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客棧風波

“你要走可以!把肥貓留下!”這天,君初瑤前腳剛踏出将軍府門,忽然被人攔下。

她擡起頭來,見眼前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看上去甚是委屈,卻也沒有心軟,一挑眉,正色道:“要肥貓可以,讓它自己選。”

君辰一臉希冀地看着她肩頭的雪鹞,“死肥貓,我保證,你要是留下來,我天天喂你吃魚,要吃多少有多少,絕不虧待你!”

君初瑤一笑,側頭道:“好肥貓,谷裏可是水鄉,那兒的魚比長寧不知鮮美多少,你當真不去?”

“哎,肥貓呀肥貓,你看,你爹你娘一道去游山玩水,你怎好去打攪?他們生你,啊呸,養你這麽大,為了他們,你也得留下來是不是?”

“別聽他瞎說,娘親不介意的。”

“別犯傻,你要明白,掌權的人是你爹,你娘說的不算數。”

肥貓一會兒瞅瞅這邊,一會兒瞅瞅那邊,半晌後啪嗒一下從君初瑤肩頭摔下來,暈倒了。

君初瑤拍拍手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大步向前走去,“那你就留着吧,以後別怨娘親不疼你。”

這一句話音落,它一炸毛從地上撲騰起來,追上去一嘴叼住她的衣袖,然後回頭望了望君辰,閉上眼睛沉痛地走,噢不,飛了。

不過別誤會,它只是舍不得君辰的亵褲。

君辰惆悵地站在原地,望着一人一鳥離去的身影一把老淚縱橫,“嫁出去的妹妹,潑出去的水……”

君初瑤剛一踏上馬車,便見容烨在裏頭閑閑地盯着她,閑閑地笑:“我怎的不知,你還有威脅人的本事?”

她一愣,在他對面坐下,“我威脅的是鳥。”

他一笑,對馬車外道:“啓程吧。”

這車夫是個年輕小夥,一聽要啓程,興沖沖揚起手便是一鞭子,馬兒受了驚似地往前沖去,馬車自然也連帶地飛了出去。君初瑤一個身形不穩朝對面倒去,“哎喲”一聲摔進了容烨懷裏,又聽車外人輕笑一聲:“主子別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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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兩人姿勢頗為微妙,容烨背緊貼着馬車側壁,手扶着眼前人的肩,而君初瑤一頭紮在他身上,膝蓋恰好抵着他腰間,整個人将将躍上去。乍看起來,一個是風度翩翩正人君子,另一個……

她被撞得一陣暈,又氣又惱,一擡頭,臉頰險險擦過他的唇,頰邊涼一下,又忽然火燒般熱起來,霎時變成了又氣又惱又急又羞,猛一跳往後邊撞回去,虧容烨還來得及反應,一愣過後便立馬擡手擱在她的頭與馬車之間。

她這一記撞在容烨手上,骨骼與車壁相碰的聲音清晰可聞,光是聽着就覺得疼,她讪讪地笑,完全忘了方才的羞惱,随即将頭一讓,解脫了他的手。

容烨活動活動手上筋骨,笑道:“這點風浪都經不住,虧你還是我梁國的世子妃。”

他這話一語雙關,她咬咬牙切切道:“是不比我們梁國世子,溫柔鄉裏來,溫柔鄉裏去,這般小風小浪,自然得心應手。”

車外人隔着簾子将裏頭動靜聽得一清二楚,此時聽見這一句驚得眼珠子都險些掉下來,雖說這天下伶牙俐齒的女子多了去,可敢在主子面前伶牙俐齒的也實是膽魄過人,而能在主子面前伶牙俐齒過後毫發無損的,恐怕也就只這一人了。

君初瑤感覺到簾外人的笑意,剛想追究他方才所為,可轉念一想,突然道:“這位小哥一鞭子下去,便能将車內人身形移動控制得分毫不差,實是好身手。”

她不怒反誇,聽得簾外人一愣,随即心中一聲長嘆,不愧是主子看上的女人!魄力與智慧并存,果敢與胸襟齊具,夠毒!夠狠!

君初瑤感覺到對面人看自己的眼神似有些不對,正色道:“你別一臉佩服地看着我,我哪敢責備你屬下,我是說真的,”她忽然掀開簾子,探頭道,“你教教我,這怎麽做到的?”

