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流觞的痛苦

不待皇上吩咐,外面德海來報:“皇上,外面有人求見。”

陳長陵:“不見。”

德海:“皇上,來人自稱是周國人……”

陳長陵:“就是周國皇子來了也不見!”

陳長陵說的怒氣沖天,一旁的宇文泓聽得很不爽:我大周國在你陳國眼中就這麽不堪?我登基之後,勢必蕩平你陳國!這樣想着,宇文泓不由自主地緊了緊拳頭。

“嗯?連周國太子也不見嗎?”

話音剛落,只見一俊美公子施施然走進來。

此人一襲冰絲紫袍,袍服流光潋滟,高貴脫俗,即便是日光都不敢留下斑駁光影,衣擺随着他的動作如行雲流水般舒展,舉手投足間淡然儒雅,翩翩少年,但老成持重又不像是少年人所能擁有的氣度,實在猜不出年紀。一雙深邃的眸子燦若星辰,又如海洋般莫測高深。墨色長發冠以一支上好的羊脂玉簪子,彰顯主人卓爾不凡的地位。

“文澈?”陸南風不由得開口。

文澈沖着陸南風淡淡一笑,示意她安心。

宇文泓在聽到陸南風對宇文澈的稱呼時,猛然心驚。難道顧六想殺的人就是他?

“四弟,你剛才說太子是什麽意思?”宇文泓雖然心下吃驚,但面上還是強作鎮定。

“大哥,忘了告訴你,父皇已經冊封本宮為太子。”文澈說得語氣淡淡的,聽不出什麽波瀾。

但這話在宇文泓聽來,猶如晴天霹靂,這麽說,父皇是有意要傳位于他?

“陛下,本宮特意帶來七葉雪芝,可以暫時為小殿下續命。小殿下中毒事出蹊跷,而且據本宮所知,郡主根本不了解伏龍域,多事之秋,不宜處置郡主。”文澈說着把一個不起眼的小瓶子遞給陳長陵。

陳長陵心中縱有不甘,但周國太子就是以後的周國皇帝,他開口求情,不得不考慮,況且七葉雪芝,是治傷續命的佳品,百年難得一見。而且說陸南風私通伏龍域,根本就是猜測,沒有證據,随便關人也不在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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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長陵:“既然太子說情,那朕暫且饒過郡主。”

“皇上,不能就這麽放過陸南風啊!”惠貴妃在一旁不依不饒。

“哦,不知娘娘想怎麽處置郡主?”文澈在一旁閑閑地問了句,語氣溫和像聊家常,眼神中不經意地流露出一絲狠厲,卻被陳長陵捕捉到了。

“要……”

“夠了,下去。”不待惠貴妃說完,陳長陵厲聲打斷她。

陳長陵畢竟是一國之君,他能感到文澈的不同凡響。傳聞四皇子也就是眼前的文澈,只懂畫畫,卻獨得父皇寵信,這本就不凡。如今又消無聲息的被封為太子,周國皇帝怕是故意讓大皇子宇文泓來陳國吧?這樣把大皇子支出去,減少了文澈的危險,周皇還真是器重這個兒子啊。

文澈不能得罪!陳長陵迅速在腦海中定下這樣的想法。得罪了這樣的人還不被整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啊,惠貴妃實在太不懂規矩了!

文澈:“小殿下中的不是尋常之毒,自然不能用宮中太醫。不知陛下有沒有探訪過民間高人?”

