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看戲

方晏不知道是有人給她用了什麽藥物，還是純粹被凍醒的，總之她醒了過來。意識剛剛恢複，她馬上上下檢查了一下，身體沒有覺得哪裏疼，那就是沒有傷，然後衣物整齊，也沒有被侵犯，她悄悄松了口氣。

伊藤含笑看着她，如果不知道的，只怕還以為他是個非常慈愛的長者。

此時方晏也回想起了之前的事情，再看看身側的伊藤，終于發現他們是在一輛汽車裏，而車外，江水的潮濕氣味告訴她，這裏顯然在江邊。

“方小姐醒了？那麽咱們下車吧？正好我有一場好戲請方小姐看看。”伊藤說得客氣，不過顯然并沒有真打算跟方晏商量。他拉開車門，有人過來把方晏拽下車。他又說：“方小姐不太開心？其實您不說話很好，不然打擾了他們，你的朋友可能就要受傷了。”

方晏本來是打定主意不說話不理會伊藤的，可是他這麽一說，她擡頭四顧，果然，這裏離碼頭不遠。現在碼頭上燈火通明，而他們正好在躲在一座坍塌了半邊牆壁的房子後面，而且伊藤一個手勢，他們帶來的人把能熄滅的燈火全滅了，根本沒有人注意到這裏。

另外一個方向有車開過來，在不遠處停下，車上下來的分明是杜凡和孟離，身後還跟着羅剛等七八個人。碼頭上小山帶了十幾號人，面前放着一只盛貨物的箱子，另一側也有十幾個人，明顯正在對峙。

方晏聽到小山說：“咱們都有規矩，從碼頭上走貨，該是什麽就是什麽，有夾帶的話，兄弟們也很為難的。”

“山爺這話就不對了，碼頭上兄弟們辛苦一趟，我也不是小氣的人，咱們銀貨兩訖，何必非要在乎裏面是什麽呢？”對面那人顯然是貨主。

“貨拿走，夾帶留下。”小山和平常的樣子判若兩人。

“那就別怪我們不給山爺這個面子了。”那人一揚手，身後的人就沖了上去。瞬間，兩方人馬就變成了一團混戰。

方晏看着，臉色有些難看，她一直知道杜凡他們是幹什麽的，但是這樣直接的看到，還是給了她不小的震撼。這是，多危險的事情啊……

伊藤一笑：“方小姐，這樣的環境可不是好選擇啊。”

“你傷了我家的人帶我來就是要讓我看這個？”方晏也不客氣。

“我帶你來看戲是真的，不過你家的人可不是我傷的。”伊藤微微笑着，金屬的眼鏡框在夜色中閃着光。“真正的好戲還沒開始呢……”

談話看上去十分輕松，但方晏知道，以她自己的本事，她是絕對逃不掉的。伊藤這樣的人，要麽不動手，一旦動手了她就只能乖乖的把“戲”看下去。而她現在也确實不能喊叫，如果讓小山他們分了心，後果更不堪設想。

小山能小小年紀就跟在杜凡孟離身邊并且不是個普通的跑腿小跟班，除了保福幾個，道上一般的人見了都叫一句“山爺”，自然不是一個只會嬉笑玩鬧的少年那麽簡單，混戰裏，小山手上一把匕首，接連放倒了好幾個大漢，讓方晏提着的心也放了一些。不要說她冷血，小山是她的朋友，在這樣生死搏命的時候，她當然會偏心的。

形勢開始不利于那個貨主，他往後退了幾步，突然大聲喊了一句：“山爺果然厲害，不過您不停手的話，咱們就要傷到這個姑娘了！”

方晏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眼睛都紅了。那人指的角落明明剛才還沒有人的，可見剛剛把人帶過來，分明就是白圓圓！她猛的回頭瞪着伊藤。

伊藤一攤手：“真的不是我做的，你看到了吧？我只是跟在他們後面而已。他們可不是我的人。”

“什麽姑娘不姑娘的，你們……”打鬥暫停，小山冷笑一聲，随意掃了一眼對方指的人，臉色大變，“你們要幹什麽？放了她！”

白圓圓的遭遇顯然要比方晏差得多，對方雖然沒有對她用什麽私刑，但并不客氣，她額頭處磕破了有點點血跡，辮子也有些散了，更不用說被堵着嘴，手腳也都綁着，連掙紮都十分費力。

“我就說山爺什麽時候管過小偷小摸的事兒了，這位姑娘果然跟山爺有交情。”那人很是得意，“山爺的女人咱們可不敢動，不過是想讓山爺高擡貴手罷了。”

