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懸崖勒馬

張任在裏間睡着了,一睡就是三個小時,直到太陽下山才睜開眼睛。

醒來時,他腦袋枕着軟墊,身上搭着薄絨毯,手邊還有一杯溫熱的白開水。透過薄紗窗簾,殘陽如血鋪灑一地,恍惚地映在眼底,照亮一片清明。

打着哈欠伸了個懶腰,正準備繼續睡覺,張任突然想到什麽,猛地坐起身子。

來不及穿鞋,就這樣光着腳趕出去,卻見整層樓裏空空如也,只剩走廊的路燈還亮着。

“操!”

罵了個髒字,張任跑回辦公室,翻箱倒櫃地尋找衣物,又手忙腳亂地穿戴完畢,再出門時,已是華燈初上。

幸虧他有先見之明,提前把野馬車的鑰匙收在保險櫃裏,下到停車場,那輛紅色小怪獸還乖乖地停在原地。

捏住鼻子拉開車門,又耐着性子擦淨座椅,張任深刻地體會到,什麽叫“自作孽不可活”。

将油門踩到最底,紅色野馬一路風馳電掣,再次來到周唯怡家樓下。

南塔樓五樓的露臺和窗戶一片漆黑,那根臨時搓成的逃生繩索已經消失,牆壁外立面還沒有清理幹淨,路上的垃圾統統不見蹤影。

回想起這裏之前發生的事情,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左顧右盼半天,确認沒有異常,方才悄沒聲地走下車來。

沒關系,張任安慰自己,那女人還沒到家,一切都來得及。

拉高外套衣領,他遮着半張臉到超市轉了一圈,随随便便填飽肚子,拎起一把沖擊鑽和鎖具就去收銀臺結賬,很快回到小區裏。

同一單元的住戶很多,樓道也頻繁有人出入,張任故技重施,不費吹灰之力就來到了周唯怡家門口。

深灰色的精鋼門板棱角分明,邊邊角角嚴絲合縫,看上去的确無懈可擊。

張任冷笑一聲,自言自語道:“‘超B級鎖’是吧?敢讓老子出不來,老子就讓你進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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墊着腳,拔掉樓道內應急燈的插座,他将剛買的沖擊鑽接通電源,彎下腰在周唯怡的家門口忙碌起來。

鎖具附有安裝說明,操作方法非常簡單,張任很快完成了任務。

巨大的噪音消失,樓道裏塵埃落定,周唯怡家門口立起一部車位鎖,緊貼着需要向外打開的門板,不留絲毫縫隙。

扔掉沖擊鑽,張任将車位鎖豎起,又把鑰匙收進口袋,用手拍了拍,感覺非常得意。

做完這一切之後,他斜靠在電梯間的角落裏,雙手抱臂、長腿交立,凹好十足的造型,耐心等待自己的獵物歸巢。

萬家燈火點燃,樓道裏不再有人聲喧嚣,凡塵俗世的種種,随夜風一并散去。

用毛巾擦拭長發,周唯怡低頭走出電梯,憑着印象朝家門口走,卻見一雙皮鞋出現在視野裏。

“周秘書,你終于回來了?”

男聲故意壓低,試圖營造出陰暗的氣氛,卻因為那沙啞磁性的嗓音,破壞了整體效果。

她擡頭,疲憊地嘆了口氣:“張總,還沒玩夠?”

被蚊子咬了一臉的包,張任勉強繃住表情:“我是認真的,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随便你。”

說完,周唯怡将運動背包甩上肩頭,繞過他,繼續朝自家走去。

剛從健身房出來,揮汗如雨一個小時,大腦分泌的內啡肽足以讓人心情愉悅,她不想浪費在沒有意義的事情上。

結果卻看見那莫名其妙的東西。

“想進門?想回家?想休息?”某個賤兮兮的聲音靠近,像蒼蠅一樣在她耳邊嗡鳴,“你得先問問我同不同意。”

好心情頓時消失,只剩下煩躁和焦慮,想到這樣的麻煩還要持續一個月,周唯怡強迫自己深呼吸。

“我這個車位鎖也不便宜,防撞、防拆,還會報警,就連鑰匙都是無線遙控,也沒有鎖孔,是不是很神奇?”

沖擊鑽的後坐力太大,震裂了他掌心原有的傷痕,汗水染在血肉裏,引發火辣辣的疼痛感。此刻,張任輕揉指尖為自己做着按摩,卻依然覺得十分惬意。

将長發撩至耳後,周唯怡擡起頭來,直視着自己的上司:“你就是要玩,對吧?”

