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午安

管向童一身土回到家被爸媽連環教訓一頓,自己苦哈哈地上藥,江稍打電話問他腳怎麽樣,管向童唉聲嘆氣:“還不是你,一個勁地攔我,你是不是和我有仇?”

“沒有。”

管向童說:“今天許皎白說要教我畫畫,他人真好啊,真的……哎,是我自己不争氣。”他低頭看着自己扭傷的右腳,“我給拒了,怕學不好還給別人添麻煩。”

“嗯。”

管向童嘆了口氣,“我跟你說個什麽勁兒呢,你個小屁孩什麽都不懂。”

江稍:“?”

江稍:“我姐也是學美術的。”

“那你姐肯定特有氣質吧。”管向童說,“算了,我就不是畫畫的那塊料。”

“誰說的?”

“我爸媽都這麽說。”管向童還想再說點別的,屋外突然傳來吵鬧聲,“先挂了啊。”說完把手機放下往屋外走。

管母大聲說:“你又去管別人閑事?我說多少遍不要搭理那女的,怎麽想離不成?想和那寡婦在一塊?!”

管父無奈:“你!哎!那她在門外哭,我看見了還不扶一把?都是鄰居,你當看不見,以後還怎麽處?”

管母冷哼一聲,“處什麽處,一個寡婦帶着個拖油瓶……”她看到管向童出來适當住了嘴,随後皺着眉道,“你今天去哪了,滾一身土不說還把腳崴了?別告訴我你又和對面那小子玩一塊去了,說多少遍離他遠點、離他遠點!他那個媽平時就神神叨叨,你現在和他混,以後賴上你怎麽辦?”

管向童喉嚨哽得慌,他爸出來打圓場,“行了行了,你和孩子說這麽多幹嘛,過幾天還考試呢,你……”

“還敢跟我提考試?看他考得那成績!要不別上了,直接去工作得了。”

出來被罵了一通,管向童又灰溜溜回去了,把手機翻過來發現電話壓根沒挂吓了一跳,那股難受勁都吓丢了。

“你怎麽不挂電話?!”

江稍說:“我有事還沒說。”

管向童問:“什麽事?”

“你家在哪?周一接你去學校。”

管向童滿臉問號。

“你腳崴了沒法走路,我去接你。”

管向童立刻道:“才不要!”

“為什麽?”

“你家那個私家車太亮眼了,反正我不要。”

“哦那好吧。”

管向童以為他妥協了。

江稍又說:“那就不讓司機開車,我自己去接你。”

江稍:“我背你。”

管向童:“……”

##

季橫在許皎白家吃飯到一半,突然接到姜彩的電話。

“你什麽時候回來?”姜彩好像喝酒了醉醺醺地說話。

“一會兒。”

“你媽都要死了你還不回來?你連家都不回……”

季橫皺皺眉,“你有完沒完?”

那邊靜了一會兒,女人輕飄飄說話:“有、有,你一會兒記得回來。”

電話挂斷,孟媛問:“家裏打來的電話?”

季橫點頭:“阿姨,吃完飯我可能就要走,家裏有點事。”

“那你快吃,一會兒叫許皎白送你。”

吃完飯許皎白跟在季橫身後,季橫換好鞋,“不用你送,你老實在家呆着吧。”

許皎白沒有堅持,但是站在玄關想了想說:“季橫。”

“嗯?”

許皎白改口:“一一。”

季橫呼出一口氣,“嗯。”

許皎白伸手扯住他的衣擺,季橫愣了愣随即笑起來,“你擔心我啊?”

許皎白突然有點恨自己嘴笨,季橫可以說一大堆話來安慰他,他卻什麽也做不到。

“我媽喝多了,我回家看看,到家給你打電話。”

許皎白只好松開手,揮一揮說:“再見。”

季橫忍不住揉揉他的腦袋,“嗯,我走了。”

季橫到家時姜彩正在喝水,看樣子很平靜并沒有喝多只是眼眶微微泛紅,頭發有些亂,随意癱在沙發上,一只腳踩着茶幾。

季橫想到許皎白的母親,做飯很有家的味道,溫溫和和,笑容也溫暖。姜彩不會做飯,一雙手生得纖細修長,會彈吉他也會用兩指夾着一根煙細細抽。她在酒吧做服務員,偶爾老板心情好也讓她上去唱歌,嗓子微微的啞,偶爾也閃現頹然的美感,有故事訴說。

“又怎麽了叫我回來?”這個時間還早,姜彩不應該這麽早回來。

姜彩問:“你幹嘛去了?”