“混蛋！”小山的臉色十分難看。

方晏站得遠，卻看到羅剛和保祿已經繞到了那群人的後面，很快就要接近圓圓了。

小山“呸”了一聲，啞着嗓子說：“這事兒我做不了主，東西給了你，三爺就會要我的命。”

那人一笑：“咱們只為了填飽肚子罷了，山爺這事兒斷人財路，咱們就只好拿這個姑娘頂個辛苦錢了。”說着擡高聲音喊了一句：“帶回去！”

等的就是這個時候，羅剛兩人突然出現，一人一個，把要抓圓圓的大漢打翻在地，于此同時，小山這邊的人再次一擁而上，又打起來。那邊的人失了先機，也只好盡力反撲，于是這次就要比剛才的戰況更加激烈。方晏第一次看這樣大規模的械鬥，說不心驚肉跳是假的。尤其是看到小山一把匕首捅了不知道幾個人自己也多處挂彩的時候，更是擔憂不已。

伊藤卻很平淡的說：“方小姐不用擔心，你的朋友不會有事的。他們很厲害，而且還有能壓鎮的人呢。”說着，他伸手一指，“你看，杜三爺還在呢。”

方晏雖然不想被他影響，但還是下意識的朝他指的地方看了一眼，果然，杜凡正站在碼頭邊，抽着煙，看着戰局。孟離在他身側，一樣冷淡的看着。

“你看，你信任依靠的這個人實在是太過冷血了一些。”伊藤繼續說着，好像他真的是帶着一個晚輩出來看一場戲，然後饒有興致的點評一下，“不過他也不是第一次這樣見死不救冷眼旁觀了。”

“你不知道吧，十多年前，他親眼看着一個無辜的文人被人殺死卻無動于衷，然後還把那個人送回了家，反而成了那家人的恩人。”

“如果他出手的話那個人未必會死。”

“據說那個人死後，他懷孕的妻子也死去了，留下了一個才滿五歲的小女孩兒。”

“那個孩子本來可以無憂無慮的長大，父母雙全的，現在卻是寄人籬下漂泊無依……”

方晏猛地扭頭，盯着伊藤：“你什麽意思？”

“方小姐是聰明人，你有什麽不明白的呢？”伊藤笑容可掬，“方小姐還年輕，還有親人在，難道一定要卷進這樣的日子裏嗎？”他指指外面，“那位杜三爺未必能像那個小夥子那樣做呢。”

其實小山這邊已經占據了絕對的上風，只是之前被保祿放倒的那個大漢并沒有死，大概是緩了過來，便又要抓着圓圓做人質，小山一直盯着圓圓呢，立刻就沖了過去，他是護住了圓圓，卻被背後跟過來的人紮了一刀，後背上一片血跡。而圓圓早就已經淚如雨下，卻手腳被困，只能瘋了一樣的掙紮。小山跌坐在圓圓身邊，一把抱過圓圓，也只有力氣撕掉她嘴上的膠帶，就動不了了。

方晏能看見圓圓在哭，卻聽不到她說了什麽，而周圍的打鬥還在繼續，不過基本上已經變成了單方面的暴打。很快那夥人就沒有什麽反抗之力了。孟離終于出現在碼頭上的時候，方晏知道一切都結束了，杜凡沒有出現，就說明小山的人已經确定贏了。她只擔心小山的傷勢，但也知道，這個伊藤只怕沒那麽容易放自己走，現在，杜凡可能還不知道自己被擄走的消息呢。還有，伊藤說的話，到底是不是真的……

“真是讓人敬佩。”伊藤沒什麽誠意的感慨了一句，大約是戰局已經沒有懸念了，他便轉身，“方小姐，請吧。”

“幹什麽？”方晏警惕的看着他。

伊藤一笑：“當然是送方小姐回家了，我對方小姐并沒有惡意。”

“不用你送，我可以去找他們。”不管怎麽說，伊藤說沒有惡意，方晏還是松口氣，總比他要把自己捆起來好，雖然他們早就是仇人了，白姨的仇可不是“沒有惡意”幾個字就能一筆勾銷的。

伊藤手一攔她：“方小姐，我說過了，那裏可不是什麽好歸宿，而您還有親人在呢。”

“哼，我有沒有親人不勞伊藤先生費心。”她不是不想喊杜凡，可她不知道伊藤究竟帶了多少人，她不敢賭。她怕連累杜凡，她不敢想，如果小山和圓圓剛才那一幕發生在杜凡和自己身上，她該怎麽辦。至于杜凡會不管她這種可能，她完全沒想過。她相信誰也不會相信伊藤。而杜凡，如果不相信杜凡，她不知道自己還能相信誰。

“方小姐的母親是姓趙吧？”伊藤說，“難道方小姐不知道，你的外祖父趙先生，名字正是上文下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