她剛洗過澡,身上有沐浴露的淡淡香氣,失去标志性的眼鏡遮擋,目光也顯得更加清亮。張任愣了愣神,恢複嬉皮笑臉的樣子:“對啊。”

放下包,周唯怡站在路燈下,清清喉嚨道:“我當年高考失利,念了一所很差的學校,所以決心要考上NJ大學的研究生,并且從大一開始準備。三個室友一開始只想看熱鬧,後來發現我是認真的,覺得很不爽,就常常排擠我。”

張任不确定對方的目的,只好乖乖聽講。

“到大二的時候,寝室裏已經沒人再跟我講話——最長記錄是一個月,我幾乎完全不開口,嘴巴都是臭的。”她勾起唇角,淡然道,“到了大三,我還在早出晚歸地上自習,室友反而繃不住了。大四那年,全寝室陪着我一起等考試成績,其他人甚至比我還要緊張。”

頓了頓,周唯怡平靜地看着他:“我這人沒什麽天賦,也不夠聰明,但我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以及該怎樣堅持。”

大學女生寝室裏的政治游戲,張任雖然沒有親身經歷,卻能夠想象個中艱辛。

深吸一口氣,他也難得正經顏色:“周秘書,我沒你那麽多故事,不知道該怎樣證明自己——這麽說吧,從小到大,只要是我想做的事情,最後都能達到目的。”

“那是因為你家有錢。”

“跟錢多錢少沒關系。”

周唯怡聳聳肩:“随你怎麽說。開門吧,我要回家。”

張任咬牙:“你不答應我就不走。”

“不走也行,反正沒地方給你睡覺。”

掏鑰匙打開大門上的鎖具,她拉住把手,扭頭看向一旁的男人:“麻煩把這玩意兒放下來。”

“哦。”

張任條件反射似的按下遙控鈕,使精工車位鎖緩緩收起,終于騰出空間,方便周唯怡打開家中大門。

公寓裏黑漆漆的,只有一股穿堂風迎面而來,吹得人脊背發寒。

大腦中閃現出清晰記憶,張任回想起自己臨走時幹下的“好事”:包括那室內的一片狼藉、露臺上慘遭蹂&躏的花花草草,以及一條由床單、被套制成的逃生繩索。

周唯怡若是看到這幅場景,怕是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他,更別提合作操盤的建議了。

因此,幾乎就在女人伸手按開吊燈的同時,一雙大掌蓋住了她的眼睛。

那掌心柔軟而溫潤,泛着薄薄的潮意,與早晨覆蓋在手背上的感覺類似。身體緊貼着身體,無形的電流在彼此間湧動,透過皮膚使兩人緊貼致密。

對于剛入職的下屬而言,異性上司這樣的行為明顯是過界了,周唯怡忍不住出聲提醒:“張總?”

“咳咳,”輕咳兩聲,張任迅速思考出合适的借口,“我……我給你準備了一個驚喜。”

早已習慣對方不按常理出牌,她并未察覺奇怪,只是語帶諷刺道:“您不覺得時間太晚了嗎?”

“出其不意嘛,要不然怎麽叫做‘驚喜’?”

一邊死死捂住周唯怡的眼睛,一邊轉身用手肘按下開關,使房間再度陷入黑暗,男人這才松了口氣:“但‘驚喜’不在這裏,我再帶你去個別的地方。”

“現在已經是晚上十點了,明天還要上班的。”她不耐煩地提醒。

張任開懷大笑:“沒關系,明天不用上班,我說不用就不用。”

周唯怡只想回家睡覺,哪還想看什麽“驚喜”?她伸手去拽張任的衣袖,試圖除掉眼前的遮擋,卻敵不過對方利用身體優勢,強行将自己推向電梯。

身後傳來大門被關上的聲音,車位鎖也緩緩升起,兩人再次站在走廊裏。

張任這才放松鉗制,由着她退避三舍,雙手牢牢抱胸,像看變态一樣看着自己。

“開門。”

“不開。”

周唯怡跳腳:“我要回家!”

張任不以為意:“明天不上班,沒必要回去。”

“不上班也要回家!”

“走走走,”他開始将人往前推,“我帶你去看‘驚喜’。”

伴随着周唯怡的拒絕、掙紮和抗議,張任強行按下按鈕,讓電梯帶着他們下去一樓。

兩&性的體能存在客觀差距,無論周唯怡多麽努力,最終還是被塞進自己車裏,眼睜睜地看着車門落鎖。

心有不甘,卻又無可奈何,只能轉移注意力。

男人剛從另一側上車,她便厲聲質問:“這車上是什麽味兒?你用它裝了什麽東西?”

張任不想提醒對方,這個味道白天也曾出現在自己身上,強行結束話題:“系好安全帶,我們要出發了。”

“我哪兒都不想去!”

“別着急,別着急……”

口中無謂地安撫着,張任旋轉鑰匙、挂上檔位、踩下油門,迅速發動汽車,以最快的速度駛離車位,載着兩人駛入無邊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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