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戚析展開白色的信紙,不知道陸北堯有沒有發現這信紙邊角已經發黃。

信上說,北堯,我非常非常想你。

适應了半年我還是不喜歡英國的飲食,中餐館又貴,吃了更想家。北堯,我現在最想念C大東門口的那家馄饨店,也想念和你一起早起去排隊的時光。

你現在工作怎麽樣?那個脾氣暴躁的劉總還會針對你嗎?和同事相處得還好嗎?

有沒有好看的男同事或者女同事?你要是敢動半點歪念頭,我立馬訂機票回去把你揍一頓。但是,想想我是可以的。

……

我下個月五號就可以回去了,機票已經定好了,下午三點二十到,你必須去機場接我。

戚析看着那一行行字,眼睛忍不住發酸。

他該怎麽解釋這封信呢?

陸北堯顯然比他更困惑,他抽回信,小心地放回盒子裏,“我車禍後,有很多事情想不清楚。明明我不認識你,但這個房子裏到處都是我和你共同生活的痕跡,明明我記得我的愛人叫戚柯,可我到現在都聯系不上他,電話打不通,寫信也不回,我問身邊的人,他們都不知道戚柯這個人,今天周力說的話沒錯,是不是我哪裏記錯了?”

“你——”戚析差一點就要脫口而出。

“你認識他嗎?”陸北堯真誠地發問,他覺得戚析和戚柯一定不是毫無關聯的。

戚析長長舒了口氣,他無奈地回答:“認識。”

陸北堯沒再開口,兩個人之間靜默了一會兒。

戚析先打破了平靜,他問了一個他一直不敢問的問題:“陸北堯,你記憶裏的戚柯長什麽樣子?”

“他,他,他很好看。”陸北堯記憶裏的戚柯總是模糊的,看不清臉,他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其實很多時候,陸北堯一想起戚柯,總是不由自主地代入戚析的臉。

所以他很困惑,他和戚析到底是什麽關系?

陸北堯不止一次對戚析産生**,這讓他感到很難堪。

陸北堯一提到戚柯臉上的溫柔簡直藏不住,戚析不敢再多問,怕自己傷心,他跑出家門,靠在樓道的牆壁上打了個電話。

“齊醫生,您忙嗎?”

電話裏大概是确認了一下,回道:“戚先生?什麽事你說。”

“齊醫生,已經一個月了,陸北堯一點都沒見好,他的記憶還是亂的,他想起來越多就越亂,頭也會疼。”戚析貼着牆蹲下來,他很沮喪地說道:“他始終記不得我。”

齊醫生想了想說:“像他這種情況,确實脫了太長時間,按理說你天天和他接觸,他不應該現在還想不起來。”

他又說,“但目前,并沒有什麽方法能夠解決這個問題,我知道你很着急,但我不建議你直接告訴他真相,萬一你灌輸給他的記憶與他給自己構建好的記憶框架有沖突,可能會讓他産生更大的混亂。”

話筒那邊沒有聲音了,大概是戚析在哭。

齊鐘磊想起那天沖進急診中心的戚析,背着比他高出半個頭的陸北堯,滿臉血淚喊着醫生。

戚析身上也帶了傷,但他執拗地坐在手術室門口,一直等到手術順利結束,才放下心,被護士帶去包紮。

手術結束後,陸北堯一直沒醒,身上燒的像個火爐,戚析就守在他旁邊一遍一遍用毛巾降溫,陸北堯燒了三天,戚析就哭了三天,陸北堯的父母讓戚析起碼去吃口飯。

戚析動也不動,只盯着陸北堯,對陸北堯的母親說,“媽,要是他醒不過來,我也活不下去了。”

兩人抱在一起痛哭失聲。

齊鐘磊之前只聽說過沒接觸過同性戀,所以他聽小護士們竊竊私語,說那個車禍送來的病人是同性戀,他男朋友和父母一起照顧他,也忍不住好奇地看了一番。

他本以為就算現在年輕人放的開些,父母這一層始終是要顧忌的,可陸北堯的父母好像絲毫不在意兒子的取向問題,臨床的人問起,陸母還頗為得意地介紹戚析,說這是我兒子的男朋友,又孝順又體貼,好的不得了。

後來陸北堯好不容易醒了,盯着床前的人愣怔了好一陣子,聲音沙啞地喊:“爸,媽。”

看到戚析的那一剎那,陸北堯頭疼欲裂,他按着太陽穴問:“你是誰?”

