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引狼入室

“是問我的個人意見嗎?”

沉默片刻後,周唯怡突然開口,目光直視着張任,不閃不避。

男人有些訝異,卻還是點點頭:“你的個人意見是什麽?”

“沒必要,而且得不償失。”她扶正眼鏡,“操縱股價涉及內&幕交易,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張任冷哼:“全是自有資金,低買高賣,會有什麽問題?”

周唯怡揚眉:“我們要收購DCG嗎?”

“現金流都不穩定的公司,收購它幹什麽?”

“那就是操縱市場、惡意做空。”

張任不耐煩地擺擺手:“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講話?套現!擠斷他們的現金流!就算一時熬過去了,等到制作年報,DCG肯定又要做假賬。等到那時候,你只管向證監會寫封檢舉信,絕對能報仇雪恨。”

他說的義憤填膺、振振有詞,仿佛自己才是那個受盡委屈的人,恨不能将對手挫骨揚灰。

周唯怡搖搖頭:“我跟DCG沒有仇。”

“那華辰資本呢?背着你簽訂保密協議,又在事發後炒你鱿魚……作為DCG的重要股東,這一鬧就算不傷經動骨,至少臉面也會比較難看吧?”

周唯怡哽了哽,嘆息道:“張總,我跟誰都沒有仇,道不同不相為謀,能夠盡早離開華辰是好事。”

張任徹底沒了脾氣:“做不了基金經理,在投資界失去立足之地,這些都不要緊?!”

“人生難免起起伏伏,還是看開一點比較好。”

那張淡定的臉上,波瀾不興,一雙眼睛藏在玻璃鏡片後,沒有任何情緒。她就像入了定的僧侶,對一切都不甚在意,也無所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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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任不死心,繼續激将道:“NJ大學的金融不好考,念出碩士學位也很不容易……這麽多年的從業經驗,更不該随随便便地放棄。”

周唯怡淡淡一笑,将視線投向窗外:“沒關系,我能入職瑞信,在您手下發展,也算因禍得福。”

天已經徹底黑了,燈光從頭頂的天花板灑下來,将人照得不甚分明。

但張任很确定從對方臉上看出了嘲諷的表情。

他深吸兩口氣,提醒自己千萬冷靜,小不忍則亂大謀——這只是事情的第一步,如果連手下秘書都搞不定,那真是活該一輩子受氣。

等到勉強穩定住情緒,張任換上一副迷死人的笑容,格外親切地說:“周秘書,我不着急要你作出決定。時間也不早了,今天先回去考慮考慮。我送你下班吧?你住哪裏?”

周唯怡被這突然的轉變吓了一跳,本能地後退半步,結巴道:“不,不必了,我自己有開車。”

“喲,瞧我這記性。”

張任猛拍腦門,假裝突然記起:“我的車壞了,要不你送送我吧?”

女人咽咽口水:“……打車不行嗎?”

“我有潔癖,接觸了公共用品會過敏。”

周唯怡直冒冷汗:“我去叫輛專車?”

“不必了,”張任連連擺手,“公司再能賺錢,也要懂得節約經營成本。”

被逼無奈,她只好生硬接盤:“您住在哪裏?”

“我住開發區,肯定比你遠,還是我先送你回去,明天上班再把車和車鑰匙還你。”

如果世間真有給雞拜年的黃鼠狼,臉上恐怕也不過是這種表情——周唯怡的理智提醒她不要上當,想盡各種理由推辭,最終卻敵不過對方的胡攪蠻纏。

直到兩人一起下到了車庫裏,張任還在喋喋不休地套近乎。

這男人身上似乎有種狗皮膏藥的精神,無視氣氛和環境,把自己當成萬人迷,認定無論男女老少,都會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

簡直不服不行。

周唯怡開的是輛野馬GT,大紅色、四座雙開門,那充滿力量感的肌肉線條和八缸發動機,無不證明着美式車的純粹血性。

張任中午找車位的時候,就留意過這輛車,只是沒想到車主人竟會是自己的秘書。

他吹着口哨繞車一周,舍不得挪開視線:“漂亮,真會玩。”

“以前在美國買的,開順手了,就一直沒換。”

周唯怡說完便拉開車門,自顧自地坐進駕駛座裏。

“诶,等等。”

張任剛一伸手,便碰到了她的指尖,兩人就像觸了電一樣,各自退開好遠。

男人搓搓褲腿,開口解釋道:“說好了送你回家,就讓我來開吧。”

周唯怡似乎不太樂意,最終還是抿着唇将鑰匙遞出來,指尖捏在金屬圈的頂端,避免發生任何不必要的接觸。

接過鑰匙,張任偷偷看了她一眼。

女人站在紅色的鋼鐵造物旁邊,身上的冷漠氣質消散殆盡,取而代之的是某種神秘的野性,令人不由得心生好奇。

坐進車廂裏,全黑內飾幹淨大氣,不像一般私車那樣塞滿個人物品。

張任一邊發動引擎,一邊繼續套近乎:“你也去美國念過書?”

“不,工作。”

周唯怡扣上安全帶,目光平視前方,雙手緊貼膝蓋,牢牢壓住西服裙邊。

車廂外,傳來低沉的排氣聲;擋風鏡前,發動機開始嗡嗡作響。啓動後,車身小幅震顫,引發座椅上的人體共鳴,竟連尾椎骨也感受到陣陣酥麻。

張任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猛然轉頭看向右側:“這車改裝了什麽?”