“這……”陳長陵一時語塞。

“皇上,小的知道有個神醫,薛神醫,醫術很好,劉姑姑的病就是他治好的。”小太子的侍從牛皮糖不怕死地進言道。他實在不想自己主子出事。

陳長陵略一遲疑:“準了,請薛神醫。”

只見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端坐于太子床前,把脈凝思。

烏發如墨,用一條絲帶随意地紮起,傾瀉而下,遠望如錦。薄薄的唇輕抿,若有所思。神情淡然而認真,寬大的衣衫在烈日下更顯得他身影清癯,在身側勾勒出一個漂亮的倒影。

正是安康堂的薛神醫。

只見他隔着衆人,遠遠地望了一眼陸南風,眼神溫柔地都能掐出水來。雖則只是匆匆一望,卻被一直關注陸南風的文澈捕捉到了。

很好,薛神醫。文澈心裏暗暗不悅。

“皇上,小殿下中的是幽昙花毒,須伏龍域的天水盤來解。以天水盤盛七葉雪芝,炙烤十二個時辰後,化為粉末的七葉雪芝就是解藥。”薛神醫診治完畢,畢恭畢敬地說道。

陳長陵:“七葉雪芝?”

他這話像是自言自語,其實是在問文澈,誰都知道,陳國根本就沒有七葉雪芝,只有周皇才有,而據說周皇又獨獨把它賜給了文澈。

文澈:“七葉雪芝,本宮那裏還有一棵,今天也一并帶來了,正好給小殿下治病。”

如此甚好,陳長陵心中暗喜。

薛神醫見小殿下病情已經穩住,正要起身告辭,陳長陵這才看清了薛神醫的面容,這一看也是一驚。

“瑞儀?”看着跟自己有七八分相像的年輕人,陳長陵不禁脫口而出。

薛神醫也是一驚,但很快就鎮定下來:“皇上,您思慮太重,多注意休息。”

匆匆地離開了陳國皇宮,薛神醫重重地吸一口氣,陳長陵到底是什麽意思,回去一定要調查清楚。

小太子卧房內,衆人還沒有離去,惠貴妃心疼地替兒子擦着額頭細密的汗珠。

“皇上,這民間的神醫果然名不虛傳啊,醫術比您宮裏的太醫也不遑多讓,醫品更是一流,您的太醫也就……”文澈不知何時已經站在陸南風身側,微笑着說道,明明是跟陳長陵說,但眼睛卻一瞬不瞬地盯着陸南風。

文澈對陸南風的維護任是瞎子也能看得出來。

陳長陵知道剛才院正想拖陸南風下水,讓文澈很不爽,立馬會意:“院正,你剛才冤枉郡主,朕差點被你蒙蔽。從今日起,貶出太醫院,終生不得行醫。”

“皇上,開恩啊,皇上,小的也是一時糊塗……”

陳長陵揮一揮手,立即有侍衛把大喊大叫的院正拖出宮門外。

文澈看一眼惠貴妃,惠貴妃如此針對陸南風讓他很不爽,但是她畢竟是小殿下的生母,此刻給她為難,怕是不利于小殿下恢複,南風也不會允許吧。

文澈探究地看了一眼陸南風,陸南風像是聽懂他的意思一樣,輕輕地搖搖頭,文澈淺笑着回應,心中暗想:惠貴妃,只要你不再針對南風,本宮自不會與你計較。

太康殿

陳長陵站在宮門外,目視遠方,一旁的德海服侍在側。

“德海,你說朕的瑞儀真的死了嗎?”陳長陵望着天外的晚霞,神色如常。但德海素來了解皇帝,知道此時皇帝已經是心事重重。

“皇上,人死不能複生,您不要再想了。何況薛神醫不是說小殿下還有求嗎?”

“德海,朕總覺得瑞儀沒有死,今天見到薛神醫,朕忽然就想起了瑞儀,瑞儀若是活着,應該也像他那麽大了吧。”

德海:“……”只當皇上是胡言亂語,德海不敢随便接話。

“德海,動用所有的暗衛,去查查這個薛神醫,尤其是他六歲之前的事。”

德海領命下去安排。

此刻陳長陵望着天邊的晚霞,自言自語道:“瑞儀,你真的活着嗎?父皇真的很想你。”

當天夜裏,一名黑衣夜行侍衛跪倒在陳長陵面前:“皇上,據屬下查訪,薛神醫極有可能就是伏龍域尊上——流觞。他是六歲時到了伏龍域的,據說當時他身中劇毒,奄奄一息,是伏龍域的老尊上救了他。但他六歲之前的事情,探查不到。屬下辦事不力,請皇上責罰。”

陳長陵擺擺手,示意黑衣人下去。

陳長陵負手而立,望向殿門外的漫漫黑夜,自言自語:“瑞儀我兒,你是要懲罰為父嗎?”