那小哥被她突然探出來的腦袋驚到,身子朝前一傾險些跌出去,穩了穩身形扭過頭來,臉上滿是“求求您放過我吧您看主子要殺人了”的表情。

她回身看容烨一眼,也似意識到自己當着未婚夫的面跟他屬下如此親密略有不妥,于是又讪讪地笑了笑:“哦,那不然你教我吧。”

趕車人心裏長舒一口氣,随即聽見身後“砰”地一聲,而後傳來他主子低沉的魅惑的狡詐的陰險的令天下所有女子一面心花怒發一面驚心喪膽的嗓音:“會了嗎?不會再來一次。”

……

從長寧到谷裏,最快的方法是先跋山後涉水,可容烨卻并未選擇野路,反倒進了城,一副優哉游哉的模樣。

君初瑤有些不解,坐在客棧二樓窗子邊咬着筷子思忖了半晌,聽先前離笙對她聲聲責備,他手頭上的事應是很急才對,可為何……她臉上藏不住疑問,容烨看一眼她碗中一口未動的飯菜,閑閑道:“想問什麽?”

“我們不是要趕路嗎?怎麽進城來了?要是為了照顧我,大可不必的,軍中的苦也吃過了,這風餐露宿的算不得什麽。”

容烨面色一沉,她一愣,以為自己說錯話了,可再一想,好像有哪裏不對。這古怪的氣氛是……還未想清楚,忽聽驚天動地的一聲“砰”,好像是什麽重物從她後邊的窗子口落了下去,随即街上傳來一陣驚叫與哄鬧。

她聞聲剛要從窗子口探身看去,突然被容烨按住了手,“別看。”

她身子僵住,好像明白過來什麽,随即見店小二突然掠了過來,吆喝道:“客官,您的找錢!”

容烨拿起桌上的碎銀便拉着她往樓上廂房走去,他步子極快,每過一間,身側房門便似被人用內力震開,随後從裏頭出來些男子。

這些人來自不同的廂房,看穿着也是身份各異,但卻都在房門打開後齊齊出現,又像沒見到兩人似的,各自散開去了。

容烨一手拉着君初瑤,一手将碎銀攆成泥,看了一眼裏頭的字條,從另一處狹小的梯子下樓,一路出了客棧後院,坐上了早已停在那裏的馬車。

馬車骨碌碌朝前駛去,她猶自有些愣神。方才這須臾間,好似發生了許多事,墜樓的人,莫名其妙遞來找錢的店小二,廂房裏舉止怪異的男子們,像是一出精心設計卻又被輕松識破的暗殺。事後回想,她并不覺得驚心,反而認真端詳起眼前人來。

這麽多年來,他一直處在四面楚歌腹背受敵的境地裏,他曾笑說,這世上想陪他賞月的女子,可不比嘉懿公主種的玉流花少,事實上,這世上想取他性命的人,一定多過想陪他賞月的女子。如今日這般的事想來不止發生過一次,很可能日日都有,甚至日日好幾回,他早已習慣,所以即便是一個小小的客棧,也布滿他的眼線和部下。

她忽然笑了,笑中似有寬慰之情,“死個人有什麽可怕的,你應該讓我見見的。”

簾外趕車之人聽見這一句迎着風咳起來,這世子妃當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而只有容烨知道,她在說這話時,掩在袖中的手微微有些顫抖,眼神閃爍地在馬車頂上游離。

他也不揭穿,将這心意好好收下,笑着從袖中掏出一個油紙包。

君初瑤一見愣住了,原道他成天要對付那些事情一定是費心費力,不想這殺招都到眼前了,他竟還能分神替她藏些吃的。這一愣過後,她一把接過,“好餓。”

她這邊狼吞虎咽地吃着,不知是真餓了,還是在壓驚,聽他慢慢道:“凡事沒有急與不急,有的只是時機,不必擔心。”

簾外人一鞭子下去,剛巧聽見主子這一句,心裏頭一陣感慨,女人啊,就是麻煩!主子行事一向怎麽簡單怎麽來,幾時跟別人廢過那麽多話,到了世子妃面前簡直婆媽!

當然,他也只敢想想。

君初瑤起先不解他這沒頭沒尾的一句,咽下一口栗子糕後才反應過來,原是在回答她先前在客棧時的問題,于是點了點頭。

“我算早了幾日,原本可以晚些再出發的。”他朝後靠了靠,懶洋洋道,“婚宴無趣,不如在山野打發打發時間。”

她恍然大悟地笑,“世子英明,正合我意。”

以兩人身份,倘若留在長寧,必定要參加七日後容炀與君硯藍的大婚,恰好借此機會溜之大吉,也算了卻一樁心事,不必見着不願見的人。她說着突然想起來,方才在客棧他也沒吃幾口東西,于是将油紙包攤着遞了過去,“你不吃嗎?”

容烨看她一眼,伸手過去,卻又在離油紙包一寸之遙的地方拐了個彎,轉而拿走了她另一只手上的半塊栗子糕,輕輕巧巧又斯斯文文地塞進了嘴裏,看得君初瑤瞠目結舌,她……不是這個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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