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薛影不知,顏貴妃居然會對皇後說出那般龌龊的話語。

薛影只是一介閹人,他壓根沒有敢肖想過戚悅。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只是一個奴才。不該做的不做,不該想的不想。

皇後是九天之上的鳳凰,而他薛影,則是地上的一只爬蟲,爬蟲焉能觸碰到鳳凰?

雲姑姑又道:“娘娘如今身體不适,心有餘而力不足。薛公公,為了避免再生事端,這段時間,您就少來正陽宮。”

薛影點了點頭:“我知道。”

這宮裏的太監,身處高位者,無一不喜歡尖着嗓子自稱“咱家”或“本公公”,薛影卻從不這般。

他有着正常男人的嗓音,低沉醇厚又柔和,也有着讓少女意亂情迷的俊容。除了是個太監,其餘的,他都不比尋常男子差。

這宮中不少年幼清秀的太監或熱情漂亮的宮女對薛影進行糾纏,薛影為內務府總管,手握權柄,身份尊貴,那些人若是得了他的庇護,甘願被薛影這個閹人玩弄。

只是,這宮裏姿容動人的宮女太監再多,都入不了薛影的眼睛,他只會覺得這些人髒。

薛影的心中,原是不存在情愛。

薛影遙遙望向一片窗戶,那是戚悅經常站着的窗邊,溫暖如春的房間內,薛影想道,那個高貴又冷傲的少女,想必正在疼痛中入睡。

幾名宮女在院中走過,她們竊竊私語,小聲交談着:“我聽說,陛下很喜歡娘娘身上的香氣呢。”

“那可不,咱們娘娘所制的香,獨一無二,哪個男人不會被誘惑?”

“嘿嘿,你要是偷了娘娘的香塗在身上,保管你勾引到陛下,一飛沖天!”

“別瞎說了,讓景姑姑聽見,我們還想不想活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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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話,原本入不了薛影的耳,只是他耳聰目明,極其容易聽到。

薛影穿着只夾了薄薄一層棉的藍灰色錦袍,在寒風中站了将近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後,裏面傳來了話,說是皇後沒有精力見人,讓他退下了。

寝殿中冷香隐隐,尋雪捧着銀盆進去,盆中是溫熱的水,戚悅淨手擦臉後坐在了梳妝臺前。

尋雪道:“娘娘,您身上不舒服,何必硬撐着起來呢?幹脆在床上一直躺着。”

“蓬頭垢面的,像什麽樣子。”戚悅好了大些,她拿了梳子梳理柔順的長發,“陛下若是看見了,表面上不說,心底一定厭惡。”

尋雪握住戚悅的手,從戚悅的手中拿過來檀木梳:“您也太愛惜形象了,說實話,奴婢覺得,您就算不梳理頭發不換衣服,也是美人剛起嬌無力的慵懶态,照樣好看得很。”

戚悅居然笑了,她對着鏡子,鏡中的她,清澈雙眸中居然流露出了一絲暖意:“傻丫頭,若是一時懈怠了,這輩子都完蛋了。”

尋雪在心裏嘀咕,明明皇後比自己的年齡要小,卻要喊自己傻丫頭。不過,她确實喜歡被皇後這般稱呼。

尋雪看到戚悅用黛粉淺淺掃過遠山般的眉,面上擦過胭脂,唇瓣用玫瑰擰的汁子點了一下,越發顯得紅潤。如此一來,鏡中的少女有了氣色,不再像常年居住在冰山上那般冷白。

稍晚的時候,李翊果真又來了,他帶了要處理的折子,非要戚悅陪在他的身邊伺候。

對于這個身為一國之君的大爺,哪怕戚悅再不耐煩,一心想去床上躺着,也得乖乖站起來,在一旁磨墨添茶,做些瑣碎的事情。

李翊一手執筆,處理完奏折已經夜深了,他擡頭,看到了站着的皇後面露倦色,忍不住道:“只不過站了一會兒,你就這般疲乏,若是把其他的事情都交給你,只怕你早就累暈了。”

戚悅頭疼得要裂開,更覺心跳砰砰,渾身酸痛,她一時支撐不住,順勢往前,倒在了李翊的懷中。

硯臺中新磨的墨汁傾倒,将桌上的奏折等物都打濕了。

李翊摟住了戚悅的腰,讓她靠在自己的身上:“不過說了你一句,你就惱了?這麽多奏折都被墨水髒污,明日如何讓朕對群臣交代?”

他磁性沙啞的聲音響在了戚悅的耳畔:“朕知道你性子差,脾氣壞,可你居然這般大膽。”

戚悅冷着一張臉,一手扶額。

她是真沒有要發脾氣毀去李翊工作的意思,更沒有想要在這個時候投懷送抱。

戚悅只覺得全身難受,想趕緊把這個臭男人踹走,自己一個人去溫暖又舒服的床上休息。

“臣妾頭疼。”戚悅半真半假的道,“陛下,您就放過臣妾吧。”

“頭疼?”李翊盯着戚悅的臉,戚悅化了妝,眼尾,雙頰和唇瓣是淡淡的粉,看起來氣色很好,哪有半分病痛的樣子?

