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大雨沒有停下來的趨勢。
兩個人站在外面的棚子裏,白允慈問:“他有什麽其他異常反應麽?”
“沒有,一切都很正常。”楊禁煩躁地說。
“是的,醫生。”煩煩終于敢出現了,“兩個人的頻率差值一直保持在一以內,幾乎完美,沒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你閉上眼睛。”白允慈打量了半天楊禁的狀态,他把楊禁手腕上垂下來的那條線對接到封盲留在外面的小型計算機上,“閉上眼睛,調整呼吸,仔細感覺有什麽不同?”
楊禁閉眼,耳中充斥着雨聲,自己的情緒也在均勻寧靜的聲音中平靜了下來,他有意識地說:“我不應該情緒激動的,我被什麽東西影響了。”
白允慈說:“現在呢?”
“現在他睡着了。”楊禁說。
“對,他睡着了,睡着了就沒有痛苦了。”白允慈盯着屏幕上的數據,“你可以嘗試跟他鏈接,安慰他。”
楊禁微微垂下頭,像是在按照白允慈所說的做,可他忽然睜開了眼睛,質問白允慈:“為什麽?”
“也許你們現在共享一些東西。”白允慈說,“雖然這個範圍是多大,持續時間有多久都不太清楚,但現實就是這麽個現實了,你可以感覺到他的意識,不是清晰的內容,僅僅是一種感覺。”
“我們只需要傳遞信息。”楊禁說,“有什麽辦法能夠抑制這些……這些所謂的‘感覺’一類的東西的産生?我不可能被別人的情緒影響。”
“我想想辦法吧。”白允慈說,“不過你放心,時一羲不是一個情緒起伏很大的人,他的大腦裏很空曠,不會影響你什麽。”
楊禁說:“……我當然知道他腦子裏什麽都沒有。”
“我……”白允慈說,“我還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什麽?”
Advertisement
“內城一個月大門開啓一次,他進去之後要怎麽辦?”白允慈說,“讓他在裏面呆一個月?我們不可能等他那麽久的,怎麽想辦法讓他出來?”
“如果沒有辦法呢?”楊禁說,“一切都是未知的。”
白允慈和楊禁對視,雙方只交流了一下眼神,白允慈說:“我知道了。”
楊禁聳肩。
“回去吧。”白允慈說,“你們要提早去沙城,希望時一羲不要睡昏過去。”
時一羲睜眼的時候,天蒙蒙亮,感覺頭重腳輕,身體從骨頭縫裏鑽出來的疲憊感覺讓人無法忽略。他很艱難地坐起來,看看四周,發現只有自己一個人在床上睡覺,其餘的床位都收起來沒有打開。
“唔……”一直趴伏在時一羲床前的鷹司動了動,迷茫的擡眼,看着時一羲,瞬間就清醒了,“你醒啦?感覺怎麽樣?還難受麽?”
時一羲搖搖頭:“沒事,我很好。”
“醒了?”白允慈和楊禁在遠處,白允慈朝時一羲打了個招呼,“還難受麽?能起床麽?”
“我可以。”時一羲像是要證明給白允慈看一樣,慢慢地從床上站起來。楊禁站在白允慈身後,沉默地看着時一羲。
“嗯,還不錯。”白允慈說,“吃個早飯,一會兒你跟楊禁去沙城。吃飯的時候我們布置一下任務細節。”
時一羲還沒回答,鷹司搶道:“你有沒有人性啊!”
“你給我滾。”白允慈冷冷說。
達莉娅困得要死,拒絕起來吃飯,桌上只有五個人,重點是楊禁和時一羲。兩個人邊吃飯邊聽着白允慈和封盲說話。
封盲從技術角度給他們分析一遍裏面可能存在的狀況,不過都是一些預設,具體得時一羲進去之後才能知道。
“最大的特點是不确定性。”封盲說,“裏面的情況也許好也許不好,所以,一羲,需要你随機應變。”
“別吓唬他了。”白允慈說,“我們會幫你的。”他拍拍楊禁的肩膀,“是吧?”
楊禁點點頭。
“好了,現在我們試驗一下。”白允慈說,“一羲,嘗試把你看到的東西在腦中描繪一下,不需要告訴我們你看到了什麽。”
時一羲認真照做,白允慈問楊禁:“是什麽?”
楊禁說:“玻璃杯。”
“好。”白允慈對楊禁說,“現在該你了,向他傳達一個指令。”這次還沒等到他問,時一羲自己回答:“讓我給你倒杯水,是麽?”
鷹司瞪大眼睛看着兩個人,覺得十分不可思議,說道:“一個人想什麽另外一個人立刻就知道了,那豈不是連隐私都沒有了?”
