于我阿瑪,不過是閑散宗室,□□努爾哈赤第十子的後人而已,他很疼我,時常由着我胡鬧,沒那麽嚴格,你大可放心,只管跟着我,誰也不敢欺負你!”

熱心腸的小姑娘說什麽也不肯把她一個人丢下,堅決要帶回府中,舒顏不好推辭,便恭敬不如從命。閑談之際,得知她名喚錦湘,家中還有幾位兄長,今日才從寺廟裏上香歸來,在茶鋪歇腳,沒想到竟會遇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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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行了約摸半個時辰之後,馬車才停下,到地兒後,錦湘親切的招呼她一道入府。

瞧見她一只耳墜上的珠子挂在了垂于耳側的發辮上,舒顏還順手幫她捋開,本是無心之舉,可看在旁人眼裏便成了調戲,畢竟她此刻還身着男裝,這一幕趕巧被正要出府的男子撞見,還以為是輕薄之徒,上前便拽住她手臂,用力一砍,快得她根本來不及反應,只覺手臂一陣劇痛,像是扯到了筋,尚未弄清狀況,緊跟着胸口又被狠拍一掌,痛得她龇牙咧嘴,哀呼連連,眼淚直往外冒!

錦湘見狀當即扶住她,惱聲呵斥,“二哥你這是作甚?怎可對我的客人如此無禮?”

原來這二話不說就揍人的藍衣男子是她兄長?捂着胸口的舒顏又痛又惱,實不知自個兒做錯了什麽,打人總得有個理由吧?正想問個明白,卻見那人負手傲立,眉目冷清,沉聲呵斥,“哪裏來的登徒子,敢對我妹妹毛手毛腳?”

至此舒顏算是明白了,敢情對方将她當成了男人,看她與錦湘如此親密才會誤解,渾身疼痛的她連争辯的力氣都沒有,還是錦湘幫她澄清,順帶數落一通,“二哥你眼神兒不大好吧?仔細看清楚,這是位姑娘,若是男人我怎會與她并肩而行,還如此親熱說笑?你懷疑人家的同時也請考慮一下自家妹妹的品性好吧!”

聞聽妹妹之言,他面色頓僵,難怪剛才打人胸口時感覺如此柔軟,他還在嫌棄這男人太過柔弱,一點兒都不結實,原來竟是個姑娘家!那他剛才那一掌打在那個位置,豈不是冒犯了人家?

思及此,他頓覺難為情,錦湘也不曉得是不是她的錯覺,此刻她那冷面二哥的耳朵竟然有些微微泛紅,閃躲的眼神中似乎還蘊着一絲窘态,大約他也覺得挺抱歉吧!

果見他微颔首,正色向人道歉,“是我失察,一時沖動才生出誤會,誤傷了姑娘,還請多多包涵。”

人已道歉,且他是錦湘的兄長,錦湘又對她有救命之恩,舒顏也不好對其家人擺臉子,雖然吃痛又委屈,依舊違心的說了句無妨。

眼看她緊捂着臂膀,似是疼痛難忍,錦湘沒再耽擱,當即差小厮去請大夫,卻被舒顏給制止,小聲提醒道:“打中心口,大夫來了也沒法查看,實則也沒什麽大礙,歇一歇緩緩氣兒就好。”

跌打損傷的藥府裏倒是備的有,既如此說,那就不請大夫,直接回房塗藥。

到得房內,丫鬟夏桐扶她到榻上躺下暫歇,給她蓋上薄毯,躺定後的舒顏心口處總是陣痛,呼吸稍重些便疼得厲害,左手臂垂放在一側,不敢亂動,夏桐小心翼翼的幫她将袖子往上卷起,便見白皙的手臂上印着幾道手指印,已然青紫,應是二少爺抓扯時留下的痕跡,盡管她已經下手很輕,可觸碰的傷痕時,舒顏仍覺一按就痛,咬牙強忍着,好不容易塗完了藥,她才能放松躺着,輕舒一口氣。

看她如此遭罪,甚感愧疚的錦湘再次替二哥向她道歉,“恒瑞他平日裏就話少,但凡他肯多問一句,也不至于如此。”

“我想二少爺只是護妹心切,并無惡意,有這樣一個護妹的好哥哥,實屬幸運。”

甜甜一笑,錦湘贊同的點點頭,“我這幾個哥哥都挺疼我,大哥略纨绔些,又好女色,時常挨訓,二哥倒是勤奮好學,奈何兒時身子不大好,一直住在別院養病,性子略孤傲些,不過對我倒是冷面熱心。”

別人都有家和家人,獨她是來自異世的一縷魂,姨母想置她于死地,那麽原主的家她也不能回,回去只會洩露行蹤,只怕早晚會被滅口,本想着來這兒做個客,表示一下謝意就走,可這一受傷,錦湘十分自責,定要她在此休養,直至康複再做打算。

說來她也夠倒黴,總會遇見各種意外和心腸歹毒之人,但好在她有極強的求生欲,為了活下去而不斷的想辦法,也虧得老天對她還有一絲眷顧,沒有趕盡殺絕,絕境之中還會給她抛出一顆救命的稻草,譬如眼前的錦湘,如此也好,她正好可以趁着這段時日好好謀劃一番,接下來的路該怎麽走。

休息一夜,舒顏倒是覺得緩了許多,心口處沒昨兒個那麽疼,只是胳膊不敢太用力,不能端碗,也不敢咳嗽,稍一重喘仍覺肋骨疼,錦湘特地囑咐下人們好生伺候着,“我的朋友便也是你們的主子,都給我盡心侍奉着,若有怠慢,定不輕饒!”

下人們莫敢不從,舒顏卻是受之有愧,畢竟她不是這府裏的千金,可不敢擺譜兒,能自己做的事絕不願勞煩他人。

今日天暖,沐浴在日光下的花枝懶洋洋的張開花瓣,幽香暗散,吸引着舒顏推窗張望,外頭景致甚佳,她可不願悶在屋裏辜負春光,便跟錦湘說想出去曬太陽,錦湘怕曬黑,一出去就坐到涼亭內,舒顏渾然不怕,用完好的右手将躺椅拉至日頭底下,歪在那兒悠閑的躺着,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閑聊着,舒顏不同于其他的閨閣女子,說話風趣又實在,錦湘竟有種相見恨晚之感!

暖風浮于鼻間,輕嗅入心的皆是淡雅清香,三月底的日光不寒不烈,剛剛好,暖得人直犯困,沒一會兒舒顏就不自覺的合上了眼皮,将将進入夢鄉之際,忽覺鼻間微癢,擡手揉了揉,沒一會兒又是這般,順手一抓竟是一支狗尾草!不耐睜眼,日光刺得她看不真切,手搭涼棚遮掩了一下,這才看清來人的面容,但見那幽深的墨瞳裏難掩戲谑之意,開口的試探更令她頭皮發麻,“卻不知該喚你舒顏還是晴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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