陸母吃了一驚,“堯堯你說什麽?那是戚析啊。”

戚析!陸北堯腦中的神經瞬間被揪到一起,連着五髒六腑疼,戚析這兩個字就像是一個控制他疼痛開關的按鈕,一想就頭疼。

“不認識……別提他了。”

陸父陸母立馬噤了聲,不知所措地看着戚析。

戚析僵直着身子,回神後他伸手按了床頭的鈴,然後退到門口,離開了陸北堯的視線範圍。

齊鐘磊仔細看了陸北堯的檢查報告,又單獨給他做了一套記憶測試。

等結果出來,戚析和陸父去齊鐘磊的辦公室讨論病情。

齊鐘磊拿着幾張紙說:“他沒有失憶,車禍使他腦部受重創,破壞了他的對于記憶、身份,環境的正常整合功能,但就剛剛的測試結果來說,他沒有喪失過去的記憶,他記得自己是誰,記得自己的父母,甚至記得自己大學學了什麽專業,因此他的正常生活不會被影響,只要等身體恢複就好,只是很不幸,裏面最重要的部分,關于你的記憶點他出現了差錯。”

“什麽意思?”戚析問。

“他完整保留了與你相關的記憶,但對象換了人。”齊鐘磊有些不忍心說下去,“就像被偷換概念,在他和你對同一個事情的表述裏,地點行為所有要件都能重合,只是和他一起的那個人不是你。”

“那是誰?”

“我不知道,他沒說清楚,但他在努力回憶,應該是有那麽一個人的,”齊鐘磊想了幾套措辭,最後委婉地問道:“車禍是意外嗎?”

戚析把臉埋在掌心,弓着腰說:“是,純粹的意外,前面的車在雨天打滑,直接側翻倒在我們的車上,往我這個方向倒的,原本應該是我受傷,他撲過來全擋住了。”

齊鐘磊原本一肚子的揣測瞬間失去了意義,他原本想問:那他心裏會不會有什麽重要的人?現在來看,這個問題完全是對他倆感情的侮辱。

他換了個問題:“那有沒有你們最近頻繁提起的人?很有可能因為這個名字的頻繁出現使他的記憶錯置。”

戚析沒說話,齊鐘磊讓他好好想想,又提醒他,暫時不要去改變陸北堯的記憶,防止影響他的身體恢複。

戚析出了主任醫師辦公室,沒去陸北堯那兒,他先回了趟家,洗了澡換了衣服,又把陸北堯的換洗衣物漱洗工具都收拾好一并帶着去了醫院。

陸北堯看起來大大咧咧,其實又潔癖又事兒逼,戚析知道他肯定用不慣病房裏的東西。

剛走到病房門口,就聽到陸北堯沙着嗓子向陸父陸母說道:“我男朋友叫戚柯啊,我不是大學一畢業就把他帶給你們看了嗎?你們不是接受了也挺喜歡他的,把他當親兒子看的嗎?”

“我和他從高二到現在,十多年了,我怎麽可能認錯人。他去英國了,他去讀研究生,要一年你們忘了?他上次回來還給你們帶了一堆禮物。”

陸北堯振振有詞,“我這輩子最愛的人,怎麽可能忘?”

陸母忍不住了,她解釋道:“你說的媽都知道,可那不是什麽戚柯,那是——”

“那是戚柯。”戚析站在病床門口,拎着兩大包陸北堯的東西,他搶白了陸母想要說出的話。

“你說得對,那是戚柯。”

陸北堯望着那個人,戚析眼睛紅腫眼底青黑,臉上沒有一點神采,陸北堯看得莫名的很心疼。

他問:“那你是誰?”

“我?”戚析放下手中的袋子,坐到了陸北堯的床邊,他往陸北堯的水杯裏放了根吸管,自然地舉到陸北堯的嘴邊,回答道:“我是你室友啊。”

作者有話說:戚柯是存在的。 但是再讓我神秘一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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