白允慈說:“不是,他們傳遞的是主觀想要傳遞的東西。就像你主觀知道把不重要的東西放在桌面供大家觀看,重要的東西鎖在抽屜裏一樣。隐私存放在大腦裏的某個位置,對對方來說只是一種模糊的感覺狀态,并不會準确知曉那是什麽。”
鷹司嘟囔:“那也夠可怕的。”
“等你們回來,我會想辦法給你們解除聯系。”白允慈說。
封盲問:“一羲要怎麽出來?”
大家看向楊禁,楊禁說:“想辦法。”
楊禁和時一羲一起去了沙城,其他人在原地待命。兩個人扮作普通平民,沒有攜帶任何武器。時一羲在六點時開始準備進入內城,而楊禁在外城的小旅館裏停靠,擔當一個中轉站,負責向雙方傳遞信息,并在緊急關頭實施行動。
房間裏被仔仔細細排查了一番,楊禁把隔音裝置裝好,通過手腕上的終端連接到了後方。
“你們到了?”封盲問道,畫面那頭擠着四個人。
“他應該正在往內城走。”楊禁很難形容現在自己的感覺,就像是有心電感應一樣,能夠清晰的知道時一羲的行動軌跡。更可怕的是,随着時間的推移,那種聯系似乎度過了磨合期,他的腦中甚至能夠複現時一羲的雙眼所看到的畫面。
“他進去了,沒有任何問題。裏面是一個圓形區域,所有道路都是筆直的十字交叉。”楊禁說,“布局簡直就是強迫症的福利。”
封盲認真聽着楊禁的描述,開始和鷹司搭建內城模型。
時一羲漫無目的的在內城裏轉悠。
他以為內城裏面全是工作區域,沒想到進來之後發現,還有一些休閑娛樂的場所的,人們看起來雖然狀态都很輕松,但是好像大家手頭都有要做的事情,行動軌跡的目的性都非常強烈,只有他一個人在瞎晃悠。
就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好像聽見了楊禁的聲音。
“你旁邊是不是有一輛貨車經過?它是從城外開進來的”楊禁說,“跟着它,看看他去什麽地方。”
“好。”時一羲點點頭。
“不要對着空氣點頭。”楊禁提醒。
時一羲反應了過來,有點窘迫,确定了那個貨車的方向,朝着內城裏面走去。越往裏走人越少,經過一個圓形的回廊之後,他找到了那個貨車停靠的位置。
眼前是一個二層白色小樓,不是很大,門口豎着一個牌子。楊禁随着時一羲的移動,看到了牌子上寫的一句話。
“科多生物技術實驗室。”
消息很快幾乎是同時傳給了後方,楊禁說:“幫我查一下這個實驗室。”
封盲和鷹司還在搭建模型,白允慈着手開始查詢:“這個實驗室沒有任何注冊資料,什麽都查不到。”
旁邊的兩個人已經把這一部分的模型搭建好,白允慈看着這個兩層樓的建築,說道:“這麽小的區域能做什麽?”
“也許只是一個擺設呢?”楊禁說。
“确實是個擺設。”封盲說,“按照現有的建築結構分析,下面應該有一個很大的地下室,兩到三層左右,而且承重做的非常好,可以擺放重型機械。”
白允慈說:“看樣子有點貓膩。”
他們商讨了一下方案,楊禁就對時一羲說:“接下來你按照我說的做。”
時一羲走到了那個貨車停靠的位置,見到兩個工人在卸貨。他快步走過去,對那兩個人說:“抱歉,我來晚了。”
兩個工人愣了愣,其中一個問:“你是誰?幹嘛的?”
“我是今天過來幫忙的臨時工。”時一羲說,“怎麽,沒人通知你們麽?抱歉,我起晚了,今天工錢不要了,白幫你們幹。”他說着就去幫忙搬箱子,一個工人制止了他,呵斥道:“小鬼滾遠點,你知道裏面是什麽東西麽?快滾!”
“是什麽?”時一羲問。
那個工人剛要說話,另外一個走過來,說:“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還有半車,你去搬了吧,搬下來在裏面靠牆擺好。”他拍了拍工友,笑嘻嘻地說,“咱倆歇會兒。”
時一羲照辦,将箱子一個一個從車上搬到裏面放好,然後觀察了一番裏面的結構。
這好像就是一個普通的車庫,在搬的東西也不知道是什麽,沒有想象中那麽沉。很快,他就搬好了,去找那兩個工人說:“我弄完了,不過……我們是不是出不去?”