“在同學家吃飯。”

姜彩有些意外:“同學?哪個?”

“說了你也不認識。”

姜彩嗤笑一聲,“你這麽難相處還有人願意和你當朋友?”

季橫在家話很少,現在也一言不發看着姜彩。

“那得好好謝謝人家啊,不嫌棄我兒子。”姜彩又喝了一口水把杯子放下,“有點事呢想和你說。”

“咱倆在這兒也住了将近十來年了,這破爛樓房,房東前幾天又跟我說要漲價……”姜彩蜷縮在沙發上頭發更亂,“我在城南相了個房子,比這裏小一點,租金也便宜點。”

季橫明白了。

“什麽時候搬?”

“這麽爽快?就最近吧,你先把東西收拾收拾。”

“好。”

“季橫。”姜彩忽然叫住他,聲音不大,“你怨不怨媽媽啊?”

季橫:“你別多想。”

姜彩點點頭伸手夠茶幾上的水杯,“我知道、我知道。你得好好學啊,你媽除了你什麽都沒有了,你再考不好再不努力,我該怎麽辦,你考個第一出來給他們看看,讓他們看看,我姜彩的兒子……可不比你那個大餅臉的大哥差。”

“你喝醉了。”

“我沒喝酒。”

季橫說:“你醉了。”根本沒人在意他們過得如何,他的生父不會在意,他同父異母的哥哥更不會在意。在他們眼裏姜彩和他大概就是垃圾,誰會在意垃圾最後被回收到哪裏?

只有姜彩拼了命的在意。

女人又難過起來,嗚嗚咽咽地哭,說自己沒喝多。季橫回屋拿了條薄被給女人蓋上,女人笑起來,“還是我兒子對我好。”

空氣裏是煙灰和酒臭味,火燒一般灌進口鼻,污濁腐爛。

季橫早就習慣。

周一一大早季橫在樓道口看到江稍,“等人?”

江稍點頭。

季橫朝後看一眼對面緊閉的大門笑了,“那行,你慢慢等,我先走了。”

中午畫室裏季橫問:“今早你看到管向童怎麽進教室的嗎?”

“嗯?”許皎白回憶一下,“氣呼呼。”

季橫樂了,沒一會兒又說:“之後我可能就不來了,馬上又要考試煩死了,得在教室複習。”

許皎白今天沒用畫板,季橫就擺兩把椅子趴畫板上看許皎白畫畫。

“我教你物理,你教我畫畫怎麽樣?”季橫突然說。

許皎白一頓,“……我們不學物理啊。”

“你連管向童都教,教我不行?”

許皎白學聰明了,話鋒一轉:“雖然我們不學,但是你教我願意聽。”

季橫開始笑,手搭在畫板邊緣,“你什麽時候這麽機靈了?那你先教我,考完試我再教你物理。”

不會真的要學吧?許皎白臉都皺起來。

季橫把椅子和畫板都拉近。

這兩個人是沒有所謂的安全距離的。

既然季橫都開口了,那許皎白自然是好好地教,季橫卻沒好好學,也是個神人,趴畫板上睡着了。

季橫的睫毛并不是很長但勝在濃密,鼻梁高挺,眉毛稍稍上揚,左臉被壓扁了還是帥氣的不像話。

許皎白呼吸都放輕了,小心翼翼看着,随即在畫紙上落下筆,兩三筆勾勒,少年的眉眼輪廓躍然紙上。

他喜歡季橫。

“你怎麽又偷畫我?”季橫冷不丁開口,許皎白一驚下意識蓋住畫,轉頭對上季橫那雙帶着笑意的眼,“還想偷偷藏起來,許皎白,你怎麽回事?”

不藏起來能怎麽辦呢,我喜歡你這件事就是必須藏起來啊。

季橫忽然靠上許皎白的肩膀,這一次許皎白沒有退開。

“嗯?怎麽不叫我離遠點了?”

“你心情不好。”

季橫沒出聲又蹭蹭許皎白的衣領,“用的什麽洗衣液?還挺好聞的。”

“不知道,我媽洗的。”

“哦。”季橫說,“那就是你好聞。”

過了一會兒季橫嘆息一般講:“我好累……”

許皎白拍了拍季橫的背。

“太累了。”季橫呢喃,環抱住許皎白的腰,孩子一樣撒嬌,“就讓我睡一小會兒。”就讓他安寧片刻,暫且忘了那間黑洞洞的房子,忘記女人的哭訴,忘掉他該做的一切事。

許皎白忽然說:“辛苦了。”

“什麽?”

“不知道……就是想說。”許皎白說,“你睡吧,午安。”

“午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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