“機械增壓、外洩閥、尾鼓排氣,再就是些燈光和車身強化,沒有大動。”

提及自己的座駕,周唯怡才勉強多說幾句,卻也是點到即止,并無深入交談的意思。

張任假裝很懂行地點點頭:“你添的這些配置,夠買上一輛新車了吧?”

她聳聳肩,既不承認也不否認:“比國內買整車便宜。”

“那倒也是。”

接下來,張任再未主動搭話,而是駕馭着這輛小怪獸爬高下低,在車庫裏兜了幾個圈。熟悉車輛性能後,他直接駕駛野馬高轉低速,沉醉于發動機的嗡鳴,貼着減速坡飛出門去,心中大呼過瘾。

男人這種動物,血管裏流動的不是鮮血,而是汽油。

自從拿到駕照,父親就可以滿足他的一切物質需要,對車輛性能的追求往往通過整車置換來實現,很少考慮添加或改裝。

像這樣全車都為馬力輸出服務的改裝車,對張任來說是種徹底嶄新的體驗,簡直就像做夢一樣。

晚高峰時段已過,紅色野馬氙燈全開、動感十足,在全黑的夜色中如閃電般游走,吸引着無數路人的眼球。

張任沉浸在純粹的駕駛樂趣中,差點忘了車子還有真正的主人。

“麻煩在前面路口右拐。”

眼看再走就要出城了,周唯怡忍無可忍地開口提醒。她秀氣的眉頭早已皺成一團,說不出的心疼全都寫在臉上。

張任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差點忘了要先送你回家。右轉是吧?”

周唯怡“嗯”了一聲,再次将視線轉向窗外。

“周秘書,”喧賓奪主的某人感慨,“這輛車真給勁兒,讓你賣你肯定舍不得……咱倆換着開開吧?給我過個瘾也行。”

“恬不知恥”四個字立刻跳進腦海,若非她反複提醒自己保持冷靜,即便對方是老板,也會被踢下車去。

見周唯怡不答話,張任識趣地笑道:“知道你舍不得,我就這麽一說。”

“哦。”

女人的聲音不高不低,不帶任何情緒,卻足以讓人知難而退。

接下來,除了偶爾指路,車廂內再未發生對話,只有燈光和車影交錯,汽油味與引擎聲呼應。

張任來回換擋、将油門踩高踩低,反複嘗試着各種配置極限,駕馭紅色野馬一路飛馳,最終來到市中心的一座高層建築樓下。

幹淨利落地打了一圈方向盤,按照她的指示将車停好,張任伸出腦袋向上看了看:“你住幾樓?我送你上去吧?”

原本還在生悶氣的周唯怡立刻回神:“不用了,有直達電梯,很方便的。”

“幾樓?”

張任锲而不舍,手指放在中控鎖上,卻遲遲不肯按下解鎖鍵,竟擺出不讓乘客——确切地說是車主人——下車的架勢。

她無從确認對方的動機,索性破罐子破摔:“就在五樓,我恐高,只能住低層。”

張任狡黠一笑,流露出奸計得逞的神情,很快又恢複正常:“那好,明早我再來接你。”

入職第一天就和上司同出同進,以後在公司不用做人了。

因此,周唯怡的态度十分堅決:“車,您盡管開回去,明天停到公司就行;我坐地鐵上班,也很近,走路幾分鐘的事情。”

張任沒有繼續堅持,而是笑眯眯地目送她下車,并獨自走進樓道裏。

個人簡歷和聘用合同上,其實都寫明了家庭住址,他也知道這座名叫“青城居”的酒店式公寓——堅持把周唯怡送回家,只是為了确認對方真的住在這裏。

五樓電梯間的燈亮起,那抹倩影一閃而過,南側塔樓的房間裏有人出入,廚房裏生起煙火。

“搞定。”

張任吹着口哨,再次發動引擎,感受到尾椎骨傳來的陣陣酥麻,只覺得身心舒暢,就連城市的夜色也充滿迷人絢麗。

第二天早上,周唯怡照常起床。

洗漱完畢,又做了一套瑜伽,正好砂鍋裏的白粥煮沸,蒸蛋器的顯示燈也亮了。

簡單吃過早點,她迅速換好衣服,坐在鏡子前面開始化妝,望見自己的臉,莫名感覺有些陌生。

年過三十重新開始,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正當她失神的時候,突然聽到有人在按門鈴。

周唯怡看看牆上的挂鐘,顯示剛過八點,就算是物業或者居委會有事情,也不會挑在這麽尴尬的時間。

略帶疑惑地走到通話器旁邊,卻看到屏幕上出現了張任的臉。

他昨晚目送自己回家,假裝不在似乎不太說得過去;可這一大早地放人進門,似乎也有些不合情理。

正當周唯怡猶豫不決的時候,鄰居出入打開門禁,那人竟然順着路就摸進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車輛改裝和型號什麽的都是瞎編,請懂行的親放過……(跪)

就是很喜歡女孩子會開車,然後開得很好,随随便便就能把男人鎮住的感覺,也算反差萌吧……(托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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