當晚,一紙拜帖送到了伏龍域,以陳長陵的名義發出。大意是小殿下身中劇毒,求伏龍域的天水盤一用。

“滴答——,滴答——”

顫巍巍的水珠一滴一滴地正打在一個巨大的石盤之上。石盤巨大,足足有五尺見方,上面刻着“天水盤”三個字。

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凝視着面前的天水盤。旁邊的水珠打在天水盤上,激起一連串細小的水滴子。

只見這年輕人烏發如墨,用一條絲帶随意地紮起,傾瀉而下,遠望如錦。薄薄的唇輕抿,若有所思。

正是薛神醫,他,也是伏龍域尊上,流觞。

他面前的正宇正戰戰兢兢地跪倒在地,拳頭緊握,骨節泛白。

流觞嘆一口氣,說道:“正宇,你跟了我這麽多年,應該了解我的脾氣。”

正宇內心糾結,張了張嘴,又忍下了:“尊上,有些事情,知道不如不知道。”

流觞:“我若一定要知道呢?”流觞看了一眼跪倒在地的正宇,輕輕地扶起了他,“今晚,不要當我是尊上,我們雖是主仆,但我一直把你當兄弟的。”

“尊上……”正宇眼圈泛紅,這麽多年來,尊上一直待他不薄,他本不應該瞞着尊上。可是……

“正宇,我不想再像個複仇的機器一樣活着。今天見了小殿下,雖是第一次見,但只覺得跟他很親近。他被父母疼愛的場景,讓我動容。我問自己,我是不是做錯了,一個六歲孩子,有什麽錯,為什麽一定要他死?”

正宇道:“尊上,這都是老尊上定下的規矩。”

流觞:“只因為皇帝曾經害死了老尊上的孩子?所以就要所有的皇子陪葬?”

流觞頓一頓,控制住自己的情緒,說道:“正宇,我剛到伏龍域的時候,大病一場。病好之後,就失掉了之前的記憶,但你是知道的。我的真實身份到底是誰?我跟陳長陵什麽關系?”

“尊上……”正宇流露出痛苦的神色,“不要再問了,您貴為伏龍域尊上,擁有富可敵國的財富,足以撼動陳周兩國統治的兵力,以及遍布天下的暗衛,您可以坐擁天下的,何必為身份糾結。”

“正宇,陳長陵是我的父親,陳威儀是我的親弟弟,對嗎?”流觞試探一問,但面上絲毫不顯。

“尊上,您……怎麽知道的?”正宇詫異。

“果然沒錯。”流觞霎時大怒,一個手刀,巨大的天水盤直直地飛出去。

眼看就要落地,流觞飛将出去,堪堪地接住,同時禁不住巨大的沖擊力,後退了幾步,吐出一口鮮血。

正宇起身,扶住了流觞。

正宇:“尊上,何必呢,天水盤如此巨大,沒人能接得住。”

流觞:“小殿下不能死,天水盤不能裂。”

正宇:“尊上,您要放棄老尊上的遺願嗎?”

流觞:“我已經做了太多錯事,不能再錯下去。我的命是老尊上救的,但當年我中的毒,也是拜老尊上所賜。只因為我是陳長陵的兒子。讓我接替尊上的位子,就是讓我去報複陳長陵,讓他痛不欲生,對嗎?可是他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正宇一時無言,流觞的痛,他感同身受,所以這些年,他一直想盡辦法瞞着流觞,但終究紙包不住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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