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情不知所起
顏尋‘啪’地一下把菜單放下來,面色不自然,視線放到一邊,低聲說,“認真點。”
顧綏笑着,把足尖移開,真得認真了點,問他,“嗯,你的意見呢?”
“下午我會帶你去見這部戲的導演,你确定接演的話,其他的事情我會做好的。”
“都依你。”
顧綏把玻璃瓶上的玫瑰花抽出來,修長的手在去了刺的根部折了一下,就成了纏繞偎依的模樣,像是巧奪天工的花環,在邊角綻出一朵嬌豔鮮紅的玫瑰。
顧綏把那枝玫瑰放在顏尋疊的整齊的餐巾紙上面。
……
兩人吃過飯,顏尋便帶着他去和導演約好的地方。
顏尋像是知道他不喜歡坐車,車裏備好了暈車藥,香薰是柑橘調的清新氣,有點苦香,讓顧綏好受了許多。
等到他們到了約好的那間咖啡廳之後,便在角落等着王昀。
王昀是著名的文藝片導演,導演過無數脍炙人口的名片,他從不拍商業片,只有一個原則——拿獎。而且是國際性的大獎,王昀已經獲過不少國際性的導演金獎,幾乎可以說是拿了個大滿貫。
演員們沒有不想和這位名導合作的,但奈何王昀性格是出了名的古怪,他挑選演員只看心意和眼緣,要是感覺不對,就算是再大的腕兒也不會用。
來的時候顏尋就和他說過了,王昀導演也許用詞會尖銳一些,但是他會解決的。王昀似乎是欠他一個人情,所以選角上要聽他的。
但顧綏不在意,他從不妄自菲薄,就算是別人來挑他,他也沒有絲毫低微的姿态。
兩人等了半個多小時,王昀才姍姍來遲。來者是個五十多歲、花白頭發的老頭兒,一雙鷹眼十分銳利,瘦瘦巴巴地,一看就不好相與。王昀穿着整齊的西裝,帶着英式全黑的雨傘,全身上下一絲不茍,有些奇異的和諧。
顏尋拉着顧綏起身,伸出手,“王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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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算是小輩,懂得禮數。
王昀坐下,話沒多說,打量了顧綏幾眼,問他,“劇本看完了嗎?”
“大致看完了。”顧綏回。
這半個多小時等他的時間,足夠某人一目十行地看完劇本了。
“你覺得你能演柳幺這個角色?”王昀擡眼,審視着他,那瘦瘦巴巴的身子似乎威嚴不少,無形中給人帶來沉重的壓迫感。
柳幺是柳搖春的原名,因為在家排行老幺才得了那麽個名兒,在學了戲之後,班主就給他改成了柳搖春,作為藝名。
顧綏回答地很直接,面上帶着笑,雖是溫和的笑但很堅定,“沒有人會比我更适合。”
王昀愣了愣,他倒是第一次見這麽說的,以往再大的腕兒來面試了也是說自己盡量把戲演好。王昀心裏很欣賞他這種狂氣,這和柳搖春的高傲有些相像,但面上卻是冷笑一聲,問,“說說你的資本。”
“他學過戲。”這句話卻是顏尋替他說的。
青年神色冷冽,提到他會戲的時候依舊不悅,但還是壓抑着,說,“而且,很好。”
王昀給顏尋幾分面子,說,“好,那就唱一段兒。”
這是個私人的咖啡廳。已經被顏尋包下來了,不會擾到其他人。
顏尋和服務員說了幾句,咖啡廳裏的音樂戛然而止,顧綏不羞不怯,說,“獻醜。”。
他走上咖啡廳中央駐唱歌手的舞臺上,如舊時登臺唱戲一般,手中雖無水袖,但那一擡手卻像是全副武裝,頭面、戲服都具備。
他的神色變了,眉目如秋水般冷徹,是一種不近人情的高傲,仿佛衆生皆濁,唯他一人清清白白地存于這世間。他望向臺下兩人的目光也是不在意、入不得眼的。
但王昀卻端正地坐起來了,這就是柳搖春的樣子,不可一世,命比紙薄,心比天高。
臺上的人已入戲,成了飄搖亂世的伶人,清澈的嗓音一起,便是,“天意秋初,金風微度,城闕外畫橋煙樹。”
是《牡丹亭》的句子。
再到“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驚覺相思不露,原來只因已入骨。”
……
清高孤傲的伶人大抵只有在戲中才是脆弱的,将全身心神都托付給一個不存在的人物,為他悲,為他喜,獨獨沒有自己的靈魂。
在旁人的故事裏,流着自己的淚。
顧綏學了戲之後,很少去唱,因為太傷神。世人都說戲子無義,顧綏覺得戲子合該是無義的,有了義,那就陷在其中出不來了。
所以他涼薄,沒有人情味,這正是柳搖春的感覺。顧綏覺得他也只在這一點上,和柳搖春有共通之處。
王昀看完之後,什麽都沒說,只是對着從舞臺上下來的青年淡淡說了一句,“好了,你們可以回去培養一下感情了。”
“……”
顧綏問,“培養感情?”
“你們倆有激情戲,這幾天沒開機的時候就住一起吧,早點親近,到時候不會尴尬。”王昀說的很自然,絲毫不避嫌,指着顏尋說,“他,就是傅淮生。記得,以後就是你的情人。”
顧綏罕見地沒說話,只是笑着看向顏尋。
顏尋面無表情,指正,“戲裏面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