“你還真是新來的。”一個工人說,“我們有科多實驗室的工作函,當天就可以出去。”
“是麽?”時一羲抓了抓頭發,“我真不知道。”
車庫裏面忽然有了動靜,本來平整的一面牆開啓了一道縫隙,裏面出來一個人。那個人穿着白大褂,手裏拿着一個光板,看樣子在清點貨物。工人們上前去跟他寒暄了兩句:“李博士,又是你呀?”
“嗯。”李博士說,“數量沒什麽問題。”他不當面拆箱驗貨,而是直接調出來一臺大型運輸器,将貨物全都收好。工人們清算完賬單,跟李博士道別,上車離開了。
車子使用另外一條通道離開了內城,出來之後,其中一個人忽然問:“那個小鬼呢?”
時一羲是在他們核對的時候悄悄溜進那扇門的。一進去之後,他就收到了來自楊禁的消息,告訴他可能的監測點都有哪些,叫他活動的時候盡量避開。
這裏果然是通往地下的,走廊的指示牌顯示這裏有地下三層。
“每一層都需要門禁。”時一羲說,“我沒辦法進去。”
楊禁說:“你把門禁的側蓋打開。”
時一羲沒有工具,只能徒手去拆側面的裝置,差點就把外殼給弄碎了。
“注意點。”楊禁說。
“對不起。”時一羲小聲說道,這次動作輕了很多,稍稍一挑,露出了裏面的內容。楊禁給煩煩描述了一番,煩煩說:“這個應該有一個冷啓動密碼裝置,我需要運算一段時間,應該能破解。”
“多久?”楊禁問。
“一萬年吧。”煩煩回答。
“你可以去死了。”
“好吧,三分鐘。”煩煩說,“稍等哦。”
這三分鐘過得很漫長,沒人知道會不會有人經過這裏,時一羲提心吊膽地蹲在一側,那種緊張感覺連楊禁都感受到了。
“密碼是TPS0327。”煩煩說。
“0327?”楊禁嘀咕了一聲。
煩煩問:“怎麽了?”
“沒什麽。”
時一羲找到了密碼器,将密碼逐一輸入,“滴”的一聲,門開了。那種緊張的感覺升到了最頂端,但是門開之後,發現裏面是一個類似圖書館的地方。書架在冰冷的白光下擺放的整整齊齊。
楊禁說:“關上門,看看裏面有什麽。”
“好像是資料一樣的東西。”時一羲掃了掃,“科多生物技術實驗室介紹資料……”他翻開來一本,上面記錄着這個實驗室的創建時間和主要經營項目。
“他們在做一個名字叫‘星标’的激素藥物。”時一羲說,“這個藥可以幫助人穩定基因,适用人群是先天性基因缺陷的那類。”
楊禁說:“老白,你知道這東西麽?”
“黑市上見過。”白允慈快速檢索着有關于星标的信息,“這個東西不是合法生産項目,普通人的基因雖然也存在進化,但是不存在潛能,但有相當一部分人想通過其他方式獲得潛能,這個藥就有相關作用,并非治療先天性基因缺陷……你想到了什麽?”
“海燕。”楊禁說出這兩個字,“看來沒找錯地方。”
時一羲正要繼續尋找別的線索,只聽門口一陣動靜,兩個人在交談。時一羲吓了一跳,楊禁叫他找地方躲好,一顆心不知不覺提了起來。
門口的交談結束,一個人走了進來,像是在找東西。時一羲躲在最裏面的架子後,祈禱這個人找完東西趕緊走。
可是腳步越來越近。
“怎麽辦?”時一羲屏住呼吸問楊禁。
“別害怕。”楊禁也沒什麽別的辦法。
腳步在一個很近的位置停了下來,那個人開始翻閱書架上的東西。時一羲能用餘光瞥到那個人背影,穿着白大褂,黑色的西裝褲,下面是幹淨地一塵不染的黑色皮鞋。他的個子很高,身材修長挺拔,一頭黑色的長發如同瀑布一般垂在身後,幾乎快要到腰了。
但可以肯定,這是個男人。
緊接着,那個男人好像找到了自己要的東西,朝着門口走去。
時一羲松了口氣。
腳步漸遠……漸漸地……
不對!
時一羲猛然回頭,驚恐地看着背後出現的男人。與此同時,楊禁的頭忽然疼了一下,腦海中浮現了那個男人的臉。
他不可置信的睜大了雙眼,但他的面前什麽都沒有,是空曠的房間。
“楊禁?”白允慈緊張地問,“你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你們看見了什麽?”
“展楓。”楊禁愣愣地念出了一個名字,“是他。”
“展楓?”白允慈吃驚,“他不是死了麽?你見鬼了?”
封盲問:“展楓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