他在戚悅的腰肢處輕輕捏了一下:“和朕在一起,皇後居然會感到頭疼,你說,該當何罪?”

戚悅窩在李翊的懷裏笑了起來,她唇瓣微啓:“那陛下親一下臣妾,只要您親一下,臣妾就不疼了。”

李翊俯下身,就要吻上她的唇瓣。

戚悅一偏頭,狡黠的笑了:“晚了,現在不需要了。”

李翊:“……”

戚悅忍着病痛起來,她道:“桌上這些髒污,讓奴才們收拾就行了。陛下,臣妾見天色不早,已經困得要命,不如您放臣妾回去休息?”

“你一見了朕就想逃,就這麽不喜歡朕?”李翊的面色冷了幾分,“還是故意在玩欲擒故縱?”

戚悅笑道:“欲擒故縱?您哪裏看出,臣妾要擒您?是您今晚非要來正陽宮,又是您非要臣妾陪着您,如今臣妾困了,想要回去休息,反倒成了錯事,要被您指責?”

李翊的臉色難看了幾分。

論道理,戚悅說的并沒有錯。

是他不想讓人離開。眼見着皇後要逃離,非要找出個漂亮理由來安慰自己。

這時,方魯突然急匆匆的進來了:“陛下,不好了,顏貴妃在院子裏滑了一跤,把腿給摔折了。”

李翊站了起來:“好端端的,怎麽就摔了一跤,還把腿給摔折了?”

方魯道:“奴才也不知道具體情況,可能是天黑路滑。”

李翊道:“擺駕玉華宮,朕這就過去。”

說罷,他特意看了戚悅一眼。

戚悅身體疲乏得很,眼見李翊這就要離開了,也來不及去思索玉華宮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麽,只開口道:“陛下趕緊去吧,晚了的話,貴妃興許該生氣了。”

李翊:“???”

趕他離開?

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樣啊。

李翊本以為,聽到自己要去玉華宮,這個小姑娘會哭唧唧的求自己不要離開,然後再三保證她以後一定要聽話,可結果卻是,她讓他趕緊走?

方魯見皇帝梗着脖子去看皇後,一時有點不知該怎麽辦,他小聲道:“陛下?”

李翊往後一坐:“朕又不是太醫,去了之後也解不了她的疼痛,讓太醫過去看看得了。”

方魯趕緊的出去了。

戚悅的指尖冰涼,在原地怔了一下,毫無預兆的,她又直直的倒了下去。

這次倒下去,戚悅沒有蘇醒。

李翊一把扶住了她,意識到了不對:“皇後?皇後?方魯,快叫太醫來!”

雲姑姑和方魯趕緊的過來了,她上前就要去代替李翊去抱皇後,李翊冷冷的道:“快傳太醫!”

雲姑姑往外傳了話:“阿景,讓人把周太醫請來,快去!”

等傳過話,雲姑姑才道:“陛下,一直抱着挺沉的,您把皇後娘娘放裏邊吧?”

李翊抱着人往內室走去:“皇後雙手冰冷,氣若游絲,虛弱到不行,你們這群奴才,平日裏是怎麽照顧的?”

雲姑姑跪在了地上:“都是奴婢的不是。”

李翊抱着戚悅進了裏面。

他知曉戚悅每日都吃着慢性的□□,不出半年就會沒了性命。

可眼前,切切實實的看着人倒在自己的面前,倒是有些不舍得了。

他的心尖有種難以言喻的疼痛。

尋雪進來送了些糕點:“陛下,夜已深,您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李翊并沒有什麽胃口,他抓着戚悅那只嬌軟無力的右手,放在唇邊吻了一下。

尋雪一直觑眼偷看,眼看李翊的唇碰上了皇後的指尖,她心情複雜。尋雪曉得皇後的可愛,曉得皇後的好,自從進了正陽宮,她的心都落在了皇後的身上。

原本尋雪就是李翊手下的人所教出,她從旁人口中,對這個薄情帝王有所了解。

尋雪知道,若是她在李翊面前訴說皇後的可憐,反倒會讓李翊心中生出懷疑。

李翊道:“先停了那些藥,過些時日,朕讓人把你調走。”

尋雪微微有些吃驚,“喏”了一聲,她退了出去。

玉華宮。

顏貴妃氣得怒摔了一只花瓶:“什麽?本宮都傷成這個模樣了,陛下居然還不過來?這若是讓別的宮裏知道了,本宮的顏面該往哪裏放?把消息封了,誰都不能嚼舌根!”

她今日摔壞腿本就是個意外,往日她從禦花園西邊踏着階梯往玉華宮的方向來,就從未摔過,今日一時腳滑,居然摔得這麽慘。若不是綠露扶得穩,只怕她不僅僅摔壞腿,半邊臉都要磕在石階上。

顏貴妃冷靜了一刻:“香晴,你再去本宮摔倒的地方查看一下,看看周圍有沒有什麽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皇帝做出要殺皇後空出後位的決定時,與皇後還不熟。

承認自己喜歡上了曾經看不進眼的女人,有點難。反正皇帝咬緊了牙關,暫時不肯承認。

→_→皇帝現在自我感覺甚好,他應該過得挺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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