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陸北堯把戚析半提半抱強制讓他回座位後,自己下車站在淩晨一點的寒風中熄了身上的火。
回車上時戚析已經睡着了。
陸北堯開車回到家,剛停好車戚析又轉醒,他呆呆地看着陸北堯看了一會兒,他說:“陸北堯你想起什麽了嗎?”
陸北堯想起剛剛在車上兩人交疊時劇烈跳動的心髒,但他什麽都沒說,只搖搖頭。
戚析好像早有預料,沒什麽反應,兀自開了車門走了出去。動作潇灑地好像剛剛那個直往陸北堯身上蹭的人不是他。
兩人回到家洗漱後各自上了床,沒有一點語言交流,好像什麽都沒發生。
第二天也是一樣。
戚析情緒沒有再崩潰,陸北堯也反常地沒有再轟他走,兩個人好像徹底恢複了室友該有的模式。
陸北堯中午回來,戚析還是會認認真真為他煮上一桌菜,兩個人面對面坐着吃,一句話也沒有,有些奇怪但也沒想象中的尴尬。
只是有時候,陸北堯一個人坐在床頭,捧着那盒信翻來覆去看的時候,戚析就抱膝坐在沙發上一聲不吭,其實陸北堯希望戚析再說些什麽,就算像上次喝醉罵他那樣也行。
他知道他的記憶已經開始慢慢清晰。
可他很害怕,他分不清到底是他原本就記錯了,他原本的愛人就是戚析,還是,他現在喜歡上了戚析然後忘了曾經的愛人。
戚析什麽都不肯說,陸北堯不知道怎麽說。
時間過得很快,戚柯在信中說的回國的日子到了,那天中午吃完飯,陸北堯站在廚房門口,看戚析洗刷碗筷。
“我今天下午去接他。”
“好。”戚析刷碗的手沒停,直接用一個字回答了他。
陸北堯說完之後也不知道怎麽開口了,他看着戚析的背影,覺得很難受,他知道戚析也很難受。
戚析洗着洗着眼淚就掉了下來,啪嗒啪嗒掉進洗碗池裏,合着水聲,陸北堯聽不見。
他好想沖過去抱住陸北堯,罵他,你這個大傻子你去接個鬼啊?你三年前已經接過那個從英國回來的人了,就是我啊,我就在這兒,你去哪兒啊,你抱抱我陸北堯。
可他不敢,從周力說錯話那次以後,陸北堯的頭其實沒有再疼過,可戚析還是不敢冒險。
兩點多鐘的時候,陸北堯坐不住了,他穿上大衣拿上鑰匙就出去了。
戚析坐在家裏就盯着客廳的鐘,看着分針一點一點滑向四,三點二十到了。
不知道陸北堯接沒接到戚柯。
戚析從茶幾的抽屜裏掏出了一疊相片,這些相片原本都是擺在茶幾上,電視櫃上,玄關上,反正能擺的地方陸北堯都會擺上,一有人來就得瑟地顯擺個不停。
戚析把相片收起來但也沒藏,他就放在茶幾的抽屜裏,他希望陸北堯能無意間打開抽屜看到相片,看到一張張他們倆人無比親密的合影,然後往事重現,記憶歸位。
可惜沒有,陸北堯一次都沒有打開過這個抽屜。
戚析一張一張地看,每一張背後的故事都清晰如昨。
正回憶的時候,陸北堯回來了。
外面好像很冷,陸北堯的臉色蒼白。
“今天下午根本沒有英國的航班。”陸北堯站在門口,不知道是不是在對着戚析說話。
戚析點點頭,示意他知道了。
“到底有沒有這個人?我愛的人到底是不是叫戚柯?你能不能告訴我?”陸北堯啞着嗓子吼道,他再也忍不住了。
戚析眼睛還留在那堆相片上,他挑了挑選了一張最好看的舉在面前。
那是陸北堯從後面抱着戚析,吻他的側臉,戚析有些害羞但還是大大方方地看着鏡頭。
這是陸北堯畢業那年他們倆去冰島旅游,請路人幫忙拍的照片。原本沒當回事,等洗出來才發現光線取景畫中人都和諧得不行,整體好看的像明星拍的大片,陸北堯喜歡得不得了,一度拿這張圖做手機屏保。
