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鳳蕭吹徹水雲間
工作人員很快就拿來了一柄紫竹簫,簫身修長,做工精細,确實是上好的洞簫,不過比之顧綏在妖界時常用的那根碧玉簫遜色不少。
顧綏在心中輕嘆一聲,他本不想鋒芒過露,只想安安穩穩地拍戲,一步步地達到任務所需的目标。但卻有人推波助瀾,欺到頭上去,他也不願忍氣吞聲。竹簫被豎在唇間,顧綏稍一頓,清越的簫聲便從青年唇間流水般傾瀉而出。
不同于之前琵琶的兵戈殺伐之氣,簫聲和緩幽悠,若虛若幻,如傾訴某種斬不斷的情絲一般,袅袅地傳傳來。
陳廣以為自己對古代名曲的了解算是多的,但是,他從沒聽過這首曲子。
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簫聲起先平和馥郁,将人帶入了燈火輝煌的古代。眼前是盛世時的元月夜,煙華燦爛,人潮熙攘。彼時似乎是相遇,有那麽一剎那的歡喜,如同春夜裏悄然綻開的花蕊。
漸漸地,歡喜過後是平靜。
平靜地離別,平靜地感傷,平靜地思念。
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等到燈火闌珊、人倦意冷之時,只剩月下獨坐,把玩玉簫的一人。但簫聲雖悲,卻哀而不傷,即使在相思之時也是懷着淡淡的歡喜的,因為他還有人可思。
顧綏不覺阖上眼眸,他每每吹奏這首曲子的時候,眼前似乎總是有一個人影。那人穿着長衫寬袖,身上是雪一般的白,背影清冷寂寥,提七尺劍。
可是,是誰?他總不記得。
他只知道,每每他問起身旁朋友的時候,他們都不願意告訴他。顧綏知道自己好像忘了很多事情,忘了一個很重要的人,但是誰都不跟他說,誰也不願意他問,久而久之,他慢慢地就不問了。拿到竹簫的時候,顧綏想吹這一首曲子。這首曲子是韓湘子為東海龍女所做,龍女因偷了一根神竹贈予韓湘子便被罰為侍女萬年,兩人從此分離。
顧綏也是那時才從韓湘子身上看到,原來生離,比死別更要痛苦。
他常常聽韓湘子吹這首簫曲,日子久了,就會了。韓湘子吹簫的時候想的是龍女,而他吹得時候是想的誰,他自己都不知道。
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他的相思是給你一個不知道究竟存不存在的人,所以更加缥缈,如雲水薄霧,好像稍一探尋就知道那是虛幻。
簫聲斷時,如流水在石間流過,許多人竟不知道那沾着濕痕的石子上面,究竟還有沒有清澈的水流。餘音未斷,一直響在每個人的腦海中。所謂樂聲,最為打動人的不是樂曲本身,而是人們聽到樂曲時想到的那個故事,想到的那個人。
吳勝看着青年依舊年輕溫柔的眉眼,心尖忽然有些空落落的。他之前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演員,那時候還天真,看到了喜歡的人還去傻傻地告白。然而,人家根本就不在乎他。以至于他在顧綏拒絕他不久,就聽到顧綏和他們藝人總監傳出的緋聞之後,心就涼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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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恨顧綏是那種為了名氣就委身他人,更恨他自己沒有名氣。
為了能往上爬,為了能火,他什麽事情都敢做,都能做。在一次綜藝察覺到自己有活躍氣氛的天賦的時候,他毅然決然就轉行當了主持人。
再度相見的時候,他是當紅的主持,而顧綏卻早已過氣,成了在旁邊裝飾的花瓶。他是想要羞辱他,更是羞辱以前會喜歡上這種人的自己。
但,他現在卻覺得,有什麽東西隐隐地變了。顧綏還是顧綏,還是初見時橫眉冷對,不願意給投資方敬酒的那個小演員,敢直接把紅酒潑到要猥亵他的那人的領口他依舊是月朗風清,幹淨無瑕。
能吹得出這種簫曲的人,怎麽會是甘于龌龊的人呢?
吳勝不知道自己的臉色有多難堪,陳廣替他把接下來的話都說完了。節目到了尾聲,他還覺得那缱绻卻悲傷的簫曲猶在耳畔。
有的觀衆臉上有着淚痕,應該是想到了他們心中那個相愛又不得不離分的人。
悲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知,兒女古今情。
作者有話說顏尋綏君,承認吧,你是想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