“陪着你從高中到大學到現在的人是我,你愛的人是我,你拿命保護的人也是我。”戚析哭着說,“你偏偏把我忘了。”
戚析徹底開了淚腺的開關,“我一點都不怪你,我只是好怕你永遠想不起來。”
陸北堯接過那張照片,原來他和戚析真的那麽親近過。
他看着那張照片裏的自己,眼睛裏的愛意擋都擋不住,“我沒忘,你喝醉的那天我在車上就想起來很多了,高中的第一次見面,坐在我前面的人是你,我已經清楚地記起來了。”
陸北堯蹲在戚析面前,他說:“可我不知道戚柯是誰?他就像一塊灰蒙蒙的布,我一旦想起來和你有關的事情,他就會出現,提醒我有一個人叫戚柯,叫我不能忘,我必須知道他是誰。”
戚析停止哭泣,坐着想了好久,才開口道:“齊醫生說,我不能把我的記憶強行灌輸給你,那會和你原本的記憶沖突,會讓你受刺激的。”
陸北堯猜到會是這樣,他笑着捏了捏戚析的哭皺的小臉,安慰道:“沒關系,我想知道真相,如果我真的愛你又忘了你,那比死痛苦多了。”
戚析盯着陸北堯的眼睛,再一次在他的眼睛裏看到了自己的臉,戚析的鼻子又止不住地發酸。
他遲疑良久,還是做出了決定,“你去客房的衣櫃裏看看。”
陸北堯不明所以,但還是徑直走了過去。
客房的衣櫃裏沒什麽衣服,戚析的衣服還是挂在主卧的大衣櫥裏,之前陸北堯提醒他幾次,戚析全都無視。
陸北堯一打開衣櫃,就聞到一股怪味,味道不重但仔細聞有些腥臊。
陸北堯翻了翻,才發現是一堆寵物用品。
一個狗窩,兩個狗食盆,還有一些零零散散被咬的不成型的布娃娃。
我家哪來的狗?
陸北堯很疑惑。
“我們家養過狗?”他拎着明顯已經陳舊了的狗窩走到客廳,問戚析。
“你不記得?”
陸北堯努力想了想,“不記得,沒印象。”
“完全不記得?”
陸北堯還是搖頭。
“難怪……”戚析終于徹底明白了陸北堯記憶錯位的原因。
“我們養過一條狗,在樓下撿到的,他後腿受傷,我和你一起把他送到寵物醫院,給他看病還把他抱回家來養。”戚析算了算,“大概三年多前,我還沒去英國的時候。”
“它很乖很可愛,一點都不鬧,它喜歡跟我撒嬌,總是跟在我後面,對你卻愛搭不理的,你就常吃它的醋。”
“後來你說反正我也沒法生孩子,養個狗兒子也挺好,我說那它得跟我姓。你說沒問題,跟我姓就跟我姓。”
陸北堯有點難以置信,他遲疑地問:“那狗是……”
“它是一只柯基,所以你就叫它戚柯。”
!!!
陸北堯的臉色瞬間變得豐富多彩。
戚析順着思路往下說:“戚柯被撿到的時候年紀就已經很大了,我們悉心照顧了它,但不到一年它還是生病了,沒有辦法治,讓它捱着更痛苦,所以我們商量好給它注射了安樂死,後來我們把它葬了,每年都會去葬它的地方看看它,你車禍的那一天,我們剛從它那兒回來,我們心情都很低落,在車上我還哭了,你才會精神不濟,遇到突發情況也沒反應過來。”
陸北堯看着手裏的狗窩,腦子裏只有一句話——“戚柯是條狗?”
“醫生說車禍損傷到神經導致你記憶錯位,你記得所有的事情唯獨不記得我,但你需要一個人來填補這個空白,而戚柯是你車禍前的短暫記憶裏頻繁出現的名字,所以你——”戚析捧着陸北堯的臉,一字一頓地說:“你把戚柯當成我了。”
作者有話說:驚